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茗想舔一下发干的唇,柔软的舌却卷到对方手指,倒像是挽留缠`绵。 他又瞧见原本半躺在床榻的师尊坐起身,一手揽过他的腰,将他牢牢圈在怀里,另一只手还在他唇边流连,原本松散的寝衣从肩头滑落,秋茗感觉对方滚烫的胸膛贴上他后背。 屋内那么安静,只有檐外落雨滴答在芭蕉叶上,啪嗒啪嗒,和彼此的呼吸,心跳紧密相连。 他耳边的呼吸愈发灼热,师尊将他整个圈抱进怀里,喑哑磁缓的声喟叹道:“……茶茶,我想喝茶。” 秋茗一怔,咽了咽喉咙,口齿不清地低喃:“师尊先……松开我,我去沏茶。” 他师尊的下颌埋入他颈窝,柔顺的发丝从他肩膀垂落,撩他手腕皮肤,很痒。 师尊仿佛化作魅妖,轻声哼笑道:“是用我的茶茶泡的吗?” 秋茗整个愕住,不知所措。 他像脱水的鱼,快干涸至死,想掰开腰上缠绕的手臂,想离开,又……又想继续沉沦。 师尊却不依,翻身将他压在床榻上,半阖的眼似夜妖蛊惑人心,从口腔中脱出的手指还湿漉漉的,又蹭到秋茗下颌与眼尾,嗓音带笑地说:“我尝尝……” 再后来……再后来,秋茗便醒了。 可身上依旧滚烫,他一睁眼便瞧见自己抱着师尊的手,顿时像碰到什么咬人的怪物似地忙不迭收回。 抬起半湿润的眸,才发现,师尊不知何时醒了,一直瞧着他,幽微的火烛晦暗不清,师尊声音带着将将醒来的哑意。 “梦见什么了?一身汗。” 秋茗喉咙滚了下,目光落在师尊微乱的寝衣上,又似被烫到一般匆忙避开,滑向师尊的手,后来更是看什么都觉得罪过,干脆闭上眼滞涩地摇头。 “秋茗,我有些口渴,有茶吗?” 哗呲—— 窗台小炉上煨着的热茶沸腾,顶着茶盖冒出来,沿烧得滚烫的炉壁流淌,又被火热蒸干。 仿佛煎熬的不是一壶茶,是秋茗。 师尊的眸缓缓流转,停在秋茗唇瓣上,上面还沾了零星的血珠。 都看见了…… * 闷闷的雨水不徐不疾地落在屋檐上,窗棂下有一株芭蕉叶,淅淅沥沥的水声拍打在上面,旖旎又静谧。 秋茗躺了好一会儿才让意识与身躯相融,他下意识蜷了下手指,触上一片温热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被牵着。 他拧眉缓了口气,幽幽睁开双眼,窗外昏沉,屋内一片暗黄,只有一盏豆丁火烛,勉强照出些许亮来。 “休息好了吗?”低低沉沉的声飘进耳蜗。 秋茗抽出手,才瞧见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他床边的凉霄引。 “我……”他才开口说一个字,声音便已哑得不成样子。 唇忽然被递来的杯盏压住,瓷杯是微凉的,水是温热的,秋茗没拒绝,就着杯盏小口小口地啜完那杯水。 秋茗问:“我们这是在哪?” 他只记得极乐宴上,他看见身为傀的末未被城主灌以人的观念,将他变成一把与同族刀剑相向的利刃,不由得悲从中来。 想到自己本非人,师尊却一直教导他该如何做一个人,他觉得很难过,这是第一次产生某种动摇,不像以前,毫无保留毫无条件地信任师尊。 他不是怀疑师尊,他只是……很难过。 他想,如果他和末未一样,那么师尊对他的驯化已经成功了,就算他知道什么,就算他难过伤心,他还是会听师尊的话。 可他依旧会难过,会伤心。 凉霄引替他拿了张净脸的帕子,声音低低沉沉,听不出喜怒哀乐。 “极乐宴结束了,城主要处理的事很多,暂时注意不到我们身上,我便佯装成宴请的客人混入其中,带你在府中住下。” 说着,转眸看向秋茗,顿了下才道:“你心底瘀积的情绪太多,繁杂纷乱不清净,气血相冲才晕倒。” 秋茗觉得他忽然严肃起来,像责备,“若孤身在外,这个状态很危险,若我不在,你遇上旁的对你有想法的人,你又该如何自保?” 秋茗抿了抿唇,不说话,按理说他该习惯性地回怼一句:关你什么事。 可如今,他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怯意。 像是怕惹对方生气。 秋茗捧着茶杯,又小口啜起来,安安静静地蜷着膝盖靠在床头,极乖巧。 任何人看到他这个样子,恐怕都怪罪不起来。 凉霄引顿时语塞,走到窗边看檐外那株雨打芭蕉。 秋茗这才将目光搁回凉霄引背影上,那种诡异的熟悉感又浓烈起来。 他不是什么都不记得。 刚从倥偬梦出来,脑海被无数纷乱的前世记忆充容,无论是自己身死,还是爱慕师尊,哪一件都让他手足无措,他没有时间消化情绪,落入幻境后便强压着,先处理眼前事,可偏偏凉霄引的存在总在勾起他对师尊的回忆。 凉霄引和师尊……真的只是有些相像吗? “你为什么要管我?” 他不再说“要你管我?”也不说“管你什么事?” 灼灼目光盯着那半笼在雾中的背影,已经不是“有点像”的事了,在某一刻,秋茗觉得师尊就在身边,就在眼前,看着他一路走来,看着他狼狈仓皇又竭力掩藏。 藏什么呢? 前世真相还是痴缠爱欲? 他知道吗? 知道他上辈子就已冒出大逆不道的念头,知道他每次垂睫敛下的都是渴念欲求。 他看着凉霄引回眸,却未对上凉霄引的眼,他的目光落在对方手腕上,那里有一圈锁链勒出的痕迹。 就像……师尊总戴在手腕上的那只黑镯。 哪有人会这么相像呢? 伤痕的位置都一样,同样在天玄宗待过,同样活了数不清的年岁,同样说过:我以前养过一个小徒弟…… 以前…… 以前是多久? 他身死之前吗? 薄纸越来越薄,已经能瞥见对方的身影。 秋茗豁然想起,他在极乐宴上问的那句话:为什么养他? ——因为喜欢。 因为……喜欢! 秋茗心如擂鼓,已乱了节奏,窗外沉闷的雨打芭蕉声已不能遮掩。 他想起来了,他在凉霄引那句——别搓手指,秋茗,别把手指搓破,会疼。 之后,他做了一件事。 他掀开了凉霄引的面具,掀到一半被凉霄引握住手拉下,面具重新盖住。 可惊鸿一瞥,他已经看见了——一颗眼睑下的朱砂痣。 闷雷乍响。 与秋茗终宣之于口的一句话重叠。 他的声音被盖过去。 电闪雷鸣的一刹,已耗费所有勇气。 凉霄引沉声:“你说什么?” 秋茗死死攥着指尖,咽了咽喉咙:“没什么。” 凉霄引回了他上一句话:“你问我为什么管你?”他语调慵松道:“我以前也养过一个小孩子,瞧着你们年岁相仿,你就当……” 他话没说完,秋茗抢道:“你将我当成了他吗?” 静默。 这句话不久前,凉霄引也曾问过秋茗——你将我当成了谁? 明明两个人之间的事,他们硬是闹出了四个人的故事。 凉霄引打破:“……没有。” 凉霄引:“我是长辈,对小辈照看一二是应该的。” 秋茗:“……” 只是长辈吗? 他一丝一毫也不知他心思,果然啊…… 最后一点想要相认的勇气也散了。 秋茗抿了抿唇,看着凉霄引以他熟悉了那么多年的手法烹茶,也不知是忘记伪装,还是觉得秋茗察觉不出。 秋茗不敢认他,是因为自己心底有鬼,是怕那满身的痴缠欲`望泄出眼底,是怕一旦身份戳破,他和他将变成纯粹的师徒关系。 他宁愿与他保持现状,至少还能骗过自己——可以拥抱,可以牵手,哪怕不慎漏出尘欲,那也不是对师尊的,不是在玷污师尊。 那凉霄引呢? 秋茗知道他是为自己而来,最初就认得他了,却不说。 他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不与他相认? 屋外传来叩门声。 秋茗萦绕的思绪忽然遣散,凉霄引走过去拉开门,外头站着的居然是沈霁,还有……周芃。 早知山海幻境拉人入幻境都是有目的的,不可能只拽他一个人进来。 秋茗收敛情绪,看着周芃眼珠骨碌转着,一个箭步奔他床边。 “呜呜呜,茗哥,你可算是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睡很久呢,在幻境里昏迷可不是好兆头,沈师兄说的!” 容沈霁入屋,凉霄引关上房门。 秋茗有点晕,沈霁到底知不知道他身边站着的这个人就是上一个幻境中附身他的?就算不知,莫名其妙跑进来一个陌生人,不该警惕吗?或者怀疑凉霄引是幻境中人,也不该如此信任啊。 周芃话多,无心之谈倒是解释了他的困惑。 “我是睡着了就突然入幻的,整个人都傻了,我还以为这种事不会发生第二次呢,还好这次没有怪物追着我跑,昭阳也进来了,我寻思着怕不是上次入幻的人都来了,就和他一起找你,没找到你反倒遇见了沈师兄,呃……还有那个苏潭。” 说着,周芃瞥了眼坐在窗边茶桌旁,看似岁月静好实则气氛古怪的两人,悄悄往秋茗身边靠了一下,压低嗓子说:“茗哥,这个人是不是那个附……” “嗯。”秋茗点头,打断周芃的话。 这傻子是以为说小话不会被那两人听见? 不比普通凡人,在这两人的修为面前,看似小声说话都会变成大声密谋。 周芃缩了下脖子。 秋茗和周芃知道凉霄引身份不奇怪,沈霁眼里的凉霄引到底是什么身份? 秋茗还没想明白,便听见茶桌边的两人谈起事来。 沈霁:“前辈,或许有些冒犯,但我还是想问清楚,上次幻境中,那个附身我的人是不是你?” 周芃愣了,问地这么直接? 秋茗眉头也拧起,他是晓得沈霁有多厌恶附身他的那个人,这两人不打起来才有古怪。 岂料,凉霄引替对方斟了杯茶,音容缓和地坦诚道:“是。” 沈霁皱了下眉,看起来倒没有很不痛快,接着说:“前辈这次是以真身前来,上次为何要附身于我?” “因为之前身体出了些问题,只能以魂魄入幻,便借用了你的身体,不过你应该明白我占用你身体时并未对你造成什么损伤。” 他承认地倒是坦荡。 秋茗却心底揪了一下,身体出了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严重吗? 直接问,他肯定不会说。 如今是不是已然安好了? 沈霁能唤凉霄引前辈,怕不是他已经透露了自己曾是天玄之人,至于那些事沈霁知道几分,凉霄引又透露了几分,便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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