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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向要比自己厉害，也比自己勇敢，决定的事情便再无法说动她。 不撞南墙绝不死心。 乔绿将童为扶起来，半边身子撑在自己身上，慢慢往外走。 她进来时打晕了几个狱卒，现下那些狱卒已然醒了，带了人过来。 乔绿提剑的手微微攥紧，眼底满是冷静与坚定，手腕一转挽了个剑花，迎着狱卒攻去。 凡人斗不过修仙者，乔绿手上与裙摆沾满血迹，目不斜视地带着童为迈过满地尸首，直直出了昭狱。 她来时留了两个师姐在外等候。 他们都是琴师一派的弟子，虽不曾见过琴师，但偶尔也能听到琴师下达的召令。 带童为出来一事琴师应该也有所了解，但却没故意阻拦，想是默认准许的意思。 宿云微觉得那琴师的心思实在难猜，就连寄生在他体内的玉笙寒都无法探到一丝一毫，只能干等着看身体的下一步动作。 乔绿和两个师姐带着童为出了城，她们在城外有一个落脚的小院子，将童为放进去养了几天伤。 童为的身体修复能力很快，再加上灵丹的辅助，没几天便好得七七八八。 玉笙寒夜里悄悄来过小屋，给三个少女下了隔绝结界，没被她们发现。 那时童为已经睡下了，宿云微在他体内吸取月光转化阴气，忽地听到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宿云微没占用身体，只是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安静关注着身体外的动静。 过了半晌，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带了一股温热的夏风入内。 而后一只温热的手碰了碰童为的额头，轻声道:“是我，殿下。” 童为的身体没什么动静。 玉笙寒颇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几日未来寻殿下，殿下可是将我忘了。” “早知如此，当初不论如何艰难，我也要来时常见见殿下。” 话音刚落，童为的眼眸便掀开一条小缝。 宿云微漠然看了他片刻，又合上了眼:“我已经说过许多次，我也不是什么都易忘。” 顿了顿，他又道:“童为的身体遭了许多伤，现在正疼得厉害，又不是我的身体，我何苦出来替他受罪。” 玉笙寒似笑非笑:“我以为殿下心地善良，做这些事情不会心有抱怨。” 宿云微噎了噎，忽然觉得玉笙寒似乎话里有话，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回去。 玉笙寒又道:“既然殿下不愿见我，那我便先回去，等童为身体好些再来。” 说罢便作势要起身。 宿云微忙道:“等等。”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要说什么？” “殿下不是嫌疼？” “不要废话，”宿云微掀起眼皮望着他，嘟囔道，“我现在又不疼了。” 玉笙寒毫不客气地笑了几声，弄得宿云微耳垂有些泛红。 好在夜深深重，屋里没有月光，看不清楚面貌。 玉笙寒道:“那日指证童为的仙道门弟子名叫狄舟，仙道门四个长老常年有分歧，对仙道的理解也天差地别。” “以琴师为首的一派已经淡了道心，很少再为百姓做事，也没有将心思放在修仙之上，而是学了许多古籍术法，那些术法殿下应该也能知晓是什么。” 宿云微点点头。 多半是东瀛的秘术。 玉笙寒接着道:“另一方还在积极寻仙问道，狄舟便是那边的首席弟子，对琴师一派始终看不上眼。” 那时狄舟在路上碰到童为，探到童为有仙根，询问时童为却又否认，心中疑虑。 正好又碰上王府一事，狄舟稍稍用心便能知道童为是李大府中的人。 而李大身边那个琴师，分明也是修仙之人。 狄舟以为童为是琴师收的外门弟子，心中鄙夷，这才将他供了出去。 宿云微依稀还记得与狄舟见面时的异状:“狄舟给我的感觉十分熟悉，他会是东池宴么？” “东池宴？”玉笙寒语气有些奇怪，“殿下恐怕是忘了东池宴是什么性子了。” “他这人傲慢又冷漠，看谁都一副见死人一般的神情，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殿下先前还总因他生气。” 宿云微有些茫然:“是么？” 玉笙寒点点头，又道:“殿下那时本就神魂受到冲击，痛苦难耐，他还要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与殿下冷战。” 他拨弄着指节上的玉戒，声音低下去:“瞧着殿下昏迷不醒，我真是心疼。” 宿云微又半晌说不出话来。 只觉得玉笙寒话语似乎哪里有些奇怪，但仔细想想又觉得真心实意挑不出毛病。 他犹豫片刻，道:“谢谢你玉笙寒。” “你是个好人。” * 乔绿先前和童为说她不想修仙了，这话倒不是骗他的。 她仙缘深广，隐隐约约已经碰到了升仙机缘，偶尔可以窥探到一丝天机。 她虽是琴师一派的弟子，却也发觉学院师兄师姐常常会有人失踪，且无一例外都是琴师这一派的弟子。 仙道门对外声称他们以得到升仙，但只有真正接触到仙界大门的乔绿知道，神陨后神力溢散，仙界占用了大半灵力与神力，留给凡尘的少之又少。 得到升仙如此艰难，怎可能短时间内那么多人都能成功。 乔绿当初一心想要离开山村去修仙，如今却看破了仙道门的真面目，心下无比失望。 她的两个师姐不知道她的想法，三个人分开之后，乔绿又在屋里照顾童为几日。 她将丹药放在童为掌心，有些疑惑道:“你这身体修复倒是快，我甚至还探出一丝仙根，当初仙道门约莫是骗了你。” 童为已经从第二个人口中听到自己有仙根了。当初听闻阵中人说他没有仙缘时的失望之感他到如今都还记得。 回村后他常常会想，是不是自己再运气好些，能有一点点仙缘仙根也好，他和乔绿之间的差距也不会变得如此之大。 现在和他说他有仙根又算什么呢？ 已经来不及了。 已经追不上乔绿了。 乔绿道:“你别总是闷着，和我说说话。” “我从入了仙道门后便一直忙于修炼，来了京城一次，都没好好玩一玩。” 童为垂着眼眸，低声道:“我也没好好看过京城到底是什么样的。” 乔绿愣了愣。 她道:“你来京城那么久，李虎都让你去做了什么？” “李大不使唤我，只有琴师叫我替他送信。” “送信？” 乔绿眼皮一跳，追问道:“送到哪里？送的什么？” 童为一五一十全交代了:“送到王府，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摸着不像纸页，应该是什么物品。” 乔绿骤然站起身来，将童为吓了一跳。 她瞪圆了眼，唇角颤抖，喃喃道:“那些东西是你送去的？” “童为……” 乔绿面上满是茫然无措:“童为，你怎么沾上了这样的因果。” 琴师当真知道如何将自己摘出去，玉笙寒在他体内从未见他杀过人。 他的储物芥子并不是他自己的，真正的主人不知是谁，替他寻求合适的修仙者杀害，将肢体分解运回芥子中。 琴师要做的便只有让童为去送东西。 因果灾厄都让他人承担去了。 宿云微心下一惊，他和玉笙寒都忘了因果纠葛这一回事。 童为手上沾了因果，会报应在他的后半生与下一世中，成为难以洗清的灾难。
第19章 葬神之地 沾上了不应当触碰的因果，这让两个人都有些惶恐不安，室中十分寂静，恍惚还能听到院里吱吱的嘈杂蝉鸣。 乔绿敲了敲额头，勉力镇定下来:“昭狱死了狱卒，城里都在抓越狱的人，京城不安全，我先带你回寂声山。” 童为自然说好。 乔绿又道:“你不要总是我说什么你就应什么。” “童为，你想要什么便自己去争取，不要总等着别人不要了再去拿。” 童为垂着脑袋没说话。 两个人没在京城久留，第二日便收了东西往寂声山赶。 宿云微又想起当初跟着李大他们匆匆忙忙赶来京城时，童为的鞋被磨破了，脚上伤口许久才好起来。 乔绿似乎也担心凡人的体力跟不上，她思索良久，那时已经离开京城许久了，黑夜中树林里安静无人，便停下休整了片刻。 乔绿道:“我教你修仙吧。” 她指着童为的心口:“你的仙根那么好，不修仙实在浪费。” 童为点头。 乔绿又道:“你不要点头，你跟我说，你想不想修仙？” 童为揪着衣摆犹豫半晌，想起当初乔绿离开时的失落的感觉，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小声道:“想。” “我想修仙。” 乔绿终于笑起来:“好，那你跟着我做。” 她教了童为吐纳之法，童为学道修仙别有一番天赋，瞬时林间风声四起，卷着落叶盘旋起来。 乔绿也吓了一跳，惊讶道:“童为？” 他入门怎如此快？ 童为的身体没有度，贪婪地汲取着周边的灵力，丝丝缕缕灌入体内。 吸入的灵力没能及时转化，会堆在体内，恐会诱发爆体。 乔绿慌乱道:“你试着调息，不要再吸收灵力了。” 童为满脸痛苦:“我控制不了身体。” 灌入的灵力愈发多起来，惊扰到内里的亡魂。 宿云微被灵力冲击到魂体，头疼欲裂，干脆占了童为的躯壳，调动内息运转起来，将灵力吸收殆尽。 睁眼一瞬，他望见乔绿怔怔看着他，喃喃问:“你是谁？” 宿云微沉默半晌：“你知道我不是童为？” 此处是幻境，是童为的记忆，乔绿又怎么会感知到他占了童为的身体？ 那先前的琴师和狄舟，他们是不是也能知道童为体内还有一个亡魂？ 乔绿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但你确实不是童为，你身上的气息和魂魄与他不尽相同，轻易便能辨认出来。” “童为去了哪里，你是怎么占到他的身体的？” 宿云微在思索说否可以将幻境之事说给她。 他对寻忆珠没什么了解，玉笙寒又不在身边，说话做事都受到无形的限制。 乔绿道:“若是不能说便罢了，瞧你刚才还为童为吸收灵力，想必不会害他。” “帮他是因为那些灵力已危害到我，无法再冷眼旁观下去，你不必谢我。” 乔绿愣了愣。 她倒是第一次见到将自私心理直戳了当说出来的人，半分奉承虚伪都不曾有。 面前这人虽用着童为的躯壳，但周身气质却完全不同，温温和和，又含着一丝无法忽视的贵气与神性。 宿云微并未多言，处理好童为的经脉灵力后便又潜回体内，将童为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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