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眉头一蹙:“别笑,你笑起来……就不像她了。” 关山月:“……” 立刻乖乖地收敛笑容,那眉眼冷清,那逶迤一地的长发还沾在狼籍一地的脏污间。 城主无比满意,在关山月询问是否织梦入眠的瞬间,被狠狠掼在地面绒毯上,又荒唐凶悍地弄了起来。 期间,关山月忍着疼,像是不经意地问起:“城主也会做别的傀来替我吗?” 听起来脆弱又惹怜,城主难得地哄道:“你还用人替吗?你就是那个……”他没继续说下去。 关山月洇出泪,将清冷却被欺辱出媚态的无可奈何表演地淋漓尽致:“我瞧无边舫上,那些被买回去的人都被做成傀了,如今……如今又殁在昨夜,我……我怕,城主,我怕……” 他紧紧拥着城主,脸上的惶然与情动恰到好处。 男人在床上总是最容易心软的,城主力道不松,甚至变本加厉,嘴里却难得地温言哄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真的,他们是假的,一切都会结束的,到时候,你就留在我府中,与我共赏这城池繁华。” 欲到浓时,他是真将关山月当成了凉婉,说的话倒也有几分真心。 毕竟……像关山月这样的替身,委实不好找。 他自然与那些傀不同,傀的身体哪有这般柔韧温暖?含春眸,眼尾泪都那般逼真。 再后来也不用看了,城主并未将傀的计划告知关山月。 但有一点已能确定,关山月在护着宛丘神裔,甚至城主食人灵脉的主意也是他出的。 秋茗和沈霁刚从寝屋脱身往回走,便听见宾客住所传来侍从纷乱的脚步声。 细听才知,他们看见了并非宾客的陌生人,从他们的形容中,秋茗听出来那个冒冒失失被发现身份有异的人是周芃,侍从冲去询问时,却发现那人忽然不见了,从眼皮底下直接消失。 正想去禀报城主,却被院外侍从拦住,以免扰了城主性质。 沈霁闻言便道:“核已经不在城主府了。” 只有与核达到一定距离,才会不被幻境中人看见,周芃这一下直接来了个大变活人。 说明核离开城主府不久。 而这时,宴上宾客都被留在城主府中,城主还在与关山月纠缠,他们两都不是核,能离开的人只有城主府的侍从。 恍惚间有个答案已在心底。 阴沉沉的天又下起小雨,这府邸中的人已看不见他们,秋茗与沈霁也懒得躲藏,绕过廊庑,便瞧见凉霄引长身玉立,半边面颊覆着银丝缠绕的面具,他撑着兰竹伞骨的油纸伞,瞥眸朝两人看来。 像是,等他们等了挺久。 秋茗心脏中的灵核恍然间又跳了一下,一阵心悸让他有些慌措,偏偏倔强地不肯挪眼避开,伪装镇定。 岂料对方唇角一勾,笑了下。 也不知是被秋茗气笑了,还是觉察他欲盖弥彰的冰冷。 他走过,将伞微偏,挡住落在秋茗身上的蒙蒙细雨,低头瞧还能看到对方轻颤的睫毛上凝成的小水珠。 “别淋雨,会病。” * 核既已不在府中,幻境中的人要发现他们并不容易,况且有昭阳护着,周芃和苏潭不至于遇险,凉霄引便来寻他们一起出府看看。 按理说,本该有凉霄引这样的前辈高人同行,沈霁该乐意才对,他却有些贪恋刚刚与秋茗单独相处的时候,捂过秋茗双眼的掌心甚至还残有睫毛刷过的触感。 但凉霄引是天玄的前辈,沈霁理当敬重。 他将刚刚在城主寝居内发生的事讲了一遍,便见凉霄引脸色微变。 沈霁还以为凉霄引发现了什么他没注意到的细节。 却见对方垂睫问秋茗:“小孩子家家的,不该看的不能看。” 沈霁:“……” 秋茗:“…………” 不能看?上辈子都做过,有什么不能看的?他又不是完全不懂。 死过去,又活过来的两辈子,他如今早已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听童谣的年纪。 师尊为何……永远将他当作小孩子呢? 秋茗脾气古怪,一失落难过就要表现地越凶悍冰冷,欲盖弥彰的力度大了些,看起来更不好相处了。 左右他还没和师尊相认,并非是他不敬重师长,心情不好,闹点脾气怎么了? 这般想着,敛眸一沉,低哼道:“要你管我?” 抬手掀了凉霄引的伞,快步往外走。 凉霄引愕在原地,低低叹息一声,沈霁并肩同他走在一块儿,抱着剑莫名道了句:“前辈既是天玄的人,那应当知晓天玄的规矩。” “什么?”凉霄引随口问。 沈霁眉梢一挑,说:“天玄有三条死律,其一,师徒不可相恋,这条和前辈没什么关系。这其二,同性不可相恋。其三,哪怕修为再强的弟子,超过五十岁还不婚配是会被天玄赶出宗门的。前辈占了几条?” 他一个字都没提秋茗,却句句都在说凉霄引与秋茗不般配。 凉霄引不禁哂笑一声,他这个人哪怕有些愠怒都不会表现地太明显,倒让沈霁琢磨不透。 沈霁不晓得的是,凉霄引至今觉得秋茗那句“他喜欢我”是胡诌的,凉霄引并未认真过,只当那是小孩子瞎胡闹开玩笑。 却莫名其妙地在沈霁抛出这番话的时候,被套了进去认真想了下。 若真如秋茗所言,这三条死律,他凉霄引哪条没犯? 他认真地回答沈霁:“你猜,我为什么离开天玄,宗门长老连我的名字都三缄其口?” 说完,也不管沈霁,目光锁着秋茗背影跟了上去。 沈霁愕然片刻,忽然明白过来! 他本以为凉霄引早就在宗门安排下成过婚,甚至有过孩子,与秋茗年岁相差又大,定然不相匹配,想提醒这位前辈,让他知难而退。 原来凉霄引当初离开宗门是被赶走的,并且姓名被抹去,是因为拒婚吗? 这样一个活了几百年的人,当初若真拒婚过,现在认识秋茗才多久时日啊?就喜欢上了? 沈霁觉得不可思议。 他又想到另一种可能。 如果当初前辈拒婚是因为心有所爱呢?奈何宗门不许,爱人又因故离世,他才孤寂了百来年,恰好算准了爱人已轮回入世,如今才寻来,发现是秋茗,才能在短短数日时间喜欢上他。 这么看来,连凉霄引夺舍他身体进入幻境,做什么都将秋茗带在身边,都显得无比合理。 凉霄引看起来毫无目的,对幻境内的秘密没兴趣,对山海碎片没兴趣,原来只是为了守在秋茗身边! 沈霁觉得自己的分析很合理,所有行为都有了解释。 但他……更焦虑了。 作者有话说: 吵起来!打起来!
第44章 末未傀(六) 城主命偃师制造出末未这样的傀,显然不是为了像城中那些权贵一样,当个玩物养在身边。 在极乐宴上,他初步驯化末未,让其认为自己是人,认他为主,执行城主命令——杀傀。 下一步,城主要做什么,秋茗等人不得而知,但他已将末未派遣出城主府。 而目前城主和关山月都在府邸中,核却不在。 末未是核的可能性很大。 但一个傀,又不是人,哪儿来人的意识?遑论有放不下的执念,被山海幻境捕捉。又怎么会是核? 秋茗觉得,辛离厄反倒更像这个幻境的核,他不在城主府中,又极可能附身在傀上。 若核是辛离厄,这个幻境倒是好破了。 辛离厄执着的那点事,他们在凉婉的山海幻境中看得一清二楚。 要么是不甘凉婉的死去,想要复活凉婉;要么是怨恨凉婉的背叛,想要覆灭她死后还留有结界守护的城池,因而这个幻境地点会是遗珠城。 秋茗没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既已晓得师尊就是凉霄引,凉霄引又和凉婉是母子关系,即便不相认,他也不可能揭出辛离厄的事,让师尊难堪。 话一憋心底,秋茗整个人显得更加沉郁。 若不遇上什么惊慌失措之事,他脸一绷,倒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现下,已入夜,天色阴沉,淫雨霏霏。 城中空巷,沿铺紧阖,街上无人,与那日入城时的热闹截然不同。 就像是,所有人都知道今晚会发生点事。 越往远走,地上残落的傀木越多,七零八碎的肢体,即便没血,也是极骇人的。 暗处小巷中倒有些动静,秋茗听力极敏,他阖眸片刻再睁开眼时便毫不迟疑地跨步走去。 沈霁觉得他过于冲动冒险,本想阻拦,却被凉霄引的伞一挡,被落在身后。 凉霄引走到秋茗身边,轻声问他:“发现什么了?” 秋茗顿了下,“嗯”了一声。 又疾步走开,看起来像有些排斥凉霄引似的。 巷陌阴暗,只有些许街道沿铺的门下灯给出幽微暗光,但秋茗视力极好,他看清那些蜷缩在暗巷中的人惊慌失措地抬眸看他,下意识地往墙边贴,有的怕的瑟瑟发抖,有的脚尖微挪,作出一副随时逃命的姿态,肢体发出咔嚓喀嚓的声音,是傀木受损后,衔接处造成的声音。 这些人也不知道还算不算人。 他们不是没有生命的傀,而是被抽离魂灵封印进灵晶,塞进傀木身体,身体不会流血,但有人的意识,甚至会有疼痛感知。 原本看见一脸冷色的秋茗,他们怕地打颤,瞧见撑伞走来的凉霄引时,莫名觉得被安抚了一般,好似凉霄引是来救他们于水火的神明。 可转瞬,又觉得这种想法荒谬。 这几人看起来,同城中权贵别无二致。 秋茗直奔主题:“有人要杀你们?” 这批傀下意识点了点头。 秋茗又问:“只要灵晶不碎,你们便不会死,或者说你们这个状态和死了没区别。” 众傀一噎。 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秋茗眯眸在群傀中梭巡一圈,没找到目标,他神色有些不耐。 凉霄引:“在找谁?” 秋茗不答,凉霄引又说:“辛离厄确实不在这里。我很好奇,你为何追着他不放?” 他倒是不避讳。 山海幻境很是凶险,对于每个入幻的人来说,出幻才是最要紧的,哪怕是天玄的掌门入了幻,也不会像秋茗这样漫不经心,甚至还在幻境里找起人。 秋茗抿了抿唇,显然不想回答他。 凉霄引:“我上次瞧见,你藏了个什么……书册?和你要找的人有关?” 此言一出,秋茗肩膀颤了下。 凉霄引顺着又说:“你如此执着要杀辛离厄,上次的永青也是,你打算做什么?”他音容缓和,不像是责备,却还是让秋茗浑身紧绷。 秋茗被问地很不自在,他想逃避,这一躲,就让沈霁以为秋茗排斥凉霄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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