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夫在一阵惊慌失措的喊叫里松了手,他们当即放弃轿子,“扑通”一声往漓江里跳了下去。 轿子里的孟瑶被头上的朱钗响得耳朵都疼了,她整个人重重地撞在轿墙上,疼得她来不及反应,轿子立马天旋地转地胡乱晃动,她被裹挟其中,又狠狠地在里头跌撞了几下,四周的昏暗添上眼前一黑,孟瑶立即昏了过去。 不久后动静停下,富贵的轿子在泥土了露出了半截,把轿帘也拦住了,而这时忽而有几个人从那土坡上跳了下来,他们有备而来地拿出了锄头,三两下挖出轿子,然后把其中昏迷的孟瑶拉出来了,又胡乱推了两下泥,恢复了那轿子被埋的原样。 接着那伙人带着孟瑶离开了此处。 昏迷中的孟瑶觉得自己头疼得厉害,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个牵线木偶,被人随意摆弄着套上绳索,可她头昏脑涨,双眼如何也睁不开来。 她忽而觉得有些害怕了,她做孟二小姐的时候有父亲护着,她当宁王妃时有夫君撑腰,她何时这么无助地害怕过? “母亲……母亲……”孟瑶耳边响起一阵啼哭的声音,那声音还像年幼的女孩,哭得无助又伤心。 这是……孟瑶忽然想起来了,那是她自己的哭声。 她那时才三岁,她躲在孟府后院的枯井里,四周从喧哗变得毫无动静,她母亲交代她暂且躲在这里,然后带着她的兄长逃出了孟府。 她那时太小,不懂周围处境如何,她憋住了声音,只听到外面四处都是谩骂的声音,那时南方哗变,孟明枢却临到阵前,带着他做江南巡抚养的私兵叛变了大宋,孟家人去楼空,孟家被抄家了。 等到外面安静下来,孟瑶实在忍不住哭了,她啜泣着面对周围的漆黑一片,只有一线光从井口*进来,她望不到有人来救她,只有自己声音的回声来回应她的啼哭。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她哭得再也没有力气,眼前唯一的一束光被黑夜给吞灭,仿佛慢慢把她的希望也吞灭了,年幼的孟瑶又饿又冷,她等着她的母亲来找她,可她喊了无数声也等不到她的母亲。 她以为她的母亲不要她了。 直到三日之后,她奄奄一息地被人从井底里捞了起来,她见到了她的父亲。 孟明枢与朱殷的大军会和,南朝的军队攻占了江南,他回到破落的孟家,重新收拾入主其中,从井底捞回了落在里面的女儿。 孟瑶死里逃生,她才知道自己的母亲与兄长都死于战乱,可她丝毫没有表露伤心难过,她身处井底,是她的母亲亲手放弃了她。 从此以后,她只有父亲了,即便往后她明白了些许母亲的苦衷。 孟瑶讨厌那个被孟明枢带回南朝的素夫人,讨厌那个还能在战乱里出生的孟凛,宁素素被北朝的军队抓住,可她竟然还能死里逃生,还能跟着孟明枢到南朝生下一个孩子。 但因为母亲与兄长为父亲而死,哪怕孟明枢娶了新的夫人,他对孟瑶的宠爱依旧是一众儿女里极为突出的,她已经没有母亲了,她绝不能再没有父亲。 梦瑶千方百计想要父亲多关注自己一些,可她是个女儿身,不能入朝做官,她只能替他嫁给大皇子朱启元来稳固地位,这让父亲对她满意,孟明枢在南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了孟明枢的宠爱,孟瑶就可以谁都不怕。 因而她再也不想成为那个无助的自己,她要永远做个旁人敬重的大小姐。 可她在疼痛与无助里醒了过来——她是被当头一盆冷水给泼醒的,被撞的头依旧昏沉,却痛得厉害,然后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反绑在后,整个人躺在湿漉漉的泥土上,她张口只发出“呜呜”的声响,一大块布团死死塞在她的嘴里,压着她的舌头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孟瑶不停地挣扎,晃干净了脸上的水,看到面前站了几个身着灰袍的人。 等她醒了,其中一个灰袍人戴了半边面具,遮住了他的一只眼睛,他伸手把孟瑶嘴里的布团扯出来了。 “大……大胆……”孟瑶顾不得喉头疼得厉害,她立刻张嘴问:“你们是什么人?” 耳边响过水滴与火把燃烧的声音,孟瑶看清了处境,她如今置于一个阴暗的洞穴,四周点了火把,才将里头照得明亮了些,洞里很是潮湿,有水滴从岩洞顶上往下滴出声响,冰冷的空气落在皮肤上寒意刺骨似的。 孟瑶咳了几声,她挪动着后退,拿恼怒掩饰了害怕:“你们最好,最好把我放了,你们可知我是什么人?本宫若是出了什么事,我父亲……我夫君!定然不会放过你们!” “你们……你们……”她吼了几句声音渐渐小了,因为这偌大的洞穴里只回响着她的回音,面前的人任她如何说也不给她回应,这安静让她害怕,孟瑶瑟瑟地打了个颤,她强行提着声音问:“是谁,是谁让你们绑我过来的?” 回应她的依旧是一片安静,孟瑶几乎都要承认自己害怕了,但过了一会儿,那洞穴里竟然传出了一声:“是我。” 这一声忽而在孟瑶脑中炸了开来,她不可置信地看到面前的灰袍人让出路,竟是孟凛从后面走了出来。 怎么会是孟凛?那个孟凛不过是个没用的废物,这些年来苟延残喘,父亲连他的面都不见,他手下怎么会有人听他号令?他怎么有本事绑了自己! “孟凛!”孟瑶的声音忽然尖锐,她拼命地挣扎着手上粗壮的绳索,“你竟敢绑我,我一定,一定将此事告知父亲!” 孟凛从人后走过来,他听了话并不恼怒,先是过去拍了拍戴面具的童慎的肩,那意思似乎是夸他做得不错,然后才隔着几步站在孟瑶面前,孟凛看着孟瑶“啧”了一声,“二姐,你今日可真是狼狈。”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语气却很平和:“你此去云慈寺上香,不知是求了什么?” “你原是扮猪吃虎,早知你回来是不安好心,你……”孟瑶不听孟凛半句话,只胡乱骂得凶狠。 孟凛听了不禁皱眉,他朝旁边抬了抬手,童慎立马懂他意思地把布团又给孟瑶塞回去了。 孟瑶像个木偶遭人驱使,她口不能言,马上又有人过来把她按住,她手里一松,那绑住她的绳索竟给割断了,随即有人将她的胳膊攥紧了拉向身前,她毫无抵抗的力气,手被强行朝上按在了地上。 “二姐。”孟凛和善的语气喊得孟瑶后脊发凉,她徒然地拼命挣扎。 孟凛在她面前蹲下了,他伸出手放在她的手腕上,轻声笑了一下,“早说了要给二姐把脉,今日终于有此良机了。” 作话: 其实快要写到白小公子了
第100章 报应 孟瑶的手攥得死紧,孟凛只摸到了她凸起的青筋,他失望地叹了气,“二姐,你非要如此挣扎,伤到的怕还是你自己,如今这个时候,你还是应当顾惜一番你肚子里的孩子。” 孟瑶含着恨意的瞳孔骤然一震,这才缓缓松开了握紧的手。 “这样才对。”孟凛复又去探她的脉象,他一边闲话似地说着:“托了从前二姐推我入水的福,这些年来我缠绵病榻,药喝得多了,学来了几招医术,今日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二姐不是问我,我为何要回南朝?”洞穴里的烛火映照着孟凛的侧脸,他停顿下来盯了一会儿孟瑶的眼睛,“其实我早先说的都是实话,可惜你并不相信,的确就是孟明枢千方百计地请我回来,但你说得对,我的确是有旁的打算。” 孟瑶在那注视下觉得孟凛眼里生寒,她瑟瑟地发了下抖,终于意识到从前那个在王府里低着头做人的孟凛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孟明枢杀了我的至亲,是特意等着我回来找他寻仇的,可惜父亲大人待你并不真心,我憋屈着满心的恨意没处发泄,他还放纵你过来找我的麻烦,何况……”孟凛一点力气点在她的脉搏上,“你我的仇,也不算小。” 孟瑶嘴里呜咽了两声,孟凛随即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急,我说完了话,自有给你说话的机会。” 孟凛把那摸着脉象的手收了回来,他皱起眉,“二姐这脉象来看,已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不过说起来,你肚子里的孩子还应当是我的亲侄子。” 听到孟凛说起孩子,孟瑶又挣扎起来,她想骂孟凛不配,但未知才最为可怕,她不知道孟凛到底想做什么。 “宁王出京,我还未曾见过,他贵为皇子,你若为他生下这个孩子,母凭子贵,来日这朱家的江山,必然还要让孟家来分一杯羹,可惜……”孟凛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这场景偏不是我想看到的。” 孟凛注视了会儿孟瑶的挣扎,他摇摇头,“二姐如今挣扎不过徒然,还不如留着力气,你我还有正事未曾料理。” 孟凛颔首视线落在不远处,手下人立刻明白地拖起孟瑶,把她拉到了这洞穴里的冷泉边,泉上有从洞穴顶上低落的水滴,也有岩石里浸出来的泉水,汇集出了一池冷泉。 “你我的恩怨缘起于水,今日就在水边决断。”孟凛也缓缓走了过去,他等手下把孟瑶支起来,亲自用手拉住了她嘴里的布团,“前些日子会面,我与二姐说,你倒是坦诚,亲口承认了当年推我入江,因而我道,希望你来日也能如此坦诚,今日机会来了。” “我怕给你开口的机会,你就半句也不听我说了什么,因而规矩先跟你说好了。”两人相对而试,孟凛的侧脸与孟瑶竟有几分相似,可孟凛的眼里覆上冷意,像这洞穴里的冷泉似的,“我对你没什么兴趣,但你夫君宁王,可以说道的事情倒有很多,我数二十个数,一声换一个宁王的秘密,如若不说,只能请二姐去这冷泉里洗洗脸了。” “你听不懂也无妨,这第一回合,想必你什么也不会说。”孟凛把孟瑶嘴上的布团拿出来,他冷笑,“来上两次,你就懂了。” 孟瑶有些被孟凛的语气给镇住,但她嘴里一松,立马就破口骂道:“孟凛你不得好死——你休想动我的孩子……” “你如此对我,殿下知道了定然要杀了你!” “父亲,父亲也定然不会放过你,你,你……” 孟凛耐心地看着孟瑶情绪激动,他可惜地摇了摇头,无声地对后边做了一个“二十”的口型,那后边站的灰袍人立马推了孟瑶一把,她趔趄地跪在冷泉边上,整个后脑勺被大力地按到了水池里。 刺骨的泉水瞬间从孟瑶的口鼻里灌入,她咕噜地喝了好几口水,整个鼻腔里灌得她无比难受,冰冷的水贴着她的脸,将她已经凌乱的胭脂化得难看,她本能地挣扎着,可后脑勺的力气按着她只能在水池里扑腾,她呛了水喘不过气,这等无力仿佛将她置身荒流,脑子里瞬时一片混乱。 二十个数的时间孟瑶等得漫长,她被拉起来的时候咳得仿佛死里逃生,她瑟瑟地看着孟凛冷泉一眼的眼睛,他……他竟然真的敢这样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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