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不提尘艳郎当初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在这种情况之下,天玄门最有嫌疑,纵然鲛人凭借多年交情愿意相信天玄门,可是长宁子又是如何确定那名失踪的弟子是无辜的? 陆常月显然与他想到了一处,挥开扇子,若有所思道:“问问不就知道了,之前虽是不便,但是这次可是有极好的借口了。” 只是还没等两人去找长宁子,怒气冲冲的明丹子倒是先闯上门来了。 “崔嵬!我好心好意帮你,你居然消遣于我!” 崔嵬没头没脑挨了顿骂,不动声色地落座倒茶,端给明丹子一杯,奇道:“不知明丹子道友这是何意?” 原来在明丹子这几日终于将两本秘籍都解读了出来,发现这是灵煜所书,其中记载的乃是大量与水母相关的要事,可是其中有几处旁征博引却是灵煜死后数百年才现世的,试问一个死人怎么可能提前写出几百年后才现世的东西。 想来想去,只可能是有人故意造假。 崔嵬闻言神色一变,也来不及说什么话,便将那两本书拿出一一对应,找寻明丹子所说的那几处地方。 陆常月不紧不慢道:“哎呀,明丹子道友这可冤枉我等了,纵然真有问题,我们也是无辜,正因瞧不出玄机,方才来请阁下解惑,怎么是我等消遣于你。” 明丹子仔细一想,觉得陆常月说得也有道理,他当时气恼,一时间怒气上冲,倒没想这许多,不由得生出几分尴尬来,喏喏了半晌,看着那两本书,他近日查询灵煜所遗留的记载,对笔迹印象极为深刻,勉强憋出句缓解气氛的话来:“这造假之人倒也算有些本事,当真将灵煜老师祖的笔迹模仿得一模一样,若非言辞出了纰漏,任是谁也看不出问题。” 可是崔嵬的心却沉了下去。 果然不是译本。 当初崔嵬见明丹子所译出的内容与尘艳郎所写对应不上,本以为是尘艳郎只记录了重要的内容,如今看来,他并非是在翻译,而是在续写。 崔嵬默默拿出尘艳郎所写的那本小册来,忽道:“明丹子道友,你眼力极好,我想请你看看,这两本是否一人所写?” 明丹子闹个乌龙,见陆常月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正想着如何消除尴尬,见崔嵬送来一个台阶,忙不择地接过手来仔细观察:“我拿来看看。” 他仔细看了许久,沉吟道:“不错,确是一人,两种字体虽是大不相同,心境与气力也有不同,可习惯绝不会改变。若非灵煜老师祖早已不在人世,我几要以为是他再生,无论此人是谁,他作伪的本事当真是出神入化,令人惊叹。” 木石有灵,崔嵬可感知其中遗留真情,但换做纸张这等死物时能力自就大大逊色了,他听了明丹子所言,脸色慢慢沉下去,倒叫明丹子有些手足无措。 “崔道友,你这是怎么了?”
第195章 天玄门确定鲛人失踪并非本门弟子所谓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鲛人居于南海深处,通行本就不便,加上两边来往并不密切,因此天玄门弟子并非各个都知晓如何寻找鲛人。而当时负责鲛人的几名弟子大多都有自己的任务,或是就待在天玄门内,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至于那名失踪的弟子才入门不到半年,别说带着鲛人出来了,别被鲛人拖进去呛死都算命大。 崔嵬从明丹子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就马不停蹄地启程离开,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将于观真丢给一个多么可怕,又多么无情的对手,没有多余的闲空再与显然无辜的天玄门做纠缠。 他们都猜错了。 只是这个错误所带来的真实,反而更沉重,也更令人毛骨悚然。 崔嵬走得很急,留下了不明所以的明丹子跟已习惯为他收拾烂摊子的陆常月,只不过用不着跟天玄门做斗争,这个好消息倒是让陆常月觉得颇为高兴,连带着觉得烂摊子也不算什么了。 三宗到底交好多年,有一方若是烂了底,无论如何,多少总是有些唏嘘的。 原本陆常月甚至都做好长宁子都已沦陷的打算,并非是他信不过这位老友,只是在利益面前,许多人都会丧失理智,修仙的人必然比凡人更清心寡欲么?恐怕不尽然,正因他们拥有比凡人更深的渴望,更多的欲望,才会迫使他们追逐着力量。 如此说来,他们所受的诱惑必然也比凡人的更难克服。 无论尘艳郎能否做到,单单是长生两个字就足以诱惑许多人前仆后继地加入,犹如飞蛾扑火一般。 如今看到老友还一脸单纯地跟着鲛人斗智斗勇,努力寻找当初杀害弟子的凶手,怎能不叫人感到心情愉快。 好在崔嵬带来的那两本书上并没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详细记载了蜃与水母的特殊性,明丹子倒是没有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只当是两本造假的妖怪图鉴,叫陆常月收拾烂摊子起来也没那么费劲儿了。 凤凰岭的海风很咸,星星却很亮,陆常月在春光里愉快地想道:“这样的烂摊子,其实多收拾几次倒也无妨。” 只不过尘艳郎这样的敌人,生平遇到一个也够呛。 好比崔嵬这会赶路就赶得够呛。 崔嵬日夜兼程,赶路心切,只是他的精神头再好,也吃不消这么几日奔忙,因此不得不停下来歇一歇,找一家小店投宿。 等吃过晚饭后,崔嵬从窗外望去,见店小二正在喂其他客人的马,忽感到一阵晕眩,知晓自己已是勉强至极,不可再动强行赶路的念头,正欲关窗休息时,听见街上传来极熟悉的两人声音,不由得动了动耳朵,立刻警醒起来。 那声音从远到近,很快就到了窗下,正在询问店小二住店的详细,显然也要投宿。 崔嵬定睛一瞧,果然是巫月明与方觉始二人,他们显然是远道而来,手中还牵着两匹马,姑娘家心细警觉,一下子就发现了崔嵬,正仰起头来,那双眼里没了初见时的狡黠与惶恐,只剩下平静,她很快低下头去,对方觉始道:“你上楼去吧,这儿我来就是了。” 方觉始对她十分信任,立刻跃身而上,不走寻常路,直接从窗户爬进了客房,直看得店小二目瞪口呆,结结巴巴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这让崔嵬不得不再探出身去安抚道:“这二人是我的朋友,店家不必担忧。” 店小二这才松了口气,带着巫月明进屋去。 开店的最怕闹事的,尤其是身手好有本事的人来闹事,官差有时候本来就不怎么顶用,在遇到这种人的时候,简直就跟喝了孟婆汤等着投胎一样,更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的。而且通常有本事的人闹起事来,为了彰显自己的本事,都难免要闹出个排场来,这种排场又大多需要店家来负担。 虽说店小二不操掌柜的心,但毕竟他等着每月的工钱,一个被砸了店的掌柜哪还能有心情结得出工钱,因此,他难免要对这件事多上心一点。 “你怎么在此?” 除了债主与仇人之外,久别重逢大多时候都是一个好词,崔嵬将窗户搭上,又点了灯,他听见大厅里传来巫月明的叮嘱声,她要了两间上房,掌柜见了银子立刻精神气十足,一点儿不像打瞌睡被唤醒的人。 “巧合路过。”方觉始见着他本是大喜,很快又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不知是想到什么,反问道,“你又为什么在此?” 崔嵬淡淡道:“我为于观真的事而来。” 哪料得他话音才落,方觉始一时间竟脱口而出道:“你是要去天玄门吗?!” 崔嵬心下一凛,目光顿时冷下来,却是不答他的问话,反而以问题回答问题:“你为什么猜我去了天玄门?” 方觉始这才惊觉自己失言,只因他一路上忧心忡忡,神思混乱,见着崔嵬大喜过望,这才不过大脑就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下意识躲闪开崔嵬的目光,好半晌才道:“我……我不能说,我答应过厌琼玉,这秘密我绝不可轻易告诉其他人。” “那你也不当与我提起。”崔嵬沉吟片刻,仍是决定尊重方觉始的承诺,淡淡道,“信守诺言,理所应当,你无须在意,我只当你方才什么都没说。” 方觉始却没显出半点轻松来,反倒看起来更为焦虑了,他发现认识一个各方面都算得上很好的朋友有时候居然也没有那么好,比如这种时候。要是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于观真,他一定会逼着方觉始把所有话都吐个干干净净,而不是像崔嵬这样轻描淡写地回绝帮助,连听一听的打算都没有。 “可是……可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朋友去死。”方觉始咬了咬牙,他在不大的客房里走来走去,好似要把地板都磨穿一样,还好这家客店的住客不多,或是底下投宿的旅人实在睡得深沉,倒也没有人上来投诉他们扰民。 崔嵬看他心神不定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道:“你再这样吵下去,只怕其他客人都要被你喊起来了,天色不早了,你早些睡吧,我也要休息了,明日还要赶路。” 这时方觉始的眼睛忽然一亮,他想到了个绝妙的好主意,既不会破坏他的承诺,又能提醒自己的好朋友,立刻得意洋洋地坐了下来,两只眼睛笑得活像偷了腥的猫:“如果秘密是你自己猜出来的,就不算是我违背诺言,对不对?” 其实情急之下,崔嵬也会撒谎,同样也会违背承诺,只是那是他的事,也是他要承担的东西,可他并不希望朋友为了自己而做出这种事来,于是低声道:“方觉始,我并不是非要什么都知道不可。” “可有些事,你必须要知道。”方觉始摇摇头道,“我朋友不多,冒不起失去任何一个的危险。好了,别婆婆妈妈的,我又没有亲口说出来,你生来聪明,我这人马虎,有些什么话不慎说出口来,被你猜中了,那怎么能怪我。” 崔嵬也不好再劝说,于是就着他的话接了下去:“你为什么一下子就想到了天玄门。” 方觉始眼也不眨,点点头道:“是啊,我听说了于观真带走未东明的事了,又听说你追他们到白下城后赶回了剑阁,又往天玄门去了,我登时心慌起来,怕你出什么事,便赶忙来追你,请你不要去天玄门。” 要说方才只是怀疑,那么这下子崔嵬已是确认了方觉始的确知晓尘艳郎的来历了,只不过按照他的性子,要是与自己猜测相同,早就闹翻天了,绝不会这般平静。 于是崔嵬沉吟片刻后又道:“他与天玄门有故?” 方觉始道:“这话我可没说。” 看来厌琼玉果真知晓一些尘艳郎的秘密,只是她所知也不多,恐怕不过是翻找出些许灵煜当年的旧物,以为尘艳郎与天玄门有些不得了的私交。天玄门与缥缈峰势同水火,这件事无人知晓,她将这个秘密告诉方觉始,想是期盼尘艳郎能看在故人的面子上放过方觉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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