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最终停在废弃伐木厂的空地,在这聚集着五六个吊儿郎当的青年,他们抽着烟有说有笑,围到车旁后连连发出兴奋的赞叹。 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在如花一般美好的年纪,对谁都抱有着质朴的善意和信任。 或许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自己会有被当成牲口,被人拽着头发手脚,拖行在泥地里的一天。 不能走动一步,陆景玉毫无动静,然急促的喘息却已暴露心中的盛怒。 瞥见那具衣服被撕开剥落后如水煮蛋雪|白光滑的胴体,他不忍地转过脸。 自己的身躯却不受控制,抬头直视那群狼啃食落单绵羊的动态画幕。 他听到猫妖在他体内对他戏谑笑道。 “好好看着,看清楚了。” 群狼的盛宴持续到傍晚,他们又用那辆深蓝的货车将奄奄一息的绵羊送回建设中的山路。 暴雨再临,冲刷着浇灌一半的水泥路与深坑。他们有人利用职业之便支开工友,将遍体鳞伤,不再洁白的绵羊装进桶中,丢入坑底填埋。 为让她的身躯更好塞进小孩般大的水泥桶,那群狼的‘首领’驾驶车辆,以车轮来回碾压了数遍。 水泥红叶一同飘落,陆景玉终于能来到坑边。 随行的猫直接飘到泥桶前,啧啧咂嘴,小声评论着什么。 陆景玉的脸上不再有明显情绪符号,只是眼中暗含悲戚,俯视着桶被层层水泥覆盖,埋入无人知晓的地底。 他已经记下那片伐木场与填埋地的位置,记下所有犯人的面孔与称号,然无力感却前所未有的强烈。 雨声模糊一切外界动静,唯有他耳畔响起凄凄询问清晰无比。 ‘你看得到我吗?’ 闹钟铃声如雷电撕裂画面,陆景玉再睁眼已日上三竿,他完好躺在床里盖着被子。 房间装潢家具五年间没变动,那时的白纱蚊帐仍旧挂在大床顶上,垂下边角飘动。 多年前被步步逼近的过往仿佛于这一刻重现眼前,但如今他在那狰狞鬼影下所见的,仅有无尽悲哀,无处宣泄的怨恨与渴求。 爬起来摸出手机,翻开盖就看到数十条来自董梓玥的短信。 昨晚她嘴上说着不理会兄长,可今天仍陪陆千琴去董成毅所在的学校。他则因为昨晚的奇境,错过和他们见面的机会。 陆景玉头脑混乱,最后只拨弄着手机,沉浸在自己思绪里。 相比昨夜,他自身似乎又出现奇妙的变化。 昨天之前猫妖共享着他的身体。现在他共享着对方的见闻力量。 某些不是他该知晓的知识与理念,一夜间竟凭空塞入脑中。就譬如,他理解了出自猫妖‘娶亲’的说法。 并非影视小说中凄美的人神恋所演绎描绘的那般,是出于刻骨铭心的情爱。只不过是妖仙小神为维系与人世的互通,单纯等待着一个救赎苍生的正确时机。 事实或许没有猫妖形容得那么刻意又利益化,但在纵观古今全局,确实如此。 没有挑在所有不幸与灾难发生前现身制止,没有直揪致使恶果发生的问题根源。到底算是大爱无疆,还是伪善无情。 敢毫无保留的把这些告诉他,不愧是宁可发狂咬断尾巴,也不愿留在天上的猫妖了。 指尖停在屏幕上数秒,陆景玉突然想到一个人。 编辑短信内容发送出去,他马不停蹄赶往车站上山。而当他抵达红枫岭第一道口时,对方已在轿车旁抽着烟。 轿车边满地的烟头,冯正元警|官显然等他已久,神情复杂地看他走来。 “你突然给我发消息说要我帮你上山悼念死者,这是什么意思。” 道口都是进出收费站的车辆,陆景玉摇头打手势示意上车再谈。对方并未多问,只在他的指引下沿老路驶向红枫岭最早完工的主干道。 现在新路建设完投入使用,老路冷清不少。 待左右前后都不见人影,斜靠车窗的陆景玉才开口道。 “冯先生您是改过名么。” 冯正元透过后视镜覰了他一眼,含糊其辞,“名字都是父母给的,我这一代不兴改名。” “那‘冯正义’又是您的谁?”陆景玉问完,果然见对方脸色骤变。 车减速后缓缓停靠在路边,冯正元嘴唇发白发颤,盯着他满眼难以置信。 “你怎么会知道——这、这是小雨给我起的别名。” 与冯正元长久对望,陆景玉转过头,最终选择了一个比较容易令人信服的借口。 “或许是我昨天陪渔婆闲聊,偶然听到后猜是你呢。” 对方内心经历多少纠结斗争他并不知道,他只等对方重新启动轿车,按他所说来到河星雨尸体深埋的路段。 然而奇怪的一幕却展现在他们眼前。 从未发生交通事故的普通地点,今天不知为何竟摆着鲜花与食物贡品,栏杆外的石块被人为堆砌成坟墓形状,旁边是燃尽的纸灰堆,还剩三支香飘着青烟。 惊讶过后,陆景玉说出心中的答案。 “难道是渔婆?” 可为什么渔婆也会和他找到同一个地方。 一辆银白色的轿车驶来,经过他们后却又停在前方,后座下来的人陆景玉再熟悉不过了。 穆雪兰打扮得像个全副武装的登山者亦或昆虫观察员,高兴地朝他小跑过来。 “好巧啊,景玉你怎么也在这。我刚刚在车里一眼就看到你了,开始还以为是看错了呢!” 内心正感叹这巧得过分,陆景玉却见对方跑到他跟前时脸色刷白,看着他身边惊呼一声,恐慌晕厥,往前栽倒。 眼疾手快距离近,他本能地伸手想扶住人。 结果脚步一退,双手一收,他就此袖手旁观,看对方在重力作用下扑进大地母亲怀抱。 听声音,她脸绝对是摔痛了。 陆景玉匪夷所思的后退动作,让刚才也想接人的冯正元古怪瞥来好几眼。 感到深深的尴尬,陆景玉强装镇定,重新和冯正元一起上前查看穆雪兰的情况。但却不敢碰对方半点。 突发事故可真的不是他故意而为。 他只不过是出手时好像感觉到谁揪住他的耳朵,恶狠狠地说。 ‘你要是敢出轨,爷爷我就让你永久阳|萎,再起不能。’
第184章 ???? 莫名昏倒的穆雪兰在十分钟后醒来。 澄澈蓝天映入眼帘, 她往左转是父亲穆正担忧的脸庞,朝右看是位陌生男人正帮她扇风。见她醒来,那男人礼貌退开让位给她父亲。 “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头痛吗,还是胸口闷?” 穆雪兰并未及时回应父亲焦急的询问, 扶额环顾一圈, 她疑惑又不满地问道。 “爸, 我同学景玉又去哪了?” 走远想抽烟的冯正元警官站定,转身为她解惑。 “陆景玉有事先走, 急匆匆的谁都叫不住,我一不留神他就跑没影了。我看你有点中暑, 这下就别上山踏青画画了,早点回家歇着省事。” 闻言穆正无比赞同, 点头劝说穆雪兰回车里跟他下山,生怕宝贝女儿又伤着哪。可穆雪兰低头沉吟一阵, 却扶额露出痛苦的神情, 瑟缩地靠进穆正怀里。 “但是爸, 我刚才、不是中暑, 我明明······我明明看到一个, 好恐怖的奇怪女生站在那, 就在景玉边上。” 穆正摇头劝道,“那是你发昏眼晕看岔了。听话, 回家躺着休息。” 但在场却有另一人听进了她的话。 冯正元诧异得调转步子, 朝她走来蹲下。 “那个女孩的样子、你还记得多少, 能形容给我听听么?!” 即便内心正告诫自己这问题何等荒唐, 语气急促的冯正元仍抱有一丝希望。 这希望, 是方才突然离开的陆景玉给他的,可对方却一言不合玩脱队, 不知去哪又何时回来。当时只给他句‘我去去就来’,起身就钻进树林。 不过这稀奇古怪的行为,倒是符合他一贯的神秘气质。 此时的陆景玉正急于加快脚步,紧跟前方的人影。 渔婆今日穿着那件紫色袄裙,身后的旧背篓随她动作一摇一晃。 论年龄,陆景玉正值健壮的青年期。论体力,天天高强度训练的他更占上风,然而在这土丘起伏,树根盘结的山林中,他怎么都追不上一个耄耋老妇。 但对方曾无法解释行走速度,他终于知晓缘由。 深紫雾霭漫山遍野,当渔婆靠近时便自动缠绕她脚下,如云朵如流水,垫在足底为她保驾护航,轻松跨过百里。过去,他只能在神魂出窍时看见这些不知来源的雾气。 而这些浓雾今日竟有意阻碍他行动,遮蔽他双目。 眼看即将跟丢人,陆景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站定后高声呼唤。 “渔婆!” 那身影丝毫没有停步意思,他则右脚一踏石块刹住,挺胸双手叉腰。 他听到自己说。 “别费心思追了,蠢徒,人家可是名花有主呢。你这样倒贴上去,我都替你害臊。” “不、我的意思是——”正欲反驳,陆景玉又改口,“你的意思是,渔婆她······果真?” 终身不婚隐居深山的渔婆,行路习惯异于常人。若她也是跟某位仙灵神明结亲结缘,那这种种怪事都能得到解答。 可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渔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养女河星雨,直到昨夜经他带领来到红枫岭。 陆景玉思绪仍在运作,身体在猫妖掌控下仰头鼻尖朝天翘,嫌恶得眉头直皱,鼻歪嘴斜。 “我呕~~这臭鸡蛋泡臭袜子加榴莲香菜腌八百年涂抹狐臭腋下的味道。” 默默听着这恐怖的叙述,陆景玉突然庆幸起自己还闻不到。 兴味取代嫌弃,猫妖眯眼笑着转向另一条偏僻山路。 “嚯,又自己回来了啊。” 话音刚落,消散的紫雾中显现出人影,那正是刚才陆景玉跟丢的渔婆。 当指节随自己意识动弹,陆景玉才惊觉身体掌控又归还于他。这段时日频繁交替,他有时已难以分辨自己行为到底出自于谁。 两人相隔十步,一时相视无言。最后还是渔婆先于他开口。 “以后少来山上,回家多陪陪家里人的好。” “为什么您要这么说,”陆景玉难得言辞犀利,“您难道不是任性离家,擅自毁掉婚约的人么。可能······当初河星雨没漂到你家门前,你或许也不会特地去收养别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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