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和凉婉都是琴灵,本来是一体,但她变成凉婉之前,我们就分离了,我不是……” 我和你老婆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别这么看着我!怪变态的!! “我知道,你不是。”辛离厄瞥开双眼,缓声道:“他们都以为,我执念不散是因为恨她,以为她亲手杀了我,可他们永远不明白,我对她……我永远信任她,哪怕她真亲手杀了我,我也不会恨她。” “那点误会算计骗不了我,我的执念不过是……想再见见她。” “后来,她自戕于囚仙台,我又想,我要查清楚她为什么自戕,她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同床共枕那么久,我从未……看懂过她。” 后来他知道,他唤做师尊,又爱上的女人是真正的神女,她这一生都在追求一个“明白”,她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也不在意他的…… 或许……在意过。 否则,怎么会耗费那么多心思去保护他。 可辛离厄又想,保护他也不过是她在追求答案时的一个手段。 但不重要了。 凉婉是真正的神女,她的一生不为七情六欲困囿,不被世俗道德所束缚,她的存在自有她的天命,她要挣脱被那个人伪装成天命的宿命,而去迎接真正属于自己的天命。 那便是……迎接她的神明降临。 再以自戕归位七绝琴。 查了三百年都未曾查明,却在附身于琴弦上的这段时间看清了一切,对辛离厄的震撼不可谓不大。 他没有她那样的神性,他还是囿于仇恨的,因而选择了报仇。 心愿一了,辛离厄的灵体也留不住了。 秋茗问他:“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辛离厄摇头:“够了。” 他想了想,目光落在琴身上,又道:“我的灵体消散后,应当会残存一点点灵识,可以继续住在琴弦中吗?” 凉婉本就是七绝琴的琴灵,如今归位,虽无意识,但到底还是存在的。 他想永远留在她身边,即便她再无意识,即便她什么也不知道。 “好,”秋茗点了点头,顿了下,又道:“灵气不足的人间,灵识自然沉沦混沌,但这世上的所有事物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我是说万一……你们未必没有重逢的一日。” 辛离厄笑了下,只当是安慰他的话。 他的面容开始模糊。 死的时候,不过二十来岁,又是那种乖巧的长相,看起来像个少年人,笑起来两颊还挂着梨涡。 他奔向琴身。 恍惚间,似看见一袭白衣,长发曳地的神女站在他面前,朝他看了眼,始终是那么冷清,她不爱笑。 辛离厄像少年人一样朝着她奔去,目光温柔,恍惚间回到了三百年前…… 他轻轻地喊了声:“……师尊。” 光晕消失,周遭暗了许多。 秋茗感觉到琴身滴了两滴水,便听见周芃哽咽着喉咙说:“呜呜呜哭死我得了,茗哥你咋了?” 秋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发了个很长时间的呆。 他抿了抿唇,喃喃着:“……师尊。” “什么?”周芃问。 “没什么。”秋茗又顿了会儿,轻声说:“我其实有点羡慕他……” 周芃大惊:“这可不兴羡慕啊!他们这……呃,谁说双死不算HE呢?” “那个……”周芃瞅了眼还在发懵,嘴里喃喃念叨着“不可能”“老祖怎么会那么做呢?”“我偷了别人的东西”之类的胡言乱语。 他小心翼翼地问秋茗:“你真不打算把他身体里的灵脉挖出来啊?” 秋茗却看都不看言如琢一眼,他垂眸望着自己的手心,双唇紧抿,眉头皱地厉害。 他像是陷入一场自我辩驳中。 师尊的心魔是我,只要我在,他就一日不得卸下心防。 可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他亲口说的,我舍不得…… 可我只要存在一日,那个人就不会收手,我会连累师尊。 那我就杀了他。 不行,以我现在的力量杀不了那个人。 那就拿回灵脉! 可那样,我的人性就留不住了,我会成为没有七情六欲的魔神柱,只知道满足自己的欲望,我会毁天灭地,会让师尊失望,会伤害他,甚至……失去理智后误杀他,都是有可能的。 那……那我就趁着理智还在的时候,回到归墟境去沉睡。 可是……那样,不就又回到最初了吗? 那时候,我和他之间感情尚未浓烈至此,就已经心有不甘,蠢蠢欲动了。 如今,再让我回归深渊,我……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我不要……不要离开他。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自戕吧,杀死魔神! 魔神一死,那个人便没有理由对付凉霄引,以凉霄引的能力也能自保。 我在轮回路中,还有一点可以转生的希望,尽管渺茫,可若是我轮回而来,就能摆脱魔神柱的身份,再无顾忌地遇见他。 可他要等我很久。 比十几年的等待发芽还长,比百年的浇灌还久,比万年的抚琴守候还要令人难熬…… 说不定,我再也没有轮回的机会了,我会彻底消失。 还赌吗? 不赌? 不赌就是死局。 秋茗双目阖实,复又睁开,他瞥了言如琢一眼,“你走吧。” 又对周芃道:“在这里守好我,等着我师尊来,然后告诉他,让他等我。” 留下一具茗茶凝造的尸体还是可以的。 周芃懵了好一会儿,预感不详,声音微颤道:“什么意思?” 秋茗觉得,他留的遗言有些单薄,按照周芃讲的那些话本故事,他似乎应该交代:让他不要等我,要过得幸福,再喜欢上谁也没关系,我祝福他。 但他真不是一个无私的人,他做不到。 他独占的人,即便是他死了,也不让给别人。 秋茗咬了咬牙,掌心凝聚一团足以轰毁自己灵神的力量,脸色难看,近乎咬牙切齿地说:“让他等我回来,不许和别人在一起,不许再收别人做徒弟,不许和别人住一个屋子睡一张床!” 话音一落,他平静地疯癫着,朝自己心脏灵核的位置袭去。 却……触上一片柔软。 后背贴上一片温热,环着他,耳垂一呼一吸间尽是滚烫,熟悉的嗓音贴着他,无奈地说: “这么怕我找别人,怎么不自己来说?” “……” “秋茗,听话,问题不是这么解决的。” “…………” 他听见一声喟叹,似伤心了,他头一次听见他师尊、凉霄引、抚琴神祇也会委屈。 “我的小秋茗怎么这么笨。” “我的心魔从来不是除掉你,而是害怕失去你,想要占有你啊……” 咚—— 秋茗的心脏像是洪钟,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晃的他眩晕不止,脚步虚浮。 一贯虚浮地像随时能消失的七情六欲拼了命地往他心脏里挤,撞得他灵核都快裂开了。
第74章 轮回路(十一) 紧紧捂在他心口的手缓缓垂落,覆上他的手背,攥在掌心,温柔地揉搓开他的僵硬。 “那你会找别人吗?”秋茗轻轻地问,音是颤的,几不成声。 他是恐惧的,却不是对自己险些摧毁灵核,再死一次的惧怕。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个时候要问这句话。 明明该问凉霄引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从倥偬梦中出来的,心魔严不严重,你的身躯在哪里,为什么只有魂灵。 可到头来还是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凉霄引说了那么多话,秋茗偏就只记住了最开头的那句气话。 他多少有些愠怒,可这么个只对他敏感的小徒弟,他的小秋茗,他怎么舍得生气? 还不等凉霄引有什么反应,秋茗像是终于抓住了重点,交握的手指上触到的热度和狰狞让他慌了神。 他看见刚刚那只隔在自己心口位置的手背上一片灼烧痕迹。 秋茗的蓄力一击,原本是作用于自己的灵核,但凉霄引只是魂体,又曾是神祇,秋茗在察觉出不对时,就已经收了力道,因而倒不至于造成过于严重的伤害。 可那疤痕依旧狰狞。 是烙在魂体上的。 这个人怎么就什么都不怕地来挡呢? 若是秋茗未曾收势,若是凉霄引只是普通人,若他并非魂体,魔神柱的蓄力一击,是致命的! “没事,”凉霄引低笑一声,垂袖掩住伤疤,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抚平秋茗的眉心,又捏了捏他鼓起的脸颊,哄小孩似地:“你问我什么?” 没听见吗? 也是,他说的很轻,自己都听不太分明。 “……没什么。” 本以为丢人的话题就此止住,凉霄引却垂睫道:“看你乖不乖,你要是做傻事,把自己折腾没了,我说不准真的会再找一个……比我们茶茶更乖,更听话的小徒弟。” 每次凉霄引戏谑地唤他“茶茶”,他都会脸红,一直烧到耳朵尖,半天都退不下热。 这一次也不例外,又是担惊受怕地心疼,又是气恼凉霄引刚刚的作死行为,害羞的样子让他的恼怒看起来也没什么气势,偏又鼓起圆溜溜的眼珠子,很生气地瞪着凉霄引。 惹地眼前人一笑,倾身往秋茗自己咬的发红的唇上碰了下,就着刚刚的牙印又加深了些。 秋茗瞬间呆住了。 什么愠怒气恼都消失无踪,只剩一双写满了“不讲规矩,不择手段”的眼珠子还不泄气地瞪他。 凉霄引笑了笑,贴他耳边轻语道:“我哪儿敢啊?到时候怕不只是背着我的小秋茗,而是背一座大山给你泄愤了。” 秋茗又是羞赧又是无奈,气倒是气不起来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哪样?” “……明知故问。” “以前是师父面对徒弟,总怕说错什么,做错什么,顶着言传身教的压力,那时候是秋茗的师尊,不是凉霄引。” 那时候,秋茗甚至不晓得他的本名叫什么。 少年微怔,一张清冷疏离感的脸抬起,却被唇角勾着的一抹羞赧的笑衬地矛盾又和谐。 “那,现在呢?” 他看似随口一问,紧攥的手指却出卖了自己小心翼翼的情绪。 凉霄引没正面答他,只清浅地注视着他,以眼神将他困在自己的怀里。 他说:“你说呢?” 秋茗愈发窘迫,不晓得怎么开口,又要开口说什么。 他看不见自己一张清冷感极强的脸覆上红晕是多么违和。 凉霄引也不急着等他回答,只含笑注视着他。 周芃没眼看,他刚刚就悄悄操控琴声往地上一躺,要不然被秋茗背在背上,夹在两人中间,近距离看这种限制级画面,真的挺……虐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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