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忆中抽离,她发现陆柳鎏挨着水桶打瞌睡,下巴与半截雪白的头发都泡进了水里。 不耐烦的她翻了个白眼,走上前拍醒了人。 陆柳鎏虎躯一震顿时清醒。 “啊!怎么了?!你结婚了但新郎不是他吗?!你生了三胞胎结果肤色都不一样吗?!你的亲亲老公——好像是个女的?” 真不知道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 经过多次磨炼,莫文姝能很好的抗住陆柳鎏的胡言乱语刺激,只要不理会就行。她指了指木床说,“自己回上去,不然你就在地上晾着。我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好心被狗吃,扶你上去还被踹。” “咳!我那不是故意的嘛,我还以为是有八爪鱼想捏死我、还——啊今天天气好好哇,又刮风又下雨的。” 感受到莫文姝的杀人眼神,陆柳鎏及时改口,优哉游哉地踱回床边。 才坐稳没有几秒,他又双手捧脸用腻死人的语气请求着。 “我亲爱的敬爱的可爱的莫莫大姐头,人家要吃外面树上的果果~~” 莫文姝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也要双目失明撞墙上。她是被气的。 “我郑重的,严肃的,告诉你。不,应该是警告你,陆柳鎏,麻烦请你用正常的方式跟我讲话,否则别怪我不够理智,对你做出什么。毕竟对于现在的你,我不会同情一分,我也不想傻乎乎的被你骗去使唤。” 语毕她不等人回应,冷哼着推门而出。 这样的话她之前没少说。只是今天态度更加强硬而已。 当初同意帮陆柳鎏做假尸体又帮对方偷渡出特卡非,最后带人安居在偏僻的森林,她自然有自己的目的。 她的直觉与种种捕捉到的可疑细节告诉她,陆柳鎏绝对知道关于REa-Lis游戏异样的相关内幕。就算不是直接的,也一定有不可分割的关联。 在游戏世界里,可通过‘杀死’另一玩家的方式获得对方的记忆与能力。 她牢记上上次被割喉的耻辱,这次其实也预谋着等到合适时机,取走陆柳鎏的命以获得他的记忆。 说不准她还能借此解开疑惑,知道这奇葩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如此愤愤不平的想着,走出一段距离莫文姝才想起自己忘带篮子,只得原路返回。 她手还未放在门板上,屋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短暂的碰撞声,惊疑的她没直接进去,在外面屏息又听了一会儿。 激烈的咳嗽声与喘息声接替,她一度怀疑陆柳鎏是要把内脏都咳出来,等到声音微弱下去,她才缓缓推开门。 本该在床上的陆柳鎏此时瘫坐在墙角,他嘴角脸颊上流淌着灰色的液体,若再仔细看,他的衣领双手上沾着一样的灰色。 其实稍微动动脑一想,就能马上猜到这是他的血。属于魔龙的纯正黑血如今已和他的白发白眸落得相同下场,逐渐褪色失去本真。 “你看起来,或许不需要我为你摘果子了呢。”莫文姝冷笑着走进来,“你故意支开我,该不会是想故技重施,宁可自尽也不愿让我有下手的机会吧” 咳出灰血的陆柳鎏笑了笑,不置可否。 莫文姝无奈摇头,“我有的时候······不,我从来就没看透猜透过,你到底在想什么,做什么。” “陆柳鎏,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 她第一次直截了当的问出来。 对此,因虚弱无力开口的陆柳鎏仍扬着嘴角,歪过身子久久凝望着莫文姝。久到对方怀疑他是不是坐着断气了。 “连你这个人都看不出来的话,那我也没白费力气,哈!如果我不告诉你,你是不是就要把我咔擦,脖子一扭小命一取了?” 他好不容易才说出完整的一句话,也得到莫文姝默认的眼神回应。 觉得自己不够直白,莫文姝又补充道。 “反正你大限将至,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一定要把我带上了呢?如果你选择那个阿尔,说不定现在就没有烦恼了。所以,你不如先告诉我,你参与这个游戏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可以,陆柳鎏真想给对方鼓鼓掌象征性的鼓励一下。他舔去嘴边的血痂,出乎对方意料的问道。 “······你是谁。” 听他仍答非所问,莫文姝抽出藏在长靴里的匕首。 “我看是我这段日子对你太客气了,陆柳鎏,我不针对你,你难道真以为我会把你当可合作的伙伴,相亲相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陆柳鎏的笑却越来越夸张。 “你是谁。” “你这——” 火气上涌,莫文姝没忍住上前拽住对方的衣领,动作还粗暴了些。 “你要问我问题,好啊。但是,现在是谁在问我问题。”陆柳鎏露出自己银晃晃的牙齿,再一次质问,“你是谁。” 我是谁? 抵抗不住三番两次的逼问,莫文姝在心里默念,一愣之后由迷惑转为惊愕。 “怎么会······” 她是谁? 名字,年龄,出生地,亲朋好友的姓名,明明绝对不可能遗忘的东西,她竟然现在一个都想不起来。 她关于真实自己的记忆仿佛出了错,中断在一片渗人的空白处。 无力与空虚如排山倒海而来,她不知不觉松开了手,在原地一动不动,僵硬地瞪着眼。在她快被麻木感支配时,她被另一人的声音拉回现实。 “莫文姝,你还要找你的倾慕的男人,天生腿部残疾的裘子晋。他在你进游戏之前,已经因为连接了REa-Lis昏睡二十天了。” 一句话仿佛打开了混沌大脑的开关,瞬间忆起过去的莫文姝心有余悸,呼出口冗长沉闷的浊气。 那样的感觉绝望且难以形容的孤寂,仿佛灵魂死去,留下依靠本能行动的空壳躯体。 低头再看陆柳鎏,她的眼神又复杂了几分,不是单纯的抵触鄙夷。 “能成功让你记牢我到现在,嘿,真不愧是我。只是这次之后······你还会记住我吗。” 声音越来越虚弱,说话的人就这样靠在墙角沉沉睡去。 挣扎犹豫着,莫文姝最后自暴自弃的重重一叹,她惩罚般的拍了下自己脑门,随后弯腰搀扶起陆柳鎏。而不是计划好的‘夺命’窃取记忆。 或许,刚才是她多想了。 她总觉得陆柳鎏的最后一句话,是带着期待的。 将人安顿好,头脑发胀的她摁着太阳穴出去想吹风冷静,好消化刚才发生的惊悚事件。她竟然不知不觉中遗忘现实的自己,且原因不明。 谁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径路口那出现了人影。 山里天气多变,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天已下起了暴雨,而朦胧雨雾中,银发男子身披红袍,缓缓朝她走来。 虽然预想过会有被找到的可能,但她还真没想过,艾斯特会独自找上门。 注视对方由远到近,与自己擦肩而过,她紧张的心在对方向他微微点头后放下了。看来艾斯特不是来追究她的。 想起什么,她及时提醒道。 “他现在已经看不见你了。” 可能,已经是永远看不见了。 男人回头向莫文姝露出短暂的微笑,没有犹豫的推门而入。 纯白的世界,垂下的红幕,眼前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看见那个人影面前,是一片圆形的巨大迷宫。 记忆如同突然转化的世界一扫而空,但他站在拱门内,莫名的焦灼揪心。只拼了命抬起左手指明方向。 ——逃出去,离开这里 他重复着向人呐喊。
第112章 好软一只猫01 月杏少晴, 春末阴冷,烟雨霏霏。 幸昶郡的月杏镇,是出了名的多雨水乡。一条黎阳河直通海口,乡民傍水而居, 吃喝住行皆离不了那烟波浩渺的月杏湖。 这月杏湖位置巧妙, 连通海湾与黎阳河。每逢涨潮之时, 无论来势多汹涌,那湖面仍风平浪静, 一片祥和。 沿岸百姓出行靠船,因而家家户户必备一舟停在后门小桥下, 不必担心被盗毁坏。 而朱县令家的司安府门廊下,一跛脚小贩快步路过。见天迟迟不放晴, 他又担心竹篓里的布鞋沾了水,左顾右看好一会儿, 最终躲在门旁紧挨着石狮像。 不是本地人的他觉得奇怪。 以往他来此处做生意, 哪怕天气冷如寒冬, 也没见街道小巷里这般安静过, 往前往后空荡荡的一条路到底。尤其是朱县令家门前的地段。 雨如细丝拍打脸颊, 屋檐一滴滴落下豆大水珠, 很快浸湿他的头发衣领。风直直吹来,他顿时觉得脖颈冷得异常。 “哎唷, 这地方真冷得要命, 也亏只有月杏人住得下去。阿嚏!——” 他伤寒才好, 为抓药花了不少钱。家中又有老有小, 因此病还没好全就出来卖鞋了, 鼻不通气到现在。 边怨着这世道贫苦人难活命,边拼命搓手哈着气取暖, 小贩仔细琢磨忽的一惊,头撇了几撇,怎么都不敢往回看。 他身后是堵墙贴着背,这哪来的地方······ 能笔直的吹风啊? 风依旧呼呼吹着,气流如毛刷小勾让凉意一丝丝渗进肌肤,跛脚小贩明明已经极力克制着,可就像被鬼神怪力蛊惑,他终究没忍住转头看去。 入眼一片莹莹碧绿。 朱县令家的祠堂有棵千年柳树王,比三层水楼还高过一截。每每路过朱家,抬头总能瞧见那柳叶飘摇,枝条繁茂好比那女子的一头秀发。 柳树美是美,可坊间里却有不少人私下评判着,说那棵树有点邪。 仰头望着轻轻飘动的柳枝,小贩嘴缓缓张大,一双浑浊眼眸里满是骇然,啊啊乱叫着撞翻了自己的宝贝竹篓。 朱家上下十七口人,头颅像被什么硬生生拽下,连着身体里残缺的脏器血肉,一颗颗悬挂在枝丫间,像极了秋日里丰收的甜柿,沉甸甸的,红艳艳的。 受这触目惊心的画面刺激,小贩栽到地上连连后挪,他往四面八方看着,盼望着能有别人出现帮他分去一些恐惧。 这么一看可不好,原来那每家每户的窗栏下都挂着同样鲜血淋漓的头颅,男女老少一大家子都齐全了。 木然的小贩抽搐着手脚,他嗅出腥气的同时,也终于发现他的鞋底衣袖上满是斑驳血迹。 春末阴冷,烟雨霏霏,今儿月杏镇的雨却是掺了血的。 “啊啊啊!!——” “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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