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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已经咽气了，只那双愤愤不平，惊愕痛恨的眼还目眦尽裂地瞪着末未。 末未站起身，平静地对秋茗行了个人类间的礼仪。 “多谢。” 他解释道：“城主能活三百余年，一是因为将魂魄藏在灵晶中，强行留于世间，开始是拒入轮回，后来轮回路断，他不愿成孤魂野鬼，但就算灵魂留下，凡人肉身也还是会腐，他一方面以替换灵脉的方式骗过身体，将他当作修士来延年益寿，另一方面日日以鲛人血为浴，来保持肉身年轻。但他没想过，灵晶一碎，魂飞魄散，他连轮回的资格都没有了。” 大约是幻境中，秋茗就对末未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他能看懂他的眼神。 就像是木与叶，虽不能与人通，却彼此之间萦绕着一种默契。 刚刚末未朝秋茗看过去的时候，秋茗就隐约感觉到末未想做什么了。 城主这种祸害遗千年的人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他最为重要的地宫都是安排毫无灵智的傀守着，经历种种，他确实信任末未，却不会轻易将命门交出去，除非遇到生死难题，他不得不让末未带着他的魂魄先跑，只要魂魄在，他又有那么多损人利己的方法修复身躯，他便从某种意义上获得了永生。 “一切都结束了。”末未望着燃烧掉城主最后一缕魂烟的油灯，喟叹一声。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 关山月擦干眼泪，将伤痕累累的族人搀扶出囚笼。 凉霄引以指为笔，凌空画出一道门，碎金光斑镶边，门内璀璨如星河，玄妙深奥。 提笔化灵术…… 秋茗抿着唇，一言不发地靠在墙角，看着那些宛丘族人一个个进入门内，而门的另一边是宛丘群岛。 这样的空间传送门很难造，哪怕是红尘中修为达到老祖级别的修士造出的传送门也只能借助瞭望台，设下复杂的阵法，传送距离不能太远，一次通过的人数也不能太多。 而凉霄引画下的空间门无疑超出想象。 宛丘群岛距此算是天南海北，路途遥遥，哪怕飞舟日夜不歇都要行个一年半载，何况还一次性传送百余人。 秋茗的目光一直落在凉霄引脸上。 都当着他的面用提笔化灵术了，还不承认身份吗？ 难道还要编造出什么借口？ 可这个红尘中还有第二个人有此能耐吗？ 凉霄引面色渐渐苍白，手臂上的那抹红刺目狰狞。 秋茗终究没忍住，走过去握住凉霄引的手，磅礴灵力汇聚成流，源源不断输入对方体内，那道空间门上便闪出半边的碎银色光斑。 关山月诧异道：“提笔化灵术，你竟然也会？我主人教你的？” 秋茗一颤，下意识差点松了手，却被凉霄引紧紧握住。 凉霄引轻“嗯”了一声，像是承认了，又像是没别的意思。 凉霄引垂睫看着秋茗，没说话，但被握住的手动了一下，反手握住对方。 他的手骨节修长，薄而瘦，比秋茗要大一点，长一点，轻轻笼着便将秋茗的手指包裹其中。 秋茗轻声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嗯。” 秋茗心口颤了一下，听见凉霄引温柔道：“再等会儿，这件事做完后，我们回去说。” 秋茗也“嗯”了声。 两人都没再说话了。 直到最后一个宛丘族人入门，关山月对凉霄引说：“多谢主人救命之恩，关山月这便走了，若是以后有用得上宛丘族人的地方，但请主人开口，关山月定当竭尽全力。” 凉霄引点了点头，“去吧。” 关山月步入空间门，灵流蓦散，化作点点碎光落在地上，金色的与银色相互纠缠，又融在一处。 出地宫后，末未还要去释放其他生出灵智的傀，下面发生的事并未影响到城主府，乃至整个遗珠城都还平静如常。 回小院的路上，秋茗被凉霄引牵着的那只手，一直没松开。 指尖被包裹，捂暖，捂热，又如烈焰灼烧般滚烫，烫得秋茗红了耳尖。 恍惚间，这似乎不是城主府内的路。 而像砀山之上的那些个秋茗迷路，被凉霄引牵回去的夜晚。 又像天玄霁云峰上，秋茗被凉霄引一次次握住手放在掌心暖的那一刻。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这个副本搞完啦，接下来让我们凉茶cp甜甜蜜蜜谈恋爱，会有情敌冒出来，会有师尊吃醋醋～
第49章 情满颌 城主府内的小院格外静谧，空无一人。 早在他们赶去地宫前，凉霄引便让沈霁带着其余几人撤离，因为凉霄引并无十足把握让这件事不波及其他人。 这次的山海幻境是他强行破开的，即便猜到核是末未，却并没有找到核的执念，也没看透末未的目的，包括末未蛰伏叛变这件事，都带了赌的成份。 若没有末未与秋茗的默契配合，若末未当真衷心于城主，难免有一场搏斗。 以凉霄引现在的身体状况，只能保证护住秋茗，管不到其他人。 回到小院后，两人依旧沉默。 秋茗默默从苏潭住的屋里翻来一些药膏纱布，也幸亏苏潭是个病秧子，来的路上带了不少药，又因离得匆忙，什么也没顾得上。 秋茗一言不发地掀开凉霄引的衣袖，便见一道狰狞的疤痕烙在胳膊上，深可见骨，还在不断往外渗血。 他皱了下眉，又抬眼不愉地瞪凉霄引。 什么也没说，又垂睫悉心处理伤口，烧开的滚水放凉后冲洗伤口，剔掉腐肉，涂抹药膏，纱布包裹，一气呵成，手法熟稔。 凉霄引漫不经心地说：“你很熟练？自己受过伤还是帮别人处理过？” 都不是。 秋茗在经历那场倥偬梦前，还什么都不会。 毕竟，砀山安宁祥和，他和师尊都没那个机会受伤，哪怕他小时候顽皮，磕破了膝盖，擦伤了皮肤，也都是师尊帮他处理的。 他哪里会帮别人处理伤口？ 而倥偬梦的真实感与一般幻境或梦不一样，它会让入梦者无比真实地经历一遍回忆过往。 触感、嗅觉、情绪，一样不落地融进魂灵记忆。 一百多年前，秋茗衣不解带地照顾师尊那么久，清理伤口包扎涂药都亲力亲为，怎么可能不会呢？ 秋茗抿唇说：“嗯，是帮别人处理过，那个人……对我很重要，我照顾了他很久很久。” 凉霄引愣了下。 “谁啊？” “你认识的。”秋茗抬眸道。 他认识的？ 凉霄引怔忪片刻，认真回忆了一遍此行红尘中，他与秋茗都认识的人，想来想去也就那几个。 “是……沈霁？”凉霄引轻声问。 这回秋茗倒没答话，转身将装着污血的盆端开，背对着凉霄引的时候，冰冷冷的脸竟也忍俊不禁。 他没答，凉霄引若是再问，就太奇怪了。 本以为秋茗并不想和他聊这件事，岂料秋茗为他包扎好伤口后，又忽然抬眼看着他。 “你以前是天玄的人，沈霁又一口一个前辈地喊你，你觉得……”秋茗这话绕在舌尖，像是落在凉霄引心头的一根针，悬而未决，又过了几息时间，秋茗才说：“沈霁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凉霄引微愣，有些惶惑。 秋茗却突然笑了，惶惶暖黄落在他脸上，看起来像是谈及什么羞涩的事而红了脸。 秋茗说：“自然是他这个人如何？” 凉霄引：“哪种如何？” 秋茗：“是否适合做道侣，共度此生的那种‘如何’啊。” 凉霄引：“…………” 他默了会儿，眉间微蹙：“不如何。” 秋茗笑了一下：“嗯？” 凉霄引像一个刻板端正的长辈，头头是道地说：“那孩子品貌还行，修为尚可，只是性情冷了些，看待事情的态度也有些冷漠，更容易受到他信任的长辈影响，一旦被人左右，容易摇摆不定，心底有困惑也不爱说出来，若长久相伴可能会遭遇冷待，从而渐生嫌隙……” “总之，并非良配。”凉霄引总结道。 秋茗其实很想笑，但憋住了，憋得耳尖通红，乍一看还以为是恼的。 凉霄引有些不确定了。 他是因为他这些话而生气了吗？ 莫非……秋茗真对沈霁有意？ “哦。”秋茗有些意味深长地拖长字音，又缓缓说：“那谁是我的良配呢？要品貌绝佳的，修为顶尖的，性情温润的，看待事物总也带着柔和的，还要有自己的主见，主动与身边人沟通不留造成嫌隙的机会的……” 他越说，凉霄引越觉得这形容熟悉。 然后，他眼睫忽地颤了一下。 半带难以置信地抬眼，正好撞上勾唇轻笑的秋茗。 凉霄引：“……” 秋茗看起来笑得轻松，实际上手指已深深掐进掌心，呼吸都屏住，才让自己大着胆子与凉霄引对视。 他说：“眼前……这不就有一个特别合适的吗？” “…………” 凉霄引微梗了一下：“你说，什么？” 他这一句话，四个字，却分了两口气才说完。 秋茗步步逼近，在凉霄引要从床榻边坐起前，他靠了过去，一手握着凉霄引的手，一手将对方卷曲的袖口捋下。 “你是沈霁的长辈，大约与我师尊同岁吧，你的眼光肯定和我师尊像极了，你觉得这些品格好，我师尊定也这么觉得，而你刚好拥有这些品质，更是几次帮我救我，我应该感动的。你放心，你不用在乎年龄差，你年纪大没关系，我不嫌弃，年纪大稳重，修为也深，好处说都说不完。” 顶着凉霄引惊愕不已的眼，秋茗愣是将这番瞎话一字不漏地说完。 他说得自己也很尴尬，但他就是想说，想对这个人说，只想对他一人说。 任由自己发这一次疯。 反正……彼此身份还未拆穿，他就当自己不知道好了，总要满足一次多年的隐欲。 凉霄引的情绪不比秋茗平静。 他还以为他的小秋茗很聪明，已经猜出自己身份，也想过这次就坦明了吧。 但是…… 他在心底很乱，很怪。 一边对身份没暴露而感到庆幸，以及……莫名失望。 一边又惊愕于秋茗对他这层“封声”的身份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话里带着点不羁，眼底的情绪流露却是真实不作伪的。 秋茗喜欢上了“封声”。 或者说，秋茗确实对“封声”有好感。 凉霄引说不出话。 他不晓得该不该庆幸他藏着掖着，捧着护着的小徒弟并没被沈霁拐走。 凉霄引叹道：“秋茗，你还小，没有弄清楚什么是喜欢，你只是……将我当作长辈，习惯性地掺杂了依赖情绪，又或者你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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