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穗神色一凝,这些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准确来说,他只告诉了他以前发生的那些日常琐事,那些痛苦的往事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他从来不知道当年那些事的细节,从来不知道自己曾经说过多么戳人心肺的话。 他有些哑口无言、满怀愧疚了。 李蘅璋惨笑着,怆然着,流着眼泪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右手,说:“就是这只手,是它运起内力带着掌风打在这里。” 他手心发抖,不敢碰触时穗的肚子。 “是它亲自端着那碗落胎药喂给你喝。” “那个时候你的眼里再也没有爱,没有浩瀚的星辰,满满的,全部都是恨。” 他咬着牙缝,艰难的笑起来:“我总是想着,便是恨也好,至少还在你的心里有一点位置。” 他又摇头,哽咽难受:“可是你不记得我了,你忘了我,把我从你的生命里完完全全的剥离了。” “你说你想忘记,你宁愿从来没来过大业没去过长安不认识我,甚至,从来没有过那个孩子。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狠心的否定我们的过去……” 自苦的无能为力,啜泣着:“我知道,就算是一点恨我也已经不配拥有……” “我是一个刽子手,杀了自己孩子的刽子手!” 他从未与任何人说过这番话,从未这番困窘的暴露自己的软肋,他呜咽哽咽。 那年冬至之后在心里建立起的高高堤坝轰然倒塌,他矛盾、纠结、痛苦,辗转难眠。再次相遇,他舍不得、离不开,想要相信又不敢相信。 在看到和离书时,他懦弱的宛如一个小丑,更像是临阵退缩的懦夫,他怕在时穗眼中看到拒绝,看到失望。他宁愿躲在龟壳里,悄无声息的,带着所谓的体面离开。 时穗拉着他的手微微松开,转身拉着他并排坐在榻上,为他拭泪。 看着眼前这样脆弱易碎的人,他肝肠寸断,怎么还能把他那个杀伐果断雄才伟略的秦王扯上一点关系?眼前的,不过是一个因为外力做了错事,一心乞求爱人回来的可怜人。 比起当日的我,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午夜梦回,他不仅要承担自己亲手杀了孩子犯下一系列过错的悔恨,还有对我的疼惜与不舍。 在过去日子里,他把我的那一份痛苦都承受了。重逢后面对只把他当做陌生人的我,他依旧是一个人承担了所有,却只字不提,只把最温柔的一面展现出来。 时穗拉着他的手,摩挲在他的手背,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这个为爱发疯的人:“就算我忘了,从坊间的只言片语里也能猜出当日的阴谋。我不恨你,孩子也不会恨你,别再把自己留在过去。” “放开那些痛苦的回忆好不好,以后的日子每一天我们都可以过得美满幸福,我们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虽然我心底确实对男人生孩子有些抵触,但是我一直在努力的做思想准备。” 他认真地看着他,轻轻撩开他的鬓发,说:“不要再一个人胡思乱想。你有资格跟我发脾气,指着鼻子骂我为什么要偷偷藏着却缘,你有资格质问我是不是以为尚清是你杀的,你更有资格控诉我,不许我把你当做纸片人!” “这些,都只有你有资格!” 他捧着他的脸,立起身子在他的额头亲亲。 李蘅璋直直的看着他,窗外的阳光透过霞影纱在时穗的身后形成一道光晕,恍惚间,时间好像倒流了。 回到了那年的寒食节,他也是这么告诉他,‘有什么就痛痛快快的说出来,这么憋着闷着,你不难受我在一旁看着都难受。’。 他反反复复的活在过去的日子里,记得时穗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 他再也无法拮抗心中的冲动,抱着时穗狠狠的揉进骨血里。 你说得对,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你没有再和以前一样嫌恶秦王的身份,没有再和以前时常把跑路挂在嘴边,没有再和以前一样让我患得患失,甚至没有再和以前一样抵触孩子。 你的忽冷忽热是怕让我处于险境,你的若即若离是怕我担惊受怕。你没有把我当做纸片人,你是真的把我当做想要相伴一生的爱人。 你总是压抑自己的内心,隐藏对我的满腔浓厚的爱意,悄悄的躲在窗后看我,只是远远的看着我就已经心满意足。 你会为了我愿意插足你最逃之不及的权利斗争,为我出谋划策;你会为了给我一个惊喜找无数个憋足的借口;你会为了给我一个婚礼花光所有的积蓄;你会为了给我一个定心丸费尽心思。 白茸莲蕤洒满夜空,我们的故事重新开始,只属于李蘅璋和时穗的故事! ……………………………… “我好饿,不要了好不好?” 时穗脑壳疼的趴在床上,浑身软的仿佛陷入了春水,可怜巴巴的乞求,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中午饭都没吃,真的很饿……” 身心皆爽的李蘅璋一边给他穿衣裳一边问:“为什么不吃?” 时穗瞪了一眼当事人,恶狠狠的语气都带着无边的春色:“被某些人气的!” 又没好气的说:“还被拉着运动到太阳都下山了,遭不住了爷……” 李蘅璋欣喜挑眉,面带春色道:“东家有喜,关门七日。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咱们来日方长!” 他扶着一脸惊恐的时穗坐起来,不重不轻的帮他揉揉腰。 时穗打落他不怀好意的手,自顾自的抄起鞋子缓缓站起来,忍着不适才走了两步,惊觉异样,满脸通红的扭头,怒目而视。 罪魁祸首一脸正人君子,故作夸张的问:“穗穗作何如此看着我?可是夫君方才伺候的不好?我改成吗?” 时穗僵硬在那里一动不动,咬着牙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来:“你给我拿出来!” 李蘅璋淡然一笑,安之若素的整理一下衣裳,反问:“穗穗在说什么,为夫的听不懂。” 他慢慢的移动脚步,尽量保持身体的水平,避免发出任何声响,就像是一个国际端水大师。无奈架不住有人捣乱,他被一把拉住,瞬间天旋地转,在铃铛‘珰珰……’声中,背部朝下被人压住。 李蘅璋的手指把玩着他的短发,玩味儿的笑着,意欲不良:“那玩意儿叫勉铃,除了新婚之夜你吃的之外,还有一种玩意儿也叫勉铃。” “穗穗猜猜,为何叫这个名字?” 对上一脸调笑,时穗悔不当初,心想:早知就不跟他说那么多废话,让他一个人暗自神伤去。现在可好,两个人把心里藏着掖着的误会都说清楚了,还真是永结同心,共于飞之愿!自己都被折腾一下午了,淦…… 时穗瘪瘪嘴:“你从哪儿学来这么多奇巧淫技?” 心想:妈的,谁想知道这玩意儿为什么叫勉铃,狗日的谁设计的,神特么一步一响! 又辱骂:作者到底对《金0梅》有多执着,为什么连这种情趣小玩意儿还原度也这么高。 一脸媚色的呵斥:“你给我拿出来!一会儿让他们听见了,我还见不见人了!” 李蘅璋明显失落,可怜巴巴又惋惜的问:“叮叮当当挺好的……” 对上时穗那双要吃人的生气威胁眼神,摸摸鼻头,认命的点头,说:“是,都听您的。” 不情不愿的把时穗翻过身去,在他没看到的地方悄悄勾起唇角。 合着衣裳把手指探去,转而闲聊起来。 “尚清那事儿真不是我做的。” “嗯……” 时穗微微蹙眉,还未发现他的不怀好意,忍着灵活的指头在入口轻拢慢捻却怎么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我知道,看起来应该是他的主上的反间计。我估摸着他主上是觉得他违背命令,杀鸡儆猴,二一个大约就是想让我借此认定你心狠手辣,或许还能想起以前的事,然后恨你。” 他回头看一脸认真的李蘅璋,嘟囔:“怎么还没拿出来?” 李蘅璋面露难色:“有些深,不太好拿。” 时穗没好气的回过头继续弓着,说:“怎么放进去的怎么拿出来,就你借口屁话多!” 李蘅璋悄然失笑,爽快应答:“嗯,好的。” “为什么要送来和离书呢?” “唔……” “你明明知道我看到和离书会伤心,你就不心疼我?” “我……嗯,也,也是为了……嗯……婚礼嘛……” 灵活的手指头一个两个三个,前后推拉弹点按刮蹭,他脑中恍然,才知道又中套了。 眼里含着水雾,双手紧紧的抓住被褥,盯着无名指上铂金戒指上的半朵白茸莲蕤,忍着难耐回头看着凶手正兴致勃勃玩的不亦乐乎。 火大的咆哮却毫无威慑力:“你在干什……哈……” ‘珰珰……’ 李蘅璋拉着绳头快速扯出,一个桂圆大小的银色勉铃已经在空中来回晃动。 在铃铛清脆的声响中,时穗声音有些变调,脱力的急切的喘气。李蘅璋手里拉着勉铃的绳子,叮叮当当的游走到前面,用有些冰凉的铂金戒指坚硬的边缘刮蹭着。 他弓着背覆在他的耳边低语。 “穗穗,又抬头了。为夫的自当为你泻火。” 时穗心中警铃大作,os:完了,真的要被平安草死了!
第82章 罪己 一夜无眠,早早就拥抱周公的时穗早起精神饱满,打了一同拳换了身衣裳,手指上套着白茸莲蕤旋转,吹着口哨晃荡到书房,探了个头,看李蘅璋正聚精会神的在书写。 他脚尖改变方向,优哉游哉的进去,说:“这坠子这么好看,怎么舍得摔成这样?” 李蘅璋头也没抬,有些怨怼的说:“这得问你。” “啊?” 时穗不明就里,站在桌案前看他写字。 李蘅璋放下笔,抬起头,从他手里拿过白茸莲蕤玉坠,一脸的郁闷:“以前你就不爱惜,东丢西丢,最后在暖炉里找到它的时候已经碎成三段。你说是不是得问你?” 时穗笑容的有些僵硬,心道:还真是抱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蘅璋刮过他的鼻头,转而笑道:“骗你的!你宝贝着呢,睡觉还要拿着,出门也不舍得带着,生怕磕着碰着了。” 他的眼神微微有些晦暗:“大约是真的伤透了你的心,才会忍痛将他扔到暖炉里,焚玉断情。” 时穗不想纠结在此事上,心道:原来我还附庸风雅的学黛玉焚稿断痴情? 他把桌上的纸张拿起来看看,笑问:“你怎么把它誊下来了?” 李蘅璋也不纠缠,从内心出发,他甚至有些庆幸时穗的遗忘。那些痛彻心扉的事他一个人记得就已经足够了。 他坐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说:“你给我的新婚礼物之一,誊抄下来做个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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