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有,我跟小伯他闹着玩的,真的!”被说中的巫文星急了,连忙摆手搪塞过去。 冰棺中的人仍是‘死去’那天的模样,两处狰狞的伤口愈合后仅留下淡淡疤痕。隔着冰层以眼描绘对方脸庞,巫文星永远忘不掉他颤抖着说出‘他还有呼吸’时的感觉。 许是九星玄踏雕并非凡物,化人后的陆柳鎏即便遭受致命两剑,却仍在呼吸。而这十年间,他父亲借助皇室与星魂阁两股势力,一直保护滋养着陆柳鎏肉|身,寻找能彻底治愈、唤醒对方的方法。 胸口刺穿伤恢复时陆柳鎏那微弱的呼吸突然停止,若不是他重新有了心跳,那修罗鬼煞般的巫景曜恐怕又会现世,血洗山庄。 而不知是哀愁深重,还是参透了幻海天星书,巫景曜竟一夜白发容颜不老。但始终固执于复生九星玄踏雕的他,必定承受着层层困难的重压。 可若要劝巫景曜放弃是不可能的。巫文星能很肯定的说。 巫景曜拂袖转身,轻声道,“走吧,我与你同去查账。” 又这么快? 巫文星不干忤逆多问,挠挠脸应声说是,跟上对方的步伐离开冰窟。 是他的错觉还是怎样,好像每次他一来他父亲就会赶他走似得,着急的带他上去。 石门再度落下,隔绝冰窟内渗人寒气,亦将那具沉睡中的空壳关在了这处秘密洞府。 冷。 寒冷,黑暗,广袤无垠的世界,狂风迎面肆虐,隐约可见一轮血月落在黑色水面上的倒影,却四处都找不到它的实体。 原来这就是死亡。 陆柳鎏站在水中才抬眼,场景一瞬转变,周围亮堂光线刺眼,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人。而他居然听到别人在叫他‘金艾辰’。 接收过一次莫文姝的记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属于第一游戏世界里,金艾辰的记忆。当时他的确手刃了对方,但马上就脱离了游戏世界。 怎么突然就又收到了? 在‘金艾辰’的视角里见证基地军队与丧尸大群的死斗,他看到这时的金艾辰选择奋不顾身,按照系统提示挡在仇玖鹫身前牺牲。完成后没有任何停滞,金艾辰依然回到起点,这次是在基地迁移的路上为掩护无异能者死于丧尸之口。 一次又一次,明明是根据系统提示行动但总是无法完成最终的‘掠夺’任务。说到底,按原纪录为命运之子仇玖鹫牺牲,本来就与掠夺目的相矛盾。 在第五十八次的死亡后,金艾辰选择了摒弃系统提示,开始擅自行动。 最初的失败是必然,金艾辰其实并无过人之处,与他相遇的那次虽然伪装得好,但离滴水不漏的完美还差得太多,纯粹是熟能生巧。因为仇玖鹫实在太难对付,以至对他抱有不轨之心的金艾辰到后期,反而数次被仇玖鹫抓住马脚,残忍处死。 一些经历连陆柳鎏见证后都唏嘘不已。 金艾辰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脱离游戏的意念,渐渐变质为针对‘仇玖鹫’的不甘怨恨。 既然他才是人类玩家,那么,他夺走游戏中NPC所拥有的一切有何不妥,他才是真正高人一等的‘命运之子’。 抱着这念头,等好不容易找到规律和办法铲除仇玖鹫,金艾辰基地首领的位置还没坐热,又被其他人、丧尸、异变鱼群、灭顶天灾种种因素破灭了美梦。 直到第一百四十三次,金艾辰遇到第一个同类玩家。对方是拥有木系异能的治疗兵,在另一个与他们有冲突的基地。失手杀了对方后,金艾辰就这样知道原来自己能通过‘杀’死其他玩家的方式,夺走当下世界中对方的能力与记忆。 陆柳鎏其实是他遇到的第八位玩家,前面七位都光荣死于他手中······ 想要捂住被塞满‘记录’而发胀刺痛的脑袋,可陆柳鎏却感觉不到手的存在。金艾辰连杀七名玩家,夺取这七人的能力包括记忆,而杀了金艾辰的他,连带那七份记忆都全盘接收,庞大的记录数据争先恐后挤入他这小小的头脑,超负荷运转根本无法处理。 但在第六人的记录中,他抓住了与莫文姝记忆相似的关键点。 REa-Lis游戏在他bug当天免费上市,第三天就有人发现进入游戏的玩家怎么都醒不过来,就算用游戏舱切断功能也无法终止。有人不相信的去尝试结果统统被困,事态严重到联盟高层都沦陷,伞公司早已人去楼空,导致迟迟无人处理这起‘恶性游戏意外’。 进入游戏后相当于把精神与感官全权交付给运作的REa-Lis主脑,也许在他感受来仅是一两秒的过程,在其他玩家那已经流逝数天数年时间。不对等的体验造就混乱的世界感知,除了他与傅雅南,金艾辰、莫文姝包括那七人其实都是后于他们这批‘试玩玩家’被困的。 而那‘第六人’是时间顺序上最晚进入的玩家,已经是REa-Lis 免费上市后的第四个月。 因REa-Lis而陷入昏迷的总人数高达一万,到后来根本没进入过游戏的人都会突然失去意识,必须用医疗舱维持生命。 一点点消化完所有讯息,精神极度疲惫的陆柳鎏特想开口问一问666的感受,他能接收意味着系统也会看到所有记录。但胸膛、头颅内撕心裂肺的痛感再度蹂|躏着他,妄图吞噬薄弱的意识,撕碎仅存的理智。 视野从明亮的天空倒退为黑夜,从漆黑夜色没入血月的红光,最终归于柔和宁静的一片纯白······· 夜明珠白光闪耀,狭长的湖底地道内巫景曜突然皱眉停下。 巫文星往前了走几步才发现异样,踩在台阶上不解问道。 “怎么了爹。” “我刚刚听到······” 巫景曜侧耳倾听神色愈发震惊,二话不说撇下了人折返回去。他运功后速度迅捷无比,立马将巫文星甩得老远。在石门完全升起前无暇顾及形象,他俯身直接弯腰钻入冰窟中。 冰棺的盖子被踹翻在地,陆柳鎏坐在里头冻到嘴唇发紫,收紧身体抖得厉害。 “啊、啊——啊嚏!啊嚏!啊嚏!” 只穿着件印花银袍的他一连打了三个喷嚏,牙齿打颤咯吱作响。当他发现闪现般的巫景曜后,仿佛饿狼看到绵羊,他翻身一跃扒开对方衣襟往里钻,双腿圈在人家腰上牢牢卡住,像只树袋熊挂在那,一动不动。 终于暖和些许后,他又不客气地将手塞进对方衣服底下,振振有词地声讨。 “你他娘的、你啊嚏!你们就不能用其他办法保存尸体的吗?为什么非要冰藏?!考虑一下我们尸体的感受好吗、啊嚏!” 刚醒来就在冰棺,好不容易踹开棺材盖,周围还是冰天雪地的盛况,冷得他都快皮肤硬化,血管里结成冰沙。照这样下去他没‘复活’完成马上就能表演大冻活人。 巫景曜后知后觉,衣服被扒一半才回过神用手垫在这只树袋熊的屁股下,他难以置信地端详着这张脸。 “你······醒了?” 对于陆柳鎏来说,他这一死不过是他自刎后的几分钟,期间被迫‘观看’庞大的记录,醒来又被当成咸鱼冷冻,一波三折承受不住,小暴脾气来势汹汹。 “我他娘的冷得都尿急了,你说我醒没醒哦,巫景曜先生,您需要我进一步证明给你看吗。” 他咬牙切齿地说着,在巫景曜的默许下三下五除二将人衣服统统扒光裹在自己身上,只给对方留了件亵裤。脚丫光着踩地太冷,他哆嗦着再次跳起,双腿环腰挂在巫景曜这棵愣住的‘树’上,有雄厚内力御寒的巫景曜,简直是个人形自走暖炉,太舒服了。 石门外终于赶到的巫文星大气不敢喘,愣是进不来又退不出去。 这真是百年难遇的奇景,良家妇男巫景曜被疑似起死回生的流氓扒个精光,霸王硬上弓······· 巫文星承认,他被这俩人的姿势吓到了。 这份惊悚持续到巫景曜认命带着‘树袋熊’匆匆离开冰窖,差点把他忘掉关在暗道,忙前忙后又使唤他去各种准备东西为止。他无可奈何想,明明都不是亲生的,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泡过温水药浴,灌下热气腾腾的暖汤,陆柳鎏在三层厚棉被的包裹下彻底复活。 全身暖和起来后,人却不由自主的犯困,算上这次他一共在游戏里‘死亡’了四次,明确感到精神上的折磨程度在逐次增强。试想如果有玩家任务一直失败,或在游戏过程中次次惨死仍无法脱离,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呢。 困乏眯眼连连点着脑袋,陆柳鎏打着哈欠询问系统。 【陆柳鎏:666宝贝,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666:并没有宿主】 在和他一起了解到那些事后,还是这样吗? 正欲多‘逗弄刁难’几句,巫景曜端着药碗推门而入。现在神清气爽的陆柳鎏总算态度亲切起来,能跟人好好说话。 “我们玉树临风,人见人爱的曜曜啊!哦哟哦哟,好久不见你又长大一点了啊,成家娶媳妇了吗,养小孩儿了吗,买新房子大马车了吗,小钩钩有长大一点了吗?” 开口就是任务相关和最后混进来的奇怪问题,但缺席已久的他因为巫景曜的面容没有意识到如今是‘十年后’。 “看来你恢复得很好,”巫景曜笑笑摇头,走到床边坐下。 将能驱逐体内积寒的药汤吹凉些许,他勺起一口送至对方嘴边。 对这漆黑浓稠的药不敢恭维,陆柳鎏脖子后仰,干笑着转移话题,“你怎么想不开去弄了白头发,这和你一点都不搭,听我的啊曜曜,换了吧,绿色都比这好看呀。” 出乎他的意料,巫景曜并未像往常那样含笑搭话,只将碗轻放在一旁,沉默着垂下眼帘。 “嗯?怎么啦,被外面小屁孩欺负啦?” “还是媳妇跟人跑了?” 按理来说,天行山庄一事后莫文姝成为了段宛菡,会迫不及待利用这一身份踏入星魂阁,再不济也会先与巫文星相认,顺理成章的与巫景曜燃情旧情。可这住处里熟悉的人一个都没有,也不像是在星魂阁的小岛上。 灵光一闪,他突然想到某个恐怖的可能性。 “天哪曜曜,你、你,难道你——” ‘被阉了’尚未说出口,他便被人揽入怀中,贴上急促鼓动的胸膛。 “就这样······一会儿。” 他听到巫景曜以一种极其脆弱的语气在他耳畔嗫嚅着,声音轻且细,喃喃如梦中呓语。 确实如同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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