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月咬牙:“这究竟是谁的错?” 段折锋笑着安抚他道:“别生气,小师兄,你要是想穿,我下次再挑选一件就是了。” “谁还想再穿?” 啪。 戒尺凌空飞起。 江辞月已经明白过来了:“你根本就是故意哄骗我穿上这个——!!” 一盏茶过后。 在戒尺的威胁下,段折锋正襟危坐,和江辞月面对着面。 江辞月满面寒霜:“现在只谈正事,你给我老实一点。” 段折锋戏谑道:“是,师兄。” 江辞月问他:“你是从哪里开始哄骗我的?” 段折锋就老实答道:“从‘公主’那一段起。其实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黎王但凡有心,都能知道当年真相——他应该知道自己有个弟弟,而不是妹妹。” 江辞月怒视他片刻:“混账师弟,骗人不打草稿,我罚你面壁思过十天。” 段折锋无辜地看着他:“师兄,现在不是只谈正事么?” “……”江辞月一时语塞,“那就回去灵犀山再罚你。” “别生气,师兄,我们的计划是有效的。”段折锋笑道,“今夜便可入梦,即便不能拿到‘怀月公主’的假身份,至少也可告诫黎王一番。只要有他的支持,我们在黎国可畅通无阻了。” …… 当夜。 黎国王宫中,灯火暂歇。 黎王江虔结束了一天的公事之后,得知皇后已经安寝,便回到自己寝宫中歇下。 睡意朦胧之中,他忽然闻到一股特殊的香味,若有似无、沁人心脾,又似乎引领着他看向什么方向。 黎王睁开双眼,呼唤宫中侍寝的婢女,却愕然发现无人应答。 四下静谧无声,一轮皓月不知何时已经升到中天,照得整座宫殿空旷而明亮,无尽雪白的云雾笼盖了一切,只余一条小径延伸向宫外。 “难道是梦?” 黎王摸向寝宫机关,却没有发现匕首,心中一凛,知道这并不是正常的梦境。 ——容璟就在宫中,如果自己在梦中出事,至少他会有所察觉。 如此想后,黎王定下心来,谨慎地沿着小径前行。 少顷,只听见一声无比清亮的鸣叫,令他神魂巨颤,抬头望去,却见是一只华丽的雏凤凰张开双翼,飞驰而过。 随着这声凤凰鸣叫,眼前云雾霍然拨开,显出仙山云巅的景象,一棵苍柏兀然而立,而柏树下是一副棋局—— 两名白发玉颜的仙人正在树下对弈。 黎王走上前去,恭敬道:“敢问两位仙长,进入本王梦境,所为何事?” 听见他的声音,那名白衣仙人停顿了执棋的手,回首往来。 看见他容颜的一刹那,黎王如遭雷击,下意识喊出了脑海中的一个名字:“怀月!!” 白衣仙人神色微微动容,却没有回答。 他对面,另一位黑衣仙人笑了笑,淡淡答道:“他已经不是红尘中那个‘怀月’,而是本座的道侣——灵犀真人。”
第56章 临二圣(4) “你……真是怀月……” 黎王不曾想过,自己年少时就已经失去的亲人,有一天竟会以这样不可思议的方式,重新出现在眼前。 他不敢确认梦境的真实性,出神地凝视眼前江辞月与自己相似的面容。 江辞月轻声叹息,没有否认段折锋的说法。 身侧,精致的四龙铜足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灵虚香,将黎王层层包裹,令他平心静气,忽觉眼前一切都十分茫远。 一个半人高的纸人惟妙惟肖地沏着茶,为他倒上一杯清茶,自动飞向他的眼前。 黎王亲手接过茶杯,手中熨帖温度恰到好处地提醒了他:这是个梦,也是个真实的梦境。眼前的白衣仙人确实曾经是当年的“怀月”,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黎王平静下来,走向棋盘旁另一个蒲团,正襟危坐,丝毫不敢摆起皇帝的架子。 他忽然发现,自己无论怎么饮用,杯中茶水丝毫不见减少,茶水澄澈、茶叶金黄分明,饮下后神完气足,就像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场大觉。 他心中敬畏,开口询问他们的来意:“请问两位真人,是否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得上忙?” 江辞月看向段折锋,而后者不疾不徐地落子,看也不看黎王一眼:“世俗中人,岂能帮得上我们什么忙?” 黎王心中也觉得如此,也不觉得冒犯,低头道:“真人说的是。” 段折锋就又道:“我们此来是为了提醒你一件事。近日来,灵州有一名作恶多端的鬼王脱困,直奔黎国而来,恐怕对黎国社稷有害。我们两人只是出于怜悯之心,过来告知你一声罢了。” 黎王听后大吃一惊,他平日里敬为上宾的所谓修士,实则都是一些无门无派、游历四方的散修,根本不知道最近修真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他匆忙问道:“请问真人,什么是‘鬼王’?他来黎国是什么目的?” 江辞月耐心向他解释道:“鬼王钟九罹是千年前一位鬼修,曾在徐州掀起过腥风血雨,最终为神霄宫紫炀帝君所擒,关押于天牢中。如今鬼王脱困,而且向着徐州而来,我们担心他是要对此地百姓大肆杀戮,借此恢复实力,卷土重来。” “钟九罹?谁会起这样的名字……” 江辞月道:“听闻他俗名姓钟,乃是黎国前朝王室第九子,堕入魔道之后自己改名为‘钟九罹’。” 黎王倒吸一口冷气:“是他!民间传闻他早已魂飞魄散了,原来是被仙人抓走……” “怎么,你也知道他?” 黎王镇定道:“前朝秘录中有一些记载,只是我现在也说不清。请两位真人稍候几日,我这就派人彻查当年之事。” 江辞月微微点头:“如此甚好。” 接下来,江辞月又吩咐了黎王一些事,多半是教他如何在宫中布下防护,又授他符咒之法,至少能保半年太平。 实在危机关头,黎王还可以咬破舌尖,通过自身之血呼唤江辞月来护驾——毕竟是有嫡亲血脉的同胞兄弟。 这样一来,江辞月才能放心让黎王参与调查鬼王一事。 段折锋一脸无聊,任由这两人在旁边聊天,自己则和自己下起了棋来。 反正以江辞月的棋力……和他自己左右互搏也没什么区别。 直到江辞月事无巨细地吩咐完后,段折锋才闲聊一般地对黎王说:“近日会有很多修士来到徐州,与其让他们一个个来皇宫偷看,不如你光明正大地下发请柬,邀请他们一同宴饮。” 黎王点头称是,又问:“什么时间合适呢?而且不怕二位笑话,小王肉体凡胎,至今不辨仙凡之人,恐怕难以把请柬发到对的人手上。” 江辞月就点了点旁边小纸人的脑袋,说:“请柬有灵,你只需要令人将它张贴在皇榜上,只有修士能看见上面的字。至于时间和地点,不如就借你的皇宫后花园一用。” 黎王连连称是,心中不乏窃喜地想着:这些仙人手段实在神奇!一杯茶都能让我精神抖擞,如果他们在我后花园中宴饮,想必会留下更多想都不敢想的好处。若是能借此机会,问一问仙道长生不老之术,那就是天大的幸事…… 须臾,仙风漫漫,周围的云雾似乎更加浓重,几乎难以看清棋盘。 段折锋淡淡道:“时间到了。”身型旋即化为一缕神光,飞逝向茫茫云海之中。 江辞月点了点头,正欲离开。 黎王忽然叫了一声:“怀月……!” 江辞月的步伐便停了下来,看向黎王道:“我已经不是当年之人了,陛下不必这样叫我。” 黎王小步前趋,低声道:“我很感激你肯来提醒我,灵犀真人,我知道一定是因为……你心中还是挂念我这个哥哥的。还记得当年你离开时,我也什么都不懂,母后说我抓着你不肯放,哇哇大哭,让‘坏人’不要带走妹妹……直到多年之后,我才知道‘怀月’必须要离开皇宫才能保命,而且其实是个弟弟……” 江辞月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说:“当年之事,谁也无可厚非。索性我们二人依旧健在,也算是没有辜负母亲的一片苦心。” 黎王嘴唇嚅动片刻,问他:“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江辞月沉默片刻,说:“你已经见过我的道侣了,我们算是青梅竹马、年少相识,感情一直很好,以后也会如此。” “这样就好。”黎王想起段折锋的气场,不知怎么的便有些畏惧,只得换了个话题问,“那这群仙宴会,你们会一起来吗?” 江辞月点了点头,道:“我会借用‘怀月’的身份与他一起。” 正在这时。 云中渺茫之处,忽然传来段折锋遥远的声音:“那我该是‘驸马’了。” 江辞月大窘:“你怎么还没走?” “本来已经走了。”段折锋凉凉地道,“回来看看你们聊什么东西这么久,怕你被他拐骗回皇宫。” 江辞月小声辩解道:“又促狭,我们是在聊正事……” “我也有正事要对黎王说。”段折锋漠然道,“——这是我道侣,不是你弟弟,滚回去粘你皇后去。” 黎王听后,瞬间大窘,那表情几乎和江辞月如出一辙。 梦境中刹那间风起云涌,如暴风雨降临,撕碎了眼前一切和平景象。 段折锋宛如个大魔头一般,将江辞月的身形卷入滚滚黑云中绑走,瞬间没了踪影。 黎王还在呆愣中,就被一脚踹出了梦境。 皇宫中灯火幽暗,依旧还是他睡前的景象。 黎王翻起身,满头冷汗,向下触摸到机关后,大殿内立时亮起灯火,两队守卫悄无声息地涌入寝宫护驾。 禁军首领全副武装地出现在他面前,单膝下跪请安。 黎王这才心中稍定,说:“朕没有事……只是刚才做了一个梦。” 回想起刚才所见所闻,其实黑衣仙人根本没有针对自己散发过杀气,但那股气场已经令人心惊胆战。 须臾,侍女端上脸盆。 黎王动了一下手,接着愕然发现,自己枕边竟然蜷缩着一个纸人。 小纸人就和梦中一模一样,并有模有样地向他行了一礼,接着在被其他人看到之前,瞬间躺倒,变成了一沓空白镶云纹的精美邀请函。 黎王回想起梦中一切,就对人吩咐道:“天明之后,叫宰相和钦天监都来御书房,朕有大事要说。” 侍女抬头为黎王递上温热的毛巾,却在看到他的瞬间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跪倒在地。 “朕脸上怎么了?” 黎王心中一惊,直接赤足走向寝宫内的镜子。 借着通明烛火,他愕然抚触自己脸颊,发现自己鬓边少许白发已经复黑,多年案牍劳形留下的眉间、眼尾的细纹犹如被磨平,整个人竟恢复了弱冠之年的青春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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