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眼,轻咳一声刚要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碰他的,就听少年模模糊糊地低声喃道:“不许走。” 沈霁:? 秋茗:“不许再瞒我,不许……不许离开了。” 他何时瞒他了? 沈霁有些纳闷,但来不及深想,便轻声道:“我不离开。” 秋茗似乎满意了,眼眸重新阖上,侧躺着双手捧起沈霁的手,贴在滚烫的脸颊上,就像小时候偶有风寒发热,师尊陪在他身边时一样,他要抱着师尊的手才能睡着。 可不知为何,今日师尊的手没了那股清浅的梨花香,反倒多了一抹杀伐寒气。 秋茗是真累糊涂了,想不了那么多复杂的问题,抱着宽薄的手掌轻蹭脸颊,甚至贴上柔软的唇,就像……就像轻吻他的手。 沈霁心口一颤,喉咙微紧。 他抽不出那只手,少年的脸颊和嘴唇都很柔软,不像醒着时那样冷峻。 手腕上缠绕的那根发丝还飘荡着拂过秋茗脸颊。 大约是靠地太近,他的目光踅摸过秋茗的脸,细细观摩如同欣赏什么珍贵法器,秋茗的睫毛根根分明,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像极了灵动的蝶翅。 他没反应过来自己越靠越近,近到再进一寸,便能吻上秋茗的眼睫。 “你在做什么?” 心脏像是被攥了一下,沈霁蓦然醒神,回头一看,脸上覆着面具,看不清神情,语气却冷到极点的男人站在门口。 他的目光挪到秋茗双手紧抱的另一只手上。 少年的唇近乎是贴着那只手背。 “沈仙君,你逾矩了。” 作者有话说: 你再来晚点,就能抓奸了。 师尊:……
第47章 末未傀(九) 他在做什么? 他在…… 手上又是一片温热的触感。 秋茗显然还迷迷糊糊地睡着,生怕捧着的手跑了似地,又黏黏糊糊地贴上来,脸颊轻蹭着。 沈霁忽然反应过来,他有什么好心虚的?他与秋茗同辈,互相爱慕又能如何?唯一的阻碍是宗门内长老门或许会反对同性相恋,但那是以后的事,至少跟凉霄引没关系。 相比于他,凉霄引才不该喜欢秋茗。 哪怕眼前的人是天玄前辈,沈霁也不惧不怯,手也没抽回,任秋茗捧着往脸颊上贴,反倒轻声说:“他睡着了,前辈说话小些声。” 凉霄引:“……” 这人倒是关心他的小徒弟。 但……秋茗是他徒弟,何时轮得上别人关心? 凉霄引却下意识压低嗓道:“你出来。” 沈霁无动于衷。 凉霄引笑了声,意味不明,瞧不出喜怒,都覆在面具之下。 “我有事同你说。” 沈霁这才小心翼翼拨开秋茗的手,秋茗很抗拒似地皱了下眉,被沈霁轻声安抚“我不走”,这才松开,沈霁又替他掖好被角,才轻手轻脚走出去。 凉霄引瞧着,总觉得胃里有些泛酸,说不上的古怪感。 大约是来来去去两辈子,小徒弟睡不好的时候都是他哄的,骤然换了个人倒显得他要功成身退了似的。 都说师父师父,亦师亦父,凡俗中的父母也不能一辈子守着儿女,等到孩子嫁娶后成立新的家庭,做父母的总要抽身才是。 应该如此。 但…… 凉霄引觉得不妥,秋茗和一般的凡俗子女又怎能一样? 他不放心将他留在他人身旁,无论是为了秋茗的安全与心态康健,还是……别的什么,他都不可能轻易将这孩子交出去。 曾经也确实想过,一辈子守着护着就好。 如今,他来红尘中不也就是为了这个吗? “前辈,找我何事?” 那点在秋茗榻前展露的温柔荡然无存,只剩天玄宗弟子该有的谦和与冷漠的距离感。 凉霄引不禁打量沈霁几眼,说道:“在同辈中,你修为不错,为人也如皎皎之月,谦谦君子,心性纯良,是个正直的好孩子。” 这些话有点突兀,沈霁眉头微蹙:“前辈有话直说便是。” “沈霁,你护不住他,便不要招惹。” 沈霁眉目一凛,莫名生出一股敌意。 心想:我怎就护不住他?我是天玄首席,背后有整个宗门作后盾,况且秋茗的修为也是神秘莫测,极为高深的,我与他联手不说当世第一,不被人伤害还是能做到的。 但他被天玄教育地像一株君子兰,心理再不高兴,也不会不讲礼数,不会对凉霄引这样的前辈大放厥词。 只冷沉目光道:“前辈对秋茗的看重已经超越长辈对后辈的关照了,晚辈便直言了,若您也对秋茗有意,晚辈自当与您公平竞争,但我……我对秋茗的喜欢不会更改,更不会知难而退,想必您也看在眼里。” 凉霄引覆在脸上的面具影射着皎皎月光,似薄一层寒霜,但他面色如何,都藏在面具之下,教人看不透。 他忽地轻笑一声:“你喜欢他?” 不等沈霁点头,凉霄引又道:“你认识他才多久?知他来历否,明他身世否?又可知他想要的是什么?他又……喜欢你吗?” 作为沈霁眼中“喜欢秋茗”的前辈,凉霄引这番话显得有些醋意,又像想尽办法让沈霁知难而退。 但作为秋茗的师尊,凉霄引这番话一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有股莫名的奇怪感觉。 像师尊为徒弟把关未来的爱人,考验托付对象似的。 但凉霄引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沈霁面色难看起来,垂睫皱眉道:“我都不知,但即便是凡俗中的夫妻,也合该有些彼此不知的秘密,我尊重他,哪怕结契后,也不会事事苛求他与我共享。” 呵,连结契后的相处都想好了? 他说完,正等着凉霄引第二波质问,却没想到久久不见反应。 “前辈?” 凉霄引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走神了,他只是忽然在沈霁那番话里拨搛出“若您对秋茗有意……”“公平竞争”,觉得古怪又稀奇。 对秋茗有意? 有什么意? 凉霄引想:自己确实不懂凡俗情爱,但那重要吗?凡间夫妻相爱几十年,哪怕携手共赴黄泉,同衾同穴,来世也相见不相识,这般情爱于修仙之人而言,不过一晌贪欢,迟早都要如烟如雾散。 他和秋茗之间的羁绊,哪里会止步于此? 前尘近二十载相处,加上近百年的魂灵重塑,他每日每夜,每时每刻,指尖缠绕的,身周萦回的都是秋茗的魂魄,真正的……魂灵相融。 而后又是砀山的十余载…… 两辈子,他都将他捡回家,看着他长大,教他习字练剑,陪他三餐四季,知道他的所有事,包容他的不完美,只愿他意气风发,平安顺遂。 这些哪里是凡俗的情爱比得上的。 凉霄引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竟在默默与沈霁比较。 他哂笑一声,无奈摇头,对自己忽然幼稚起来的行为叹息一声。 “无事,我唤你出来并非与你讨论秋茗的事。”凉霄引看着沈霁道:“你没什么要问的吗?关于这场山海幻境如何破开的。” 沈霁哑然,脸色有些尴尬:“是晚辈不知轻重了。” 即便爱慕秋茗,也不该耽误正事。 “还请前辈赐教。” 凉霄引:“此次幻境是我破的。” 沈霁微怔:“我当时在城内,见秋茗受伤刚想出去援助,便见一道刺目白光亮起,浑身便动弹不得,我意识中似乎只过去须臾时间,再一睁眼便出幻了。” 出幻后,举剑的那只手酸痛难当,根本不像是瞬间出幻的感觉。 但他没说,心底多少还是有点防备对方的。 便问道:“是前辈找到了核吗?” 凉霄引:“核是末未,应当八九不离十,但我并非是破了末未的执念才出的幻境。” 沈霁惊愕道:“还有别的办法?请前辈赐教。” 凉霄引:“赐教倒不必,这个方法除了我,应当没人会,我在幻境里提笔画下一道生门,强行将入幻之人都拽了出来。此法名为——提笔化灵术。” 沈霁惊愕不已,不只是震惊凉霄引的能耐,更加奇怪的是,凉霄引的这个本事他闻所未闻,如此诡秘之法,不藏一藏,就这么大大方方说出来?不怕怀璧其罪,被人觊觎吗? 小院凉亭中,四下无风,亭下一株玉竹翠叶晃动了几下,并不明显。 沈霁是真君子,即便认为凉霄引是情敌,也不会设计对方。 他剑眉一凛,颇为真诚道:“前辈这套术法还是不要叫旁人知晓的好,恐会引来麻烦。” 凉霄引“嗯”了声,说:“没别人知道,现在只有你知道。” 沈霁一噎,总算想起那股奇怪的感觉从哪儿来的了,凉霄引告诉他提笔化灵术,且就他一人知晓,那便意味着若被旁人提及,极可能是他说出去的。 “前辈这是……”沈霁有些不悦,更是无奈,他最终深吸一口气道:“我定会为前辈保密。” “哦,那不用。” “?” “你说出去吧。”凉霄引清淡道:“可以说给你宗门的长老听,也可以说给别的仙门之人听,只是……别告诉秋茗就是了。” 虽然秋茗迟早会知道,但只要争取多一点时间,在那之前将某个人引出来解决掉就够了。 这……更让沈霁弄不明白了。 凉霄引取出袖中一枚玉白色的灵石,递给沈霁:“幻境已破,核却未明,有心之人只要多留意验查,总会知道提笔化灵的事,我刚刚不过开了个玩笑,你不说,别人也会知道,不必有压力。这是此次山海幻境的碎片,你交给你的师尊,他自会明白。” 沈霁:“前辈,我虽是天玄宗弟子,却并无师尊。” “哦?”凉霄引略有诧异:“那你剑法是谁教的?不是泛沧浪吗?” 沈霁点头道:“我确实自小在泛师祖膝下长大,剑法都是他教的不错,但他并未收我为徒,也不允我住在他的仙峰上,他说……” “说什么?” 沈霁神色有些古怪:“他说不想步某人后尘,随便捡来的孩子都当作心肝宝贝地疼着,说自己没有做别人师尊的命,也不需要养个徒弟给他继承衣钵,不过是……不过是看我适合他的剑法,便随意教导一二。” 凉霄引轻笑一声,“他倒是拎得清。” 沈霁:“前辈与泛师祖相熟?” “不熟。”凉霄引答地毫不迟疑。 沈霁还想问什么,却被凉霄引打断:“出来良久,小秋茗怕是已经醒了,今日不聊了,你若无事还是去隔壁院子守着吧,今晚会出点事,到时候你记得带那几个小辈离开。” 沈霁想问何事,凉霄引没给他机会,像回自己家一样大步迈入秋茗房间,还将他关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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