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翼舒展遮天蔽日,硕大脚掌下踩着娇嫩艳丽花朵,也踏扁了一个个‘击杀名单’上的目标。 够了,已经够了。 艾斯特无声呐喊着,强烈渴求着魔龙会在这时收手逃开,结束这场闹剧。 只是向来强大的心有灵犀在这次出错,诺林丝毫没有要停手的征兆。 这一天,魔龙的震天咆哮响彻特卡非的整片上空,举国上下为之而动,数以万计的家畜鸟禽受到刺激,疯了般的惊叫逃窜。 它振翅在上空徘徊盘旋,高昂着头仿佛是巡视自己领地的倨傲主宰,也最终将目标转向自己最大的敌人——艾斯特。 俯冲的速度很快,它或许连一整座山都能撞通。 被随行狂风蹂|躏的阿尔故技重施,将自己整个贴在地面,死死拽着红毯和石砖缝隙。头晕目眩的他过了许久才得以起身抬头,看到令他再次跪倒的一幕。 漆黑魔龙身躯如山,缓缓倾倒在地,从它心口喷洒出的黑血落在银发青年的头顶,肩头,一道道,一滴滴纹路,正如那蔓延而下的黑色荆棘,缠绕在他身躯之上。 最后一位真王会挥舞起王者之剑,锋锐利刃刺穿暗之梦魇的胸膛,他将头戴荆棘冠冕,重新拯救万民。 由强烈的情绪转为隐忍的哀恸,最终恢复无可挑剔的淡然自若。那天再次成为人们心中英雄的艾斯特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那预言真的应验,还是魔龙为了他,自愿成就了预言,就像他一直以来所做的。 但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后悔了。后悔得无以复加。
第111章 好疯一只龙(完) 特卡非新王艾斯特加冕仪式那天, 发生了史无前例的灾难。 潜伏在他身边的狡诈的魔龙余孽被揭露身份后鱼死网破,报复般的在仪式上屠戮,克拉科夫王室的成员死伤惨重,近一百来人当场丧命。 如同历史重演, 作为真正的克拉科夫家族后裔, 艾斯特新王一剑斩杀魔龙, 也为这场血色加冕画上句号。 举国上下沉痛哀悼后,那具疯龙的尸体被浇上石浆筑成雕像, 以祭奠死于他手的无辜者。 而整个过程由艾斯特国王监督,他每分每秒都在旁边看着, 以防生命力顽强的魔龙会有复生的可能,再度肆虐人间。 这尊石雕后来立在城堡园中心, 各个角度都能看见,像是一种无法忽视的沉痛警醒。 真的是沉痛的警醒呢。阿尔仍觉得这讽刺至极。 他身着正装, 沿路被各个仆从使者敬畏行礼, 穿过常青藤长廊时, 已隐约可见魔龙石雕的巨大轮廓。 古堡内, 安放魔龙雕像的地点快成为一处禁地。人们出于害怕和阴影不敢靠近, 尤其是石雕的造型特地被设计成张牙舞爪的狞恶姿态, 五六岁的小孩可能看了当场就哭。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艾斯特最开始就下令,禁止任何闲杂人等靠近石雕以外的三十米范围。 阿尔走下石阶, 一眼就看到坐在花坛边缘低头沉思的男人。他尽量放轻声音靠近, 但对方似乎早发觉他的到来。 “我说过, 没有紧急的事就不必特地到这来找我。”艾斯特闭着眼说。 这不是阿尔第一次无礼的不请自来, 事实上他在艾斯特面前‘无礼’的次数可多了。甚至随便举出一个都会被拖出去判罪吊起来。 比如三年前, 他在‘新王斩杀魔龙得到万民敬仰’的好戏落幕后,直接找上对方重重捶了人一拳, 艾斯特的鼻血立即流下来。 在此前,他其实亲耳听到了一个好消息,他从未变动的任务进度终于发生变化了。不过他攻击艾斯特可不是喜悦冲昏头脑,纯粹是愤怒。 为了成为对方垫脚石的陆柳鎏。 血色加冕后他自然能想到,这场变故可能是宿主刻意而为。但若任务目标没走到今天这步,陆柳鎏也不必费尽心思搭上自己性命以助艾斯特回头。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他这一拳居然把自己锤进了艾斯特的‘臣子行列’里,还是颇受重用的特例。 “我听说你准备通过‘圆桌’法案?你这是想把权力拱手相让了。” 三年过去,阿尔已掌握了正常的交涉。可面对艾斯特,他从来没有拿出臣民的谦卑,总是直来直去的。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我不否认。但将国家的决策管辖权力均分给多方,彼此间仍有互相约束的制度,你大可不必担心谁会拉帮结派。” 边查阅着即将到达百分百的任务进度,阿尔沉默着,犹豫再三放弃了劝说。 也许现在的发展是正确的,那么宿主的牺牲也不算白费。 “好,那我明白了。” 迷惑解除他打算离开,却出乎意料被人叫住。 “阿尔·乌拉多,你和他出现在我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时隔多年突然被问起无法回答的事,阿尔的社交障碍又犯病了,愁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事到如今,我不会追究你们的刻意,我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见人迟迟未出声,银发国王起身走来。他身姿挺拔,脚步不急不缓,曾经阴柔稚嫩的脸庞如今随岁月流逝逐渐成熟,罕见的灰蓝眼眸中仿佛结了层冰,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然,更有不怒自威的魄力。 他负手而立停在阿尔身侧。 “我知道他没有死。”艾斯特苦笑道,“因为如果他死了,我也会丧命。” 他终究还是违背诺言欺骗了魔龙。之前的契约,他其实根本没有解除,只是暂停了一段时间。 但这些都无所谓了。 到此为止,知道在这男人跟前自己的敷衍蒙骗无用,阿尔变相承认了。谁让他一直都学不会说谎。 “我们是有共同的目的,总体看来,并不是为了害你。如果你非要一个解释,嗯······应该是想让你成为一个好国王?” 艾斯特若有所思,仰头望向魔龙石雕。 他是越安静,阿尔压力越大。 有塞西尔的例子在前,他愈发不敢与NPC们探讨哲学真理云云,生怕又会出现一个察觉到真相而发疯的‘塞西尔’。 “我明白了。那我现在,是否已经算你们完成任务了。” 这用词之准确,无论对方故意与否都令阿尔汗颜。他索性不开口,只轻轻点了下头。 艾斯特三年来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那我,可以去完成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了么。” 还有这一说? 阿尔疑惑不已,但对方却不再回复他,摆手让他退下了。 忐忑不安到深夜才浑浑噩噩睡去,他在次日清晨得知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艾斯特消失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 天已微亮,山谷里猎人们的篝火燃尽,飘起缕缕白烟。奇怪的是,火堆四周找不见人影。 但从简陋的营地出发沿溪流向下走,立马能在散乱的落叶中找到一个昏迷的,再往前走几步,东倒西歪又躺着三个。 沉甸甸的野红果砰咚一声坠入湍急水流,最后一名魁梧猎人也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作为以一打五的彪悍勇士,莫文姝的不悦已经写在脸上。 “啧,林子大了真的什么货色的都有。” 确定所有人都中招昏迷后,莫文姝才拎起木桶拨开一丛树叶紫红的灌木,踏入只有她能进出的结界空间。 说是结界空间,可真正起作用的只是某一范围内奇效的屏障,本质上就像用玻璃罩隔绝出单独的部分,屏障内外依然是正常的,不会改变。 脚下小径直通深处的一间小屋,紧挨着棵参天大树,莫文姝推开门后没好气的将水桶重重放下。 “起来了,你要的黎明前最干净,最清冽,滋补养颜,神仙才会喝的露、水。” 说到最后愠怒初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准备破口大骂了。 这屋子分里外两间,她现在所在的外屋摆放的家具简单,仅一床一桌,而床上的人盖着几层厚被子,随着他爬起动作拱成小山。 “哎呀,辛苦了呢,我们莫文姝大姐头竟如此体恤人心,智勇双全,还——” 莫文姝本就蠢蠢欲动的怒焰仿佛被添了柴,蹭的一下窜上头顶。 “行了行了!废话少说,我已经听腻了。我不想在这个世界是被你气死的,你闭嘴安安静静喝完再睡。” 对方身上的被褥滑落,她一看那头白发与褪色般的无神双眼,还是把‘最好睡死过去’这句吞回肚中。 三年时间,她见证一个强健有力,活蹦乱跳的陆柳鎏迅速衰弱,黑发转白又瘦成竹竿暂且不提,其视力、呼吸、消化等各个功能都逐一失灵。 和平常那样往角落的板凳一坐,莫文姝默默看着陆柳鎏下地走向水桶,蹲在旁边用手捧起清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饮,如品佳酿般陶醉享受。 行动上陆柳鎏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不过他自己亲口承认,他已经是半瞎的状态了,双眼只能感知到微弱的光线。 一生中尚且有无数无法预料的大小意外,在REa-Lis游戏的世界里度过近五次不同的人生,唯独这次与陆柳鎏‘私奔’是她每每回想都觉得膈应又无法准确评价的超级大意外。 时间倒退回三年前,那时她刚逃出索格,脱离霍恩比的掌控。 在多德村碰上陆柳鎏是她失算,她并不知道之前的‘诺尔·马斯坦’原来真的是对方。 与系统失联的她没得到关于这一游戏世界的主干信息,因此,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她一方面警惕着陆柳鎏,避免与对方有任何瓜葛,另一方面继续想办法重新找回系统。 没想到她不去找事,人家陆柳鎏倒先过来了,还请求她帮忙做一具‘尸体’。 屹立在特卡非宫殿里的魔龙石雕,用的正是她炼金造出的尸体。 石雕立起后不久,艾斯特为维持高层的正常运转突然宣布广招人才,不惜打破前人的老规矩,摒弃地位、身份、乃至身体性别上的限制条件。起初,王室内部有不少异议,因为这相当于将集中的贵族权利,分流给了一直仰望他们的平民。 但这些反对的声音,在特卡非逐步恢复活力后消失了。 最近一次,莫文姝从偶遇的旅人那打听到,特卡非如今的繁荣盛况是以往的人们不敢想象的。 种种事件看似与她无关。但只有她知道,若没有她,那只‘魔龙’的发狂,那场血色加冕,都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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