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凉婉一步步往城内走去,沈霁跟上,见秋茗和周芃,还有皓清都跟了上来,他回头瞧了几人一眼,点了下秋茗,说:“他跟着我,你们都留下。” “???” 皓清皱眉:“师兄不带上我?我已经将传送阵法留给二十三了。” 二十三是那个肩膀被抓伤的弟子,在他那届弟子中,排行二十三。 皓清:“我可以跟你一起……兴许可以帮忙。” 虽然他不太厉害,但到底是天玄宗弟子,总比秋茗这个凡人好,他至少不会拖后腿。 沈霁没同意,又重复了一遍要秋茗跟上,其他人留下的话。 皓清忍不住问:“为什么啊?” “……” 因为……某个小朋友怕人。 沈霁只是笑笑,丢下一句:“听话。” 他嗓音柔和,像是哄劝,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魄力,就像是天生的师长,让被安排的人不知不觉服从。 周芃很不想离开秋茗,别人不知道,他却不傻,秋茗绝对是这里最能打的,绑定他才能安全,傻子才和他分开呢! 他苦兮兮地抱着秋茗的胳膊,直到被秋茗那张漂亮的脸对上,用和那张脸格格不入的危险眼神凶他,才吓得他一个趔趄,松了手。 没忘记呢,他茗哥在妖魔窟杀人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 秋茗冷冷地贴他耳边说了句:“会带你出去。” 他从不轻易承诺,一旦诺了,就绝不食言。 他们跟着凉婉,越走越远。 “啊!沈师兄的剑怎么没带!”二十三惊呼。 那把淬着寒芒的灵剑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被发现的时候颤了好几下,发出悲鸣,若是人形,也不知是被气到吐血,还是哭哭啼啼。 沈霁连睡觉都不会离开身侧的剑,入个幻境已经被扔了两回了。 实惨! 这把剑失宠了? 周芃嘴角抽搐:“有没有可能……他根本不需要剑呢?” 皓清:“……” 二十三:“??!!” 剑修不需要剑?你在说什么屁话? 作者有话说: 表面上的沈师兄:你们留在这里更安全。 实际上的沈师兄:只是想单独和小朋友一起约会(划掉)打怪。 剑表示抗议:我不是人! 答:也不行,你会反光,你太亮! 剑:???!!!你没事吧?
第14章 辛离厄(一) 沈霁不愿带上其他人,有两个原因。 一是,发现了某个小朋友有恐人的毛病。 二是,以凉婉那般强大的实力,发现幻境闯入者的可能性很高,其他人的修为不足以瞒过凉婉。 秋茗倒是挺乐意的。 虽然,他和沈霁待在一起有些别扭,但也不觉得这个决定有什么不好。 一来,他不可能长时间和那么多活人相处。 那些人要再对他说个话,盯着他多看几眼,他会疯的,到时候一个激动杀了人,他就完了,师尊知道了会生气的。 二来,辛离厄是名单上的人之一。 只是名字太靠后,那名单又密密麻麻一大串,他找了个机会翻阅一遍才发现这个人。 秋茗忍不住感叹,导致师尊心魔炽盛的仇人也太多了,师尊当年到底做了什么,才造出这么多敌人啊? 想什么来什么。 不远不近地跟着凉婉走了许久,才在空荡荡,鬼森森的街道上看到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镶银边的黑色轻铠,披着玄色斗篷,提一盏八角风灯,灯中散着一股诡异的香气,黑夜中漂浮浅淡的白烟,青幽幽的灯光照亮他的脸,少年轮廓刚毅,眉眼俊俏,马尾高束。 正是辛离厄! 这是一处街口转角,沈霁和秋茗蛰伏于两街交汇处,凉婉从东边的街道走来,辛离厄急匆匆地从西南边走近。 就快要碰头。 沈霁盯着辛离厄的风灯,低声说了句:“是犀角香。” 秋茗瞬间了然。 他在砀山时,从师尊的藏书中看到过,有一种说法,“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与鬼通? 辛离厄点这犀角香,是要与哪只鬼通? 是辛离厄察觉到什么,把入幻者当作鬼了,要引他们出来? 还是说回来的这个凉婉……根本不是人,他在给她引路? 又或者……辛离厄已经死了,为了见凉婉一面,才给自己点了犀角香? 秋茗脑速飞转,将自己曾经藏着掖着躲被窝下看的话本套路都设想了一圈。 下一刻,转角相遇。 辛离厄面上怔了一瞬,青灯映照的双眸忽然亮起,惊喜不已,却蓦然一阵割风之声从耳边闪过,软鞭带着疾风抽在他手臂上,倒刺剌开血肉,顿时皮开肉绽,他没来得及反应,长鞭抽回的罡风刮破了那张俊俏的脸,淌下一抹红血。 风灯晃了一下,光影扭曲,险些熄灭,被辛离厄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 手持长鞭的凉婉堪堪收住手,第二鞭没下去。 她看着他红色的血液,皱眉不悦道:“你既然是人,点这犀角香做什么?” 她声音很好听,如泠泠珠玉坠落玉盘,似山谷的空旷回响,带着袅袅余韵,语气却冷到极致。 犀角香招鬼,招邪祟。 凉婉老远就闻到这香味。 她不动声色地靠近,以为他是鬼怪,想一鞭抽死,他若真是鬼,已经魂飞魄散了。 辛离厄愣了很久,他垂睫,等着风灯内的烛火平静,才抬头看凉婉。 “你……你不记得我了吗?” 声音很轻,小心翼翼,忐忑不安,自卑到尘埃里。 十年前,他很脏,浑身都是血,而她白衣飘袂,恍若神女。 他与她之间横亘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她的模样一点没变,他却从一个及腰高,浑身脏兮兮的小孩,长成了一个挺拔俊俏的少年。 他等了她十年。 只因她收他为徒,顶着云梦女君亲传弟子的名号,辛离厄不愿给她丢脸,即便她没教过他一天,甚至忘记了他的存在,可他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习武练剑,修行成长,一步步成为云梦城中人人夸赞的仙君。 他是她的徒弟,他没有给她丢脸。 她未归的这十年,他替她守着这座城。 可她……忘了他。 女子清绝的脸上一点点浮现困惑,她只是随意瞥了他一眼,就盯着那风灯,又问了一遍:“犀角香招邪祟,你要做什么?” 辛离厄沉默了片刻,将满脸伤心的情绪藏了又藏,哽着喉,低声说:“城中邪祟太多,除不干净,凉府的结界快撑不住了,我想用犀角香将那些邪祟引走。” 所以他孤身犯险,一人提着燃烧犀角香的灯,走在邪祟蛰伏的长街上。 他想替凉婉守住这座城,等她回来。 只是一碰面,故人不相识,红尘已陌路,她将他误认成邪祟,险些杀了他。 那淬灵的鞭子若再落下第二次,若不是抽在手臂上,而是抽在他脖子上,他已经死了。 不远不近地听着两人对话。 秋茗沉默了。 “……” 他被自己的过度脑补尴尬到,燃烧犀角香的原因竟是这样,他从未发现自己竟有编纂话本的潜质。 凉婉终于有了明显的情绪,她皱眉看着少年手臂上血淋淋的伤。 从未误判过邪祟,从未犹疑过,这次却误伤了人,她头疼不已。 很明显,凉婉不擅长道歉,情绪总是淡淡的,冰冷的,如月皎洁,也如月冰冷。 她抬手握上少年的臂,少年一愣,似乎想挣开,但又贪恋这种无声的关怀和触碰,想起初见时握着他腕的纤细手指。 在凉婉低声提醒他别动之后,他就任由劲悍的灵力灌入伤口,不一会儿,就修复了个七七八八,伤口结痂,脱落,新长出稍浅的嫩肉。 修为再强悍的人,也不能将治疗之术发挥到这个地步。辛离厄当年断腿拔舌,都被她治好了,如今,伤口依旧愈合地如此之快。 要么,凉婉有什么很特殊的秘密。 要么,辛离厄体质异于常人。 少年脸上还挂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红血刺目。 凉婉抬起手指,刚一触碰到少年渐渐烫起来的脸,就被躲开,仓皇退了两步。 辛离厄磕磕巴巴道:“……别,别浪费灵力了,这伤不严重。”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凉婉就信了。 凉婉天赋异禀,修为高深,但她这个人没心机,也不会洞察人心,单纯地像个白纸。 别人说什么她都信。 倒不是她傻,只是没人敢骗她,又对那些世俗的相互欺瞒没有任何兴趣,况且,她独身惯了,仗着卓越天资,又有什么是她一个人无法破解的呢? 她根本看不出少年暗暗咬牙,隐藏了什么东西。 但秋茗一看就知道,凉婉的长鞭是神器,出手的时候还淬了灵,没抽死辛离厄都是他走了八辈子好运,脸上那伤口看起来不严重,实际上已伤到灵脉,疼得很。 这辛离厄挺能忍的。 一想到这人是名单之一,秋茗非但不同情,反倒有些快意。 恍惚片刻,脑袋就被身边的人拍了一下。 “别笑地那么奇怪。” 秋茗无语,狠狠瞪他:“……” 其实他刚刚笑得何止是奇怪,简直有些诡异,像个嗜血阴鸷的大魔头,但这种恶毒的表情在他天生就有些软糯漂亮的脸上就显得……很奇怪。 还挺可爱的…… 沈霁心想。 凉婉借着青幽幽的灯光,再一瞧辛离厄的衣服,和腰上佩的“凉”字腰牌,确定了他是凉府的人。 她说:“犀角香燃之可见鬼,但招鬼还差些,更别说吸引邪祟,你这么做没什么用处。” 辛离厄神色颓然,失落地要命。 凉婉不懂他为何如此,天骄总是无法共情普通人的,更不知道自己否认了他全部的努力和拼死挣扎要换的东西,是有多伤人心。 凉婉说:“你该庆幸,若犀角香真能引来邪祟,它们早将你剥皮拆骨了,你只有一人,修为……百条灵脉,你只通了一半不到,如何对付它们?连一个时辰都撑不过。” 她话音刚落,辛离厄脸色更差了,比生生受那一鞭时,还难受。 十年无师长教导,他自学成才,在这凡人居多,修士零星的云梦城,他也是被无数人夸赞过的。 而这些,在凉婉眼里,只是修为不济。 连一个时辰都撑不到…… 他等了十年,等回来的凉婉,根本看不上他。 幻想过无数次故人再见的场面,却这般惨淡收场,辛离厄自嘲一笑,他想与她相认的勇气彻底散了。 少年抬眼,眼眶是红的,但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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