但为了能尝到味道,亡魂们做的食物味道总是要重一些。 宿云微小口咬了糖葫芦,果然感到一丝酸甜在口中弥漫着,顺着舌齿触碰着味蕾。 也不知道玉笙寒怎么做到的。 玉笙寒微微倾着身,问他:“甜吗?” “嗯。” 他勉强吃了几口,摇头说不要了。 宿云微咳了两声,道:“有些腻。” 等直起身来,便瞧见玉笙寒正张口咬掉了他方才未吃完的那颗山楂。 宿云微愣了一下,耳廓蓦地滚烫起来。 “你……那颗我咬过了。” 玉笙寒嘴里塞了糖葫芦,说不出话来,只是偏头望着他。 宿云微一时间突然无话可说。 玉笙寒含糊道:“糟糕,一时忘了,幽都的东西甜得不像话。” 他将山楂核吐掉,又说:“我不嫌弃殿下。” 宿云微心道,这恐怕不是嫌弃不嫌弃这么简单的事。 幽都人生前都是凡人,活着的时候便不接受分桃断袖之礼,没道理死了便能接受。 男子之间太过亲密,恐怕会平白遭人指点。 玉笙寒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我与殿下又不是断袖,坦坦荡荡,别人也不会过多关注。” 宿云微挑眉望着他,什么都没说,倒让玉笙寒不由得心虚了片刻。 等回过神来,宿云微已经拿了他手上的糖葫芦走远了。 * 轮回道关了大半个月,许多将要投胎的亡魂被迫滞留在幽都,等轮回道一开,便蜂蛹着要走。 柯茹放了半个月的假,收假后的工活比往日要多了许多,忙到清晨才回府,连额上掩鬓都不知道掉去了哪里。 柯茹回府路上碰到洪曹,两个人就着城门和轮回道哪里更忙为话题吵了一架,之后才神清气爽地回到屋里。 宿云微给昙花浇了水,听到前院的动静,端了杯茶往院前走。 柯茹还在喝水,瞧见宿云微出来,随口问道道:“张冠玉叫你去做什么?” 宿云微愣了愣:“看……看花。” 柯茹果然生了气,怒声骂道:“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我就知道他一天闲着没好事干,一个破花有什么好看的。” 宿云微默然无语,又想起张冠玉交给他的那盆昙花。 柯茹连骂了几句,喝茶润了嗓子,又问:“他没说怎么处理那个生魂?” “没有。” “明日你去找找他,催一催,魂狱里没东西喂生魂,小心把他饿死了。” 宿云微想,童为都已经活了那么久了,几近升仙,应当不会被饿死。 他试探道:“你不去瞧瞧他么?” 柯茹疑惑地望着他:“瞧谁?那个生魂?我瞧他做什么?和小玉送他去魂狱的时候已经问过几句话了,又闷又无趣,同他说半天都像对牛弹琴,半点都听不进去。” 宿云微垂了垂眸,掩住情绪,淡淡地想,乔绿若是当时能这么想,也不至于白白丢了命,沦落到幽都来做孟婆。 她那时已经快要升仙,瞧张冠玉这么清闲,乔绿当初若在等一等,或许也能像张冠玉一样。 柯茹还在说话,喋喋不休道:“你明日顺带再去找一下老吴,我掩鬓不知道被哪个短命鬼摸走了,叫他重新给我做个新的来。” 宿云微有些诧异:“他还会做这些?” “怎么不会。”柯茹抬起手臂,袖口滑到手肘,露出白皙又纤细漂亮的手腕,展示给宿云微瞧。 宿云微看见她手腕上缠着一根蛇形银饰,怪诞又精致,与她这一身玄色暗纹的长裙十分相配。 柯茹想了想道:“不记得哪年给的了,还挺好看。” 宿云微点了点头。 到第二天日光下去时,幽都的百姓又出来活动了,许是在过什么节日,闹嚷嚷地走了整条街巷。 宿云微睡着后难醒,这会儿却轻易便醒了,有些茫然地在榻上躺了许久。 先要想想自己是谁,再慢慢去回忆昨日发生的事,得等半个时辰过去才能将所有记忆统统记起。 宿云微拨弄着床幔上垂下来的几缕流苏,心不在焉地想,昨日柯茹似乎是叫他去找张冠玉做什么。 记性实在是差,一时间竟想不起来了。 宿云微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撩开了床幔,却忽然怔了怔。 玉笙寒正趴在窗前,修长指尖摆弄着他放在窗前的玉戒。 宿云微昨夜不知道怎么会有那样幼稚的想法,想着这玉戒出来得突然,一发觉便在那窗台之上,是不是放到那里它还会自己消失。 宿云微觉得自己有些荒唐无聊,却没把玉戒拿回来。 玉笙寒察觉到动静,回过头来:“殿下也觉得吵么?” 他说的是外头隐隐约约的喧闹声,宿云微摇了摇头,道:“也不算很吵,只是昨夜难得浅眠。” BaN 玉笙寒笑起来:“殿下现在说可就晚了,柯茹姐姐已经跟着洪曹去外头骂人了。” 宿云微懵了一瞬:“洪曹不是在城门派发名帖么?” 他从榻上下来,伸手取下衣架上的外袍披在肩上,瞧见玉笙寒起身朝他这边走,忽地弯下身贴近了自己。 宿云微呼吸一顿,身形也跟着一僵,指尖衣带被人顺了去。 玉笙寒仔细将他外袍衣带系好,瞧着仿佛是什么自然而然应该做的事一般,甚至还一心二用同他说着话:“他说殿下与他多日不见,感情可是淡了,殿下也不去找他,叫他心寒,所以来孟婆府见一见殿下,叙叙旧。” 他声音放得很轻,贴近说话时,总显得暧昧无比:“我倒觉得殿下本就体弱,他也该体谅体谅殿下,莫要总是拿殿下出气。” “若想见面,我自己来便好,不需要殿下亲自挂念。” 玉笙寒点到为止,松了宿云微的衣带直起身来,却忽然感到颈边落下一阵湿热。 玉笙寒身体一僵,怔然转头望着宿云微,却见他神情自若,与他对望时仿佛还有些疑问,问他怎么了。 玉笙寒:“……” 宿云微轻声道:“还没系好么?” 这回呼吸又落在了他面颊上。 玉笙寒深吸一口气,直起了身体,撤开了许多步,伸手抚住了额头,半晌才转回身体,欲盖弥彰转移话题道:“昨日柯茹姐姐不是让你去找张先生催一催童为那件事。” 宿云微已然想起来了,淡淡“嗯”了一声,从他指尖拿过玉戒套在指上,忽然勾了他的衣带。 宿云微神情淡然,垂着眼眸,苍白指尖卷着玉笙寒的衣带。 开口时又抬起眼眸来看他,稍浅的瞳眸映着玉笙寒的面容,唇瓣殷红无比,好似在同爱人撒娇一般轻轻开口:“你自己的腰带都没系好。” “还有,”他语气轻轻,低语道,“果然年轻气盛,精神头不错。” 说罢便撤回了手,似笑非笑地最后瞧了他一眼,转身出了屋子。 宿云微出了孟婆府时,柯茹正站在街头骂人,几个举着花灯的亡魂站成一排,低着头挨训。 宿云微问:“这是在做什么?” 洪曹叼着草茎悠悠望过来,含含糊糊道:“都闹到孟婆府来了,可不得说道说道。” 宿云微只说:“你怎又摘了彼岸花茎,小心中毒。” “毒不死,你放心。” 洪曹话是这么说的,却“呸”地一声将草茎吐了:“你体弱多病,让你住到孟婆府来就是图个清净,他们倒好,大白日便闹到府外吵你休息。” “我并非他们吵醒的,”宿云微有些无奈,“倒也没你们想的那般严重。” 顿了顿,他又问:“今日怎么如此热闹?” 洪曹正要开口,忽然被人插了话:“今日是凡尘的七夕节。” 玉笙寒强硬地塞进他们中间,将洪曹挤了出去,笑道:“殿下生前未满年岁,没过过七夕,不如去瞧瞧。” 宿云微想问他怎么这么快便解决了生理需求,但开口却有些说不出来,只道了一声好,说:“先去找张先生。” 玉笙寒同他一道走:“我陪殿下一起。” 等两人背影消失在转角,愣神半晌的洪曹才回过神来,茫然转头望着柯茹问:“他们关系何时这么好了?” 在他的印象里,玉笙寒还只是那个在茶楼碰到随口说了两句的路人,半个月没见宿云微,怎么就亲密无间成这个样子了。 他在两个人身边站了许久,竟连半句话都插不上。 柯茹冷笑道:“小玉当时可是陪着云微一起去的凡尘,早该如此了,不然总被东池宴吸引着。” 她满脸不解与不满,伸着手瞧自己的指甲,嘟囔道:“那东池宴到底哪里好,值得他念念不忘?” 洪曹还在黯然神伤,喃喃自语:“我竟不是云微唯一的朋友了……”
第29章 (感情章+剧情过度) 临近城主府的街道十分热闹,亡魂簇拥在街头,隐约可以看到几个人在高台上比赛作画。 宿云微以前没过过七夕,如今半点记忆没有,前一年也因为生病在孟婆府不曾出行,也算是头一次看到节日的盛况。 他有些好奇地望着台上奋笔疾书的几个亡魂,回首接着往前走时,听见玉笙寒介绍道:“他们在斗画赢奖,以此讨得心上人欢心。” 宿云微茫然了一瞬:“心上人?” “亡魂要在幽都待上一段时日,投胎之日不定,住得久的也许会和从前爱人在幽都相聚,早已分别的可能会在此处觅得新欢。” 玉笙寒手中拿着一只拨浪鼓,一边轻轻晃着,一边心不在焉道:“虽然先前总嘲笑吴老先生那番言论,但仔细想想也算是有些道理,终归人已死了,尸身腐朽,唯余枯骨,前尘往事也应该跟着一起丢弃,去寻找新的人生。” 宿云微点了点头,算是应了玉笙寒的想法,没过不久又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 宿云微抬指点了点他手中拨浪鼓,问:“这又是从何处摸来的?” 玉笙寒摇着拨浪鼓,笑道:“来找殿下时我已经和他们斗过一次画,却没想到奖励是哄小儿的拨浪鼓。” 话音刚落,人群那边忽然穿来一阵欢呼。 宿云微回首望过去,瞧见一男子喜气洋洋,满脸笑意地站在高台之上,手里捏着一套银制的璎珞。 玉笙寒语气中有些遗憾:“哎呀,怎就让我拿到拨浪鼓。” 宿云微似笑非笑瞧他:“我倒觉得挺好,童趣极了,正适合你。” 琉璃阶近在眼前,宿云微提着衣摆上了台阶,回身道:“我一人去便好,你先走吧。” 玉笙寒手里的拨浪鼓还在“铛铛”响着,他说:“我等着殿下。” “殿下可别忘了我还在外头,让我等太久。” 宿云微轻笑一声,衣摆轻轻一晃,拂身上去了。 * 张冠玉的府中放了许多空置的花盆,他常年热衷于从凡尘带花草回幽都,但花草活不了太久,最终只能留下一盆子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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