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房间,魏忱和时松走在柏秋行身后,两人闲话着不知不觉和柏秋行拉出一段距离。 “先前有些公事傍身,没来得及去看小时,小时的身体可都好了?” 时松挺直腰身道:“多谢阿龟担心,我好着呢!” 魏忱笑道:“还有比我更担心你的人,你也去谢过了?” “还有谁?”时松想了想自己受伤期间遇到的人,说了个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答案,“总不能是我家大人吧。” 他还没忘自己一醒柏秋行就跑来质问他的场景。 魏忱奇道:“为什么不能是?” “他是救了我没错。”时松思忖着,“不过担心不见得吧,我觉得不管换做谁,大人都回去救的。” 魏忱停住步子,疑道:“子濯没跟你讲吗?” 时松也一脸不解:“讲什么?” “他那日来找我,让我给他开个后门,同悦……同皇后娘娘说道说道。” 时松越听越糊涂:“开什么后门?” 魏忱缓缓道:“他托我帮忙找个御医,天下医术高超者大多食俸于宫中。若是皇后娘娘出面,此事自然不在话下。我原本都应下了,准备连夜进宫,结果刚上马车他就差人来说,不用进宫了,你醒了。” 他补充道:“那是他为数不多的找我帮私忙。” 时松愣愣地听着,半天才回过神来,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魏忱,小声道:“是么……” 魏忱看他茫然的模样,才反应过来此事他是真不知道,说道:“我还以为他同你讲了的,倒是我多嘴了。” “……对我这么好?”时松嘀咕着,“看来他是真把我当知己了?” 魏忱难言地瞧着他,动了动唇似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换了话头:“或许吧。”
第42章 时松想了一路,到了三更冬后还是开了口。 “大人。” 柏秋行侧身看着他:“嗯?” 时松拢了拢氅衣,逆着黄笼微光看着他隐于阴影下的侧脸,若是有灯烛照着,应当是极好看的。 他揖了一个大礼:“多谢大人。” 每吐一个字冒着雾气。 柏秋行怔了片刻,整个人转过来,问道:“你想谢的是什么?” “多谢大人多次救我于水火之中。” 柏秋行将他手抬起,看着他道:“口头道谢就完了?” “……”时松心道,果然对柏秋行这种人还是不能有太多感动,“那大人想要什么?” 柏秋行转身,朝书房提步:“先进屋。” 书房的碳火已经燃好一阵,他脱下大氅搭在木施上,时松进屋也解下氅衣抱着,问道:“大人想好要什么了吗?” 他依着柏秋行的示意,坐在了桌案对面,柏秋行朝他伸出一只手。 “什么?” “不是有些能耐么半仙?给我算算。”柏秋行语气与平时无异,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时松觉得是后者,对于自己的人生,柏秋行从不屑于信这个。 不过—— 他自己都快忘了当初是靠着算命才混到这个位置来的了…… 他正身坐着,按着他的手,视线落到掌纹上,头也不抬地问道:“大人想算什么?” 柏秋行的事业气运什么的,他还是知道点的。 “算姻缘。” 时松动作顿了顿,思索半天该怎么开口,到了最后他抬起视线,将柏秋行手掌推回去,只道出一句。 “这个我算不了。” 柏秋行盯着他,奇道:“理由?” 理由?要什么理由?之前为了给柏秋行走捷径,把知道的剧情线都给柏秋行说了,早就和铺好的感情线脱离轨道。 现在两人各过各的,剧情走向和女主萧洛钰完全搭不上边了。而且萧洛钰还有了另外的心上人。 原本准备把萧洛宁扶正,搞成官配,结果半路被派遣和亲了。后来罕琅入府,若是成了也是一段美满佳话,结果…… 时松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神算子,倒真是把柏秋行的桃花全斩断了。 他想了想,运气好的话,柏秋行或许会和一个原著未提的人在一起。 要是运气不好的话,估计柏秋行得孤独一生了。 时松悔恨般侧头轻啧一声。 “算不出?”柏秋行语气轻快,倒是看不出分毫在意的模样,“那换一个。” “换什么?” “不算了。”柏秋行收回手,轻叩着桌案,“你为什么对范褚两家这般上心?” “……”时松觉得,刚刚算桃花那个,也不是不能给他胡诌一番。现在倒好,一个比一个坑。 柏秋行见他没有回话的意思,也不恼,只道:“这个还是不能说?” 时松摸了摸鼻子:“……嗯,能再换一个吗?” 柏秋行点头:“行。你只需要告诉我一件事,当初解决宋辛一案时,你和我提过,张世晓手里有孟如朝的把柄。所以,这个可以告诉我么?” 他看着时松似有犹豫之色。 柏秋行语气强硬了几分:“你该知道,这个对我很重要,可能关系那桩旧案,所以我必须知道。” 时松正准备开口,听见这话便一转话锋:“大人这般霸道?如果我不告诉大人,大人还会逼迫我,然后对我动刑?” “现在不会。” 时松用着疑问的语气重复了一遍:“现在不会?” 过了好久,柏秋行才慢吞吞吐了几个字:“如果必要时。” 时松愣顿片刻,突然偏头,仿佛听见什么笑话,短促地笑出声来。 好一个“如果必要时”。 他自嘲着,难怪柏秋行对他如此上心,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的…… 所以知己什么的都是屁话,只是价值没利用完,所以自己还不能死。 也对,自己能成为所谓的客卿,也是因为自己当初提供的价值。 到底还是自作多情。 时松抱着大氅起身,低眸看着柏秋行,眼底闪过的情绪被遮掩得很好。 “我只知道,当初范淑章和孟如朝有一腿,而张世晓手里所谓的把柄就是这个。因为这事儿皇上不知情,事关皇家颜面,一旦皇上知晓后,孟如朝必死无疑,太后也无颜立足。” 时松不疾不徐道:“至于范淑章为什么迟迟不对张世晓这个知情人动手,因为他们二人有利益牵制,那个平衡点就是孟如朝。如果有一天,范淑章打算动他了,那也是忍无可忍了,只能算他活该。” 他将视线收回放到手上的氅衣上:“我刚刚说了那么多,大人也应该能想到,皇脉是否纯正,当今圣上是否是先皇之子,是存疑的。” 时松背过身,没给柏秋行说话和追问的机会,直言道:“我说完了。” 他一手掀开暖炉盖子,将手里的氅衣一把扔了进去,重重盖上后提步就走。他走得比平时快了些,像是落荒而逃。 柏秋行瞧着他的背影,感觉什么地方有些隐隐作痛。 炉盖歪歪斜斜,氅衣一半夹在暖炉里。 柏秋行仓促提盖,将大氅从里边抽出,抖了抖,又用手扑了扑,像是感觉不到灼痛。 所幸,只烧了点领子绒毛。 他抱着那被人所弃的东西出神,心中苦笑,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那是时松醒来那天的下午。 彼时柏秋行因为罕琅出事,堆了几天的公务,刚从御史台忙完,出了门就直奔魏府。 魏忱知晓情况后,应道:“待我手上的事处理完,今晚就去找悦儿。” “麻烦遇归了。” 魏忱儒雅和气道:“倒是稀奇了,没想到你会找我帮这种忙。” 柏秋行揉了揉眉眼:“若不是实在无法……” 魏忱回之一笑:“这倒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子濯你对小时,好像特别上心。” 柏秋行没有说话。 “若说高山流水遇知音,你与我这么多年,也不曾见过你为我这般忧愁的模样。” 柏秋行难得玩笑道:“怎么?遇归是觉得我对你不好?” 魏忱仍是笑着的:“子濯你说这话可就是空口诬陷了,你对我的好,对予霖的好都是平等的。可你对他的好不一样,像是有些别样的感情。” 柏秋行未回应,魏忱也没再开口,屋内一阵良久的沉默。 半晌,柏秋行才道:“我不知道。” 魏忱拍了拍他的肩:“或许你该去好好想想。” 有其他感情吗?柏秋行问自己,他不清楚。 起初给时松冠个客卿的身份,也只是因为觉得他有些本领。让他练字学武、研习兵书卷册,也只是想把这个人包装得更出色一点。 多次救他命,除了对生命的敬畏和本心的选择,还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他知道孟庆钟那个所谓的把柄。 所以哪有什么别样感情? 他心里有一个声音质问着他自己。 “那你为什么要装瞎骗他服侍你?为什么他每次给你糖葫芦你会开心?为什么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心里会不舒服?” 心里另一个声音一一答了。 “那是我府内的人,他该由我掌控。” “糖葫芦只是因为觉得稀奇,没有人送过我这么廉价的东西。” “至于装瞎,纯粹是因为那样逗他好玩罢了。” 所以哪里不一样了? 那些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一个泠月清风、无比正直的人,找了恶趣味这种话术,来证明自己并无别心。 他自己都没发现,这是一个多么可笑又笨拙的理由。 柏秋行回过神来,正巧马总管赶了进来。 “大人。” “有异动?”柏秋行坐了回去,眼也不抬地问着。 马总管点头道:“嗯。吴晟崔言他们刚到谷城就遇袭了。” 柏秋行眉头轻皱:“人都在?那对母女呢?” “都还好,应该是张老二动的手。他们二人早有准备,派去的人暂无伤亡。那对母女已经接上了,算算日子,再有三日就能到了。” “派些人手去接应。” “是。”马总管说道:“御史台刚刚来人了,说秦玏在台狱里,皮肉伤好了不少,关云道每日都去看他,给他送些吃的。” 这是柏秋行给关荣的特权,给秦玏也尽可能地安排了不少。 那日秦玏从刑部大牢出来的时候,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若不是还有呼吸,柏秋行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提了个死人出来。 不过,那双腿铁定是废了,内伤具体有多少也还不清楚,只有等案子彻底了结出狱后,才能知道。 柏秋行揉了揉眉心,吩咐道:“派批人去酉州,别从京都找,小心行事。” “是。” 今夜的时松睡得早。 他给松子另外安排了窝,就在暖炉旁边,此时正睡得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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