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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去接却没有接住，手机掉了下去，在寂静的审讯室发出巨大的声响，我抖了一下，说了一句抱歉我有点晕。 这场审讯已经持续很久了，我好像终于表现出了正常人早该出现的强烈排斥感，林琦上下打量着我，和我说:“那我们出去一会儿。” 我在走廊上坐了一会儿，期间我只是闭着眼休息，没有任何奇怪的行为，仿佛真的已经认命了。 直到林琦把手机递给我，我将手机解锁，面无表情地点击通讯录給周宸渊打电话，周宸渊并没有接。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在桌面上，透过定位APP的缩略图，我看见了席一月的定位。 他没有如他所说的离开，他还在我的那栋别墅里。 这一瞬间我的手开始无法控制的发抖，白光侵袭我混乱的大脑，有一些雪花飘到我眼前，我看见席一月站在派出所大门口，痴傻般的看着我——“我没有要跑。” 以目前的状况如果真如周宸渊所说，他主动去报警了，怎么可能没人理他呢？恐怕那时候我就已经被林琦带走了。 走廊里有窗户，初夏的风还带着未褪的桃花寒香，我放下手机，对坐在我对面的林琦说:“林警官，你骗过人吗？” 林琦愣了愣，有些不解地看着我，接着她笑了笑，大概是想到了不久前我与席一月的对话，说:“对于你与席一月的事情我也感到悲哀，但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 我仿佛没有听到林琦的话，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说:“林琦，以你洞察人心的能力，和席一月相处了那么久，他什么性格你都摸得清清楚楚，你真厉害。” “你说……” 电光火石之间，我已将双手穿过林琦颈侧，我用铁链箍住林琦的脖子，林琦怒喝道:“周奕！你疯了！?你不想活了?” 我看一眼周围围上来的警员，冷声说:“我就没想过活，让我见席一月。” “刚才就让你见了！” “我要见真正的他，带我回我家！”我收紧双手，林琦吃痛发出一声尖叫，锋利的接口刺入了她的皮肉，她咬牙说，“……行。” 我到的时候，只看见了连片的大火，火舌卷到了天空上，我让林琦把我的手机给我。 “我们已经叫了消防队了……” “手机给我！” 林琦不可思议地看着几乎发疯的我，没有犹豫，连忙让人把手机给了我，我手指止不住的颤抖，这一刻我多么希望我是看错了，席一月可能早就离开了，他已经走了对不对？ “周奕！！” 我已经听不到林琦的呼叫了，我冲过去，用手推开了被燃烧至滚烫的铁门，我的手上立刻就起了水泡，但我感受不到疼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我往二楼走去，我踏上并不坚固的楼梯，有带着火焰的物体砸到我身后的地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撞击声。 席一月还是在那里，我就知道，他还是在那里。 ——因为要等你，但是你一直没有回来。 我想告诉席一月，这次我来了，不过可能太晚了，我希望他下次不要再这样等我了。 卧室里还没有完全被火光侵袭，但地上的毛绒地毯已经被染成了暖橙色，那些橙色不断漫延，像是红色的海水，迫不及待要将孤岛上的小人吞没，席一月依旧同往常无数次一样，抱着膝盖坐在床铺中央。 他穿着不久前那件白色的毛衣，闭着眼将头靠在膝盖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席一月……” 我叫了他一声，嗓音沙哑，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裹着沙粒般，粗糙难听不能入耳。 隔着海水，我在看他。 他缓慢地抬起头，看见我的一瞬间愣了愣，接着泪水就流了出来，我听见他叫我，他问我怎么在这里。 我说席一月我带你出去吧，席一月笑着说算啦，就让这些火烧吧，把一切都烧干净吧，让那些人永远都找不到他，我说好。 我在他身边坐下，他愣了愣，抓住我的手，用纤细修长的食指碾磨手铐，仰起头问我:“周奕，你不走嘛？” 我说嗯。 他说你再叫我一声阿月好不好，我叫他阿月，他说你真的喜欢我吗？我说是真的，但是对不起，我用了大多数人讨厌的方式喜欢你。 “没事，是真的就好，不骗我就好。”席一月笑了笑，他说他其实挺开心的。 他开始哭了。 “周奕你知道吗？太多人骗我了，为什么都要骗我呢？十六岁的时候我妈骗我会让我上一中，却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碰电子设备，我偷跑去网吧被人下了药。” “周宸渊带我出去的时候说我只用伺候他一个人就好了，却喊了很多人来轮奸我，我好疼但是我都要忍着，因为忍着才能免于惩罚。” “我发现不对劲去找林琦的时候，林琦说只要我不和你说她们的计划，就只会抄了望居不会逮捕你，最后却让我去劝你开口，不然会关你更久。” 我发着抖，将泣不成声的席一月抱住，他将头埋在我颈间，像是婴儿回到了羊水里，湿润流到我身上，他说周奕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席一月什么也没做错，我应该早点去救他。 “周奕啊，你真的没有骗我吗？你知道吗？我非常非常害怕你说的都是假的。”席一月忽然止住了哭声，他很慢很慢的说着。 “没有骗你，你看我都愿意陪你一起死了，我怎么可能骗你呢？”我缓慢地摸着席一月的脸，他的泪水似乎哭完了，黑色的眼珠像是黑夜，我轻轻地吻他的眼角。 火舌漫延，灼热火浪已经将我们包围，我听见席一月轻声说—— “你没有骗我?那这场火又是怎么来的呢？” 席一月勾了勾唇角，这一刻我恍惚看见席一月眼里折射出的火光，他笑着开口，一字一句都仿佛淬火藏毒，刺进我的心脏。 “我亲耳听见你与别的男孩调情，我看见你送别的男孩去读书，他都炫耀到我眼前来了，我却什么都不能说，因为我知道在你心里他比我更重要。” “那天有个自称是你未婚妻的女人来了，我就在二楼的楼梯上，我多么喜欢她是来找我麻烦的，这样就说明你喜欢我啊，但是他却一字一句的告诉温琼，他说你多在意温琼，你威胁她不能动温琼，为此你愿意任他诽谤。” “王淑媛和温琼说，以她的经验，你绝对喜欢他。”席一月笑着，他开始环伺四周，“那扇门外面就有人吧，他们会马上来救你，而在那之前我就已经被你骗过了，我会像个傻子一样为你辩护，告诉警方望居的事情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周宸渊不要我之后，我没有被你囚禁，我是自愿留在你身边的，即使所有人都觉得我贱，我还是要帮你，因为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那么好拿捏的人。” 我愣住了，席一月罗列的罪行太多，我只觉得我满身都是沉枷重锁，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看见席一月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他笑容诡异，这一刻我终于确定，因为太多苦难，他已经彻底对这个世界失望了，他用刀划开自己的手臂，将流着咕咕血液的手臂举起来给我看，他笑着说: “你看，我的血是红的，我是人，我不是魔鬼，我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害我，我明明没有害他们啊。” “席一月……你别……” “你看，你又不愿意叫我阿月了。” 时间忽然凝固，我清晰地看见席一月举起了刀，与此同时卧室的门被破开，消防员的尖叫化为背景音。 席一月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面无表情地将尖刀刺入了我的心脏。 我感受不到疼痛，混沌中我恍惚看见席一月朝我凑了过来，他亲吻着我的嘴唇。 我已经死了，目睹了杀害过程的消防员上去想要将席一月拉开，席一月身死死地抱着我不松手，他哭着说算了吧，你们走吧。 他说，我还是想和这个骗子死在一起。 这场火烧了很久却并没有人受伤，因为周家东窗事发后，几乎所有人都逃走了，没有人知道有谁回到了空荡的大楼，痴傻般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但是也没有人死亡，因为我只是陪着席一月去到了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他会有更好更幸福的一生。 ---- 晚安。
第17章 17·初见 = 我在一片漆黑的海水里漂浮了很久，海平面升起了一轮弯月，银白色的光芒刺眼极了，于是我睁开眼，然后看见了熟悉的天花板。 夕阳通过玻璃吊灯的折射，在白色墙壁上呈现出五颜六色，我坐起来，确认了这就是我的卧室。 我异常冷静，我从床上下来，走到浴室，镜子里是个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少年人。 我认得这个人，这就是我自己。 我又回到卧室从枕头底下拿出我的手机，在看清日历上的数字后，我终于能够确定，我确实是经历了一场超自然事件。 我重生了，回到了八年前。 为了让我的大脑接受事实，我在床上呆坐了很久，我打算再冷静一会儿，忽然想到刚才手机屏幕上的月份与日期—— 七月十号。 如果我没记错，我也是在今年六月份结束了中考…… 我开始满屋子找我的书包，在里面翻出了准考证。 果然，桐城六月十号中考，七月初公布成绩，七月十号二十四点结束中考志愿填报。 我不确定悲剧是否已经发生，但至少现在我不该放弃。 桐城有很多家网吧，时间有限，我没办法一家一家去找，我只能去了距离我家最近的一家。 天快黑了，现在是傍晚六点，我身上只有我的钱包和我的手机，外套都没来得及套上，很多网吧都不会管我这样的人，原因无他，实在是太多不学无术的学生来上网了，只要上面不来视察，放几个未成年进来打打游戏有什么不好的呢？ 谎报年龄，交钱，一气呵成。 然后我抬眼，光线昏暗，我看见了他，他没有露出脸，但我就是能认出来，我不会认不出来我的人。 席一月穿着白T恤，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手边是一瓶已经开封了的矿泉水，在席一月周围两米范围内，有两个男人形容怪异。 还好，这次没有来迟。 我走上去，用手背轻碰席一月的额头，有些滚烫，我又轻声唤他姓名，他没有理我。 “我带你走好不好？”我将席一月扶起来，让他靠在我肩上，他很瘦很轻，我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那股无力感再次出现，我从不知道我也有这样脆弱的时刻，我背着席一月往我家走的时候，每一脚都踏在坚硬的水泥路面上，我却担心我会一脚踏空，然后重新回到过去。 席一月在我背上很乖巧地睡着，我走着走着忍不住的开始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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