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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入了红尘，师兄的第一反应不是带你离开，而是陪着你一路走来，你就不想这是为什么吗？” “他也知道，那个人的手已经伸到他为你造的小世界中了，不彻底解决问题，这样的安宁能持续几天呢？” 秋茗持刀的手顿住，恍然闪过一抹念头。 他直勾勾地看着泛沧浪，心想：这个看似一直在背后操纵的人，真的是他的敌人吗？ 瞧着秋茗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犹豫，泛沧浪倒并未抓准时机开始卖惨，祈求被放过，而是不甚在意自己的致命伤，咽下喉咙里涌出的血，平和地缓道：“杀了我之后，记得取回你的灵脉，没有灵脉就找不回全部的力量，你便斗不过那个人。” 他如看死物一般瞥了眼言如琢，眼眸复杂。 “我的建议是直接吃掉，毕竟他用过你的灵脉，骨血里都有残存，吃下去才算补充完全，不浪费。不过……”他眼底有些烦躁，垂眸叹息一声，“你被师兄养成这样的性子，让你杀我倒没什么问题，让你杀他，你恐怕做不到，你花点功夫剥出他体内的灵脉也行，多少能留下一命。” 他真像个垂暮时刻的长辈，谆谆教导着后辈。 秋茗挑眉：“你是故意让我杀你的。” 就算七绝琴弦能对付泛沧浪，就算秋茗有极大的把握，也不可能一击即中，多少应该要费一番功夫的，这么顺利倒像是……泛沧浪想死在他手中。 果然，泛沧浪又带着那股古怪的欣慰笑意看着秋茗。 “师侄好聪明，我都妒忌师兄了，早知道当初不告诉他，我将你捡回去就好了。” “……” “我死后，七绝琴弦会吸收我残存不多的神息，刚好能涤干净它这么多年留在人间沾染的浊气，你用得上。” “…………” 秋茗丢了匕首，抿了抿唇：“你没说实话。” 泛沧浪愣了下，又似笑非笑地看着秋茗。 秋茗皱眉：“你一心求死。” “为什么非要死在我手里？是因为别人杀不了你吗？你也不能自戕？” “为什么要将埋骨地选在轮回路中？” 明明在轮回路之外，泛沧浪还在奋力反抗，并不想死在秋茗手中。 为什么一定要死在轮回路中？ 为什么一定要死在秋茗手中？ 为什么非要选七绝琴弦？
第73章 轮回路(十) “都猜到了，还想听我说什么呢？” 七绝琴弦将他捆地结结实实，即便不算秋茗的匕首对他造成的伤害，神器吞噬神息也相当迅猛。 泛沧浪快要死了，可他还是噙着淡漠的笑意，意味深长地望着秋茗。 仅剩白骨的手指不顾灼烧烙烫，玩味似地勾弄着琴弦。 “我没什么要说的了，师侄，我真的是为了你好啊，快些拿回你的灵脉吧，你这样子对付我不成问题，但那个人的存在，真的有些棘手。” “茗哥你别听他的！”秋茗身后背着的琴身一抖，八成是气着的，忽地破口大骂，“你个老不死的大反派，传.销话术都没学会就想洗脑我的茗哥，我呸！口口声声为我茗哥好，害死他的不是你吗？谋划这一切的不是你吗？反派就别想洗白了！” 秋茗感觉身后的琴身左右晃了晃，大约是想扭头，可他现在通体笔直，哪有脑袋？ 周芃呸了好几声，骂的挺脏。 又对秋茗说：“茗哥，你别听他的，占上风的反派死于话多，像他这种死到临头的，话一多就能跑路。你千万别犯傻去吃人啊，你想你师尊怎么教你的，让你不能伤人，不是说要让你当圣父，以怨报德，而是怕你一旦被诱惑，容易控制不住你寄几啊！” 秋茗扶额，摁住琴身，让他不至于因激动太过，从自己背后掉下去。 “怎么醒了？” “不知道哇……”周芃顿了下，若有身躯，他应该是满面愁云，眉头紧皱的。 他嘶嘶吸气，“我靠，怎么这么疼？” 闪到腰了！ 秋茗顿了下，有些不好意思：“我抽了你的琴弦，拿去捆他了，你是器灵，卸了一部分身体肯定会有反应。” 之前让他沉睡过去，也是这个原因。 老实说，在一个没有修炼观念没有灵气的世界里生活了那么久，周芃比凡人还凡，做不到赋灵在琴弦上为其加持，用于作战的。 周芃也听懂了，不好意思地嘟囔道：“对不起啊，我拖后腿了……” “也不算。”秋茗想了想，难得的带了些人情味地问他，“难受的厉害？” “还……还好吧。” 他被抽琴弦的那一刻应该是有一种活生生剥离骨血的疼痛感，但秋茗设法让他沉睡，屏蔽了那种疼痛。 现在的感觉吧…… 周芃想了想，古怪地咕哝了几声说：“有一种得了腰椎间盘突出加腰肌劳损的感觉，说不上疼，就是闪到腰的时候会刺一下。” “……” “嗨呀！总而言之，这个大反派话术这么烂，你肯定不会信的吧茗哥。” 虽然说，他茗哥是那什么魔神柱，沾了个魔字，好像大家还都挺怕他的，周芃也怕过，但转念一想，为着个身份去怕一个人有点荒唐，凡尘中人怕的无非是强悍的力量不受自己控制，不为自己所用，不说魔神，就算是漫天神佛，若不悲天悯人，造福苍生，动不动就来人间搞个毁天灭地的团建，那神也是被人怕，而不是被人敬的，说到底恐惧的不是某个身份，而是这个身份带来的力量不受控制。 周芃想明白了，他不怕他茗哥，但他怕秋茗真的去吃人。 人肉啥味啊？ 吃了会不会上瘾啊？ 一天三顿，一顿七八个，一口一个，那确实有点吓人啊…… 周芃扭着琴身看了眼跌在地上，被真相震惊到现在都没回过神的言如琢，贴在秋茗耳边小声道：“茗哥，那个……你要是拿回灵脉，也别真吃，弄的血糊糊的，腥味那么重，刷牙都刷不干净的，你老婆嫌弃你就不亲你了。” 秋茗：“…………” 秋茗无奈：“我不吃人。” 闻言，周芃终于松了口气。 秋茗挑眉，望向脸色愈发苍白的泛沧浪：“不拿回灵脉就对付不了那个人？你倒是算盘打得精，谁说我一定要对付那个人了。” “……他都将手伸到砀山了。” “对啊，偷偷摸摸潜入砀山，连脸都不敢露，招来的天劫也不过是迂回陷害，只要我不上套，他就对付不了我。”秋茗觉得有些好笑，“你同他之间有恩怨，想借我的手去报复，可我偏不入局，你又能怎样？” 唇边挂着的浅笑终于消失，脸上的淡然荡然无存，泛沧浪紧咬牙关：“是我的仇人没错，但也是你的，我们不过是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而已。” “获得力量不好吗？如今你已获得神息魔气，只有你拿回灵脉，便无所畏惧，铲除威胁之后，无论你想如何，是成为这两界之主，还是隐居砀山，都随你，没有力量只能任人拿捏的滋味你体验过，不好受吧？唾手可得东西，为什么不拿回来呢？” 这番话说得周芃都有些心动了。 可以选择不吃人，只要控制好自己的力量。 拿回灵脉的话…… 周芃看了眼言如琢，他想：灵脉本来就是茗哥的，拿回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 秋茗并未被诱惑。 无穷力量他不是没有拥有过，可那样被困在归墟境，日日夜夜沉睡的日子他觉得很难捱。 确实，若他不顾两界死活，他可以更潇洒自在，天地间没人能拦得住他。 可他永远记得，凉霄引说过，若天地毁灭，世间再无生灵，抚琴神祇也会消失。 那样孤零零的自由，于他而言不过是从一个叫“归墟境”的监牢，辗转押入一个叫“混沌世界”的牢笼。 他又不傻。 他已经吸收了自己的神息魔气，他没有把握灵脉回归后，还能甘愿走入归墟，不失去人性。 他怕到时候，他对毁灭的渴望，会让他连师尊都认不出。 秋茗不欲与他争辩：“我不想要的，谁也不能逼着我要。” “至于你……”秋茗掣动七绝琴弦，绞地泛沧浪骨骼尽裂。 琴弦中浮出一道虚影，初时看不分明，再定睛去瞧，周芃惊讶大喊：“辛离厄？！” 辛离厄非人非鬼，自被凉霄引收入琴弦中便一直安分地温养魂魄，那是凉霄引待他的温柔，也不知那时候凉霄引到底有没有人出此人就是他俗世红尘中能称之为“父亲”的人。 秋茗并不知道此事，再去拦住却已经晚了。 辛离厄操纵着他附身的那根琴弦直直穿透泛沧浪胸腔，裹住心脏，菟丝花一样绕上对方浑身灵脉，狠狠一绞，血肉尽碎。 辛离厄此刻不比恶鬼和善，他目眦尽裂，咬牙恨道：“找到你了！” “是你，与天玄勾结，蒙骗凉婉！” “是你，改我天命，让我身负厄运之体！” “是你，囚禁凉婉，逼得她自戕！” “桩桩件件，都有你的谋划，纵使还有旁人算计，你却从不无辜！” 大约是泛沧浪也没想到辛离厄会突然出现，他脸上布满了恐惧，却不是对死亡的惶恐，眼见着最后一口气快要断了，他死死地盯着秋茗：“杀了我，你杀我，你快动手，我……我快撑不住了。” 他这番话很矛盾。 他想死，却指名道姓只能死在秋茗手中。 哪怕如他所愿，杀死他的武器是七绝琴弦，埋骨地是轮回路，他却还是不满意似的。 身躯将化为烬，半边脸都在弥散，他却像是半点痛苦都感受不到，只愤憎不甘地瞪着秋茗。 “你快动手啊！你杀我，只能是你！！！” 秋茗手指微动，却未挪半步。 他看了眼辛离厄：“冤有头债有主，你欠的债太多了，无论是何种原因，自有苦主来找你讨要。” “不——！” “不可以！不能这么死！不能——！！” 可来不及了，秋茗只冷漠地看着他，辛离厄操纵着自己附身的那根琴弦反反复复绞碎他的灵与肉。 泛沧浪终是在不甘中，消弭于轮回路上。 秋茗却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周芃问他，他只道：“我总觉得不太安心。” 周芃道：“可他已经死了。” 辛离厄平复情绪，抿唇道：“是，死地很彻底，神息都被琴弦吃了，即便是神祇，他也活不成了。” 想来也是。 秋茗压住心底那股躁郁，点了点头，又有些复杂地看向辛离厄：“那你……” 辛离厄平静地看了眼秋茗，目光扫过琴身时，氤氲于魂雾之后的眼眸有些深沉复杂，还有那点……温柔。 住在琴身里的周芃莫名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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