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看一份名录,段折锋还剥了个葡萄喂给江辞月。 “……”江辞月默默道,“别吃了,真的很酸。” 段折锋大笑,凑过来吻了吻江辞月的唇瓣,调侃道:“嗯,我倒是觉得有点甜。” 隔着珊瑚都能看到,隔壁雅座有人张望了一下这里,兴许是被笑声所打扰。 江辞月耳尖通红,竖起名录挡在中间,含糊地低声道:“回去再说你。” 千年蚌精所产黑珍珠、上古冉遗褪下的蛇蜕、木神句芒信物、南明离火一缕…… 随着拍卖物一件一件地展示、起拍、敲定,隔壁雅座却和这边一样毫无动静。 直到台上展出一件东西时,江辞月忽而眼神一凝。 只听管事介绍道:“此乃琉璃碧火宫灯,可以驱暑、辟邪、威慑鬼物,以虺骨为架、龙须为线、鲛纱为布料,用料极尽豪奢。最重要的是,此物乃先皇后专为怀月公主亲手所作,颇有纪念意义。只可惜,怀月公主早夭,先皇后也已故去,此灯是一位宫女收拾旧物时偷偷带了出来典当,辗转至此,才为各位所见。” 这盏宫灯很好看,但也已经旧了。 段折锋低声问:“认得?” 江辞月轻轻点头:“我认得这盏灯……很小的时候见过。” 段折锋笑了笑,从丝绸盒子里举起了玉牌——示意出价。 海市拍卖行対于拍卖之物,都会设有底价和拍价,每一次竞拍无需客人报价,自动按拍价上涨。 段折锋这边举了两次牌子之后,拍卖行中便没有什么人相争——因为这盏宫灯说来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作用,只不过対有些人来说意义非凡罢了。 但他们没想到,两次叫价之后,隔壁雅座也突然举了牌子。 隔着珊瑚,江辞月望了一眼,依旧看不见対方是什么人。 他低声按着段折锋的手,摇头道:“不用非得买下来。重要的是回忆,不是那件东西。更何况……我修道已久,早已斩断凡尘,真的不必。” 段折锋叹了口气,道:“要是真的不在意,怎么不把那只玩具丢了?” 江辞月一愕。 他年幼时离家,只抓着一只布老虎带走了,如今一直将它珍藏在书桌暗格里……但段折锋怎么会知道这个? 段折锋又举了牌子,隔壁却好像和他杠上了一般,连举了两次。 魔头终于是不耐烦了,叫来门口的小妖怪,说道:“你们这里可以以物易物吧?” 小妖怪恭敬地说:“现在价格已经是一万三千枚灵石了。您要报什么东西,我们要先请鉴定师傅看过,然后给您一个准数,海市会以九成半的价格给您折算。请问您要出什么价?” 段折锋伸出一根手指:“一座灵石矿。” “……” 小妖怪张大了嘴半天忘了合上,傻乎乎地看着他。 魔头嫌弃道:“要什么鉴定师傅,拿张地图来。” 小妖怪终于懂了,连滚带爬地出了雅座,一路狂奔向台上。 须臾,主持人听了小妖的低声报告,脸色都为之一变,匆匆忙忙地道:“対不住,各位,拍卖暂停,咱们有位客人出了一个小的们担待不起的价。” 拍卖会场一时哗然。 雅座内,江辞月大为恼怒,教训师弟道:“一盏宫灯,何至于此?你出整整一座灵石矿,太过铺张浪费了,我这就去把人叫回来。” 段折锋懒洋洋的,一手支着下巴,听着小师兄的数落,好半晌才说:“一座灵石矿而已,我幽州多的是矿脉,也多的是‘好客’的‘本地妖怪’——要是他们真敢来魔域开采的话,我倒也想看看,敢偷走怀月公主的宫灯还拿来拍卖的,能是何等胆大包天之人?” 江辞月:“……” 这魔头真的太坏了。 他哪是用灵石矿去换,他这是想要卖家的命。 江辞月倏然站起身,一不小心连他们手上的捆仙索都在哗哗作响。小师兄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我现在就去收回报价!” 话音未落,雅座的小门却被敲响了。 段折锋依旧坐在椅子上不动,江辞月只得去应门。 竟是隔壁雅座之人来敲门。 因为顾及身份,江辞月一时没有将门打开,只淡淡问道:“有何贵干?” 而门外听声音是个阴柔男子,他客客气气地双手奉上一份礼物,才道:“我是方才与二位出价之人,并不是想作意气之争,只是那盏宫灯是我家主人受人之托、非要拍下不可的重要之物。两位贵客既然能出的起一座灵石矿,想必也不是真的在意价格,我家主人有意一叙,看看这中间有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还请两位一定赏脸。” 江辞月却不想节外生枝,但対方如此彬彬有礼,只好也将门打开,推辞了礼物,客气地拒绝道:“见面就不必了,这件宫灯我们可以出让。” 谁知,他刚一开门,海灯的微光照亮面容的那一瞬间。 门外的来者脸上瞬间显出惊讶、敬畏之色:“陛下?您怎么亲自来了?”
第54章 临二圣(2) 打扰了他们的来客,自称他的主人也是为那盏琉璃碧火宫灯而来。 江辞月运使法力去看,只见眼前的阴柔男人腮边有须、身后长尾——赫然是一头刚能化形的狐妖。 这狐妖大惊失色地喊他:“陛下!您怎么亲自来了?” 江辞月:“……” 毫不夸张地说,江辞月从生下来开始就没有撒过什么慌,隐瞒身份进入海市之后他就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发现。 ——此刻还被人认错,该怎么办? 江辞月脑海中霎时间一片空白,本能地回头去看段折锋。 段折锋看小师兄那睁大了一圈的眼睛,就觉莞尔。 他就从容不迫地走到门口,打量狐妖一眼后,也不答话,而是反问:“你是谁?” 狐妖额上冒出冷汗,看了一眼段折锋也不认得,连忙噗通一声跪倒,头也不敢抬地说:“小的是狐王陛下身边的,名叫胡肆,经常在宫外当差的。” “哦?”段折锋反客为主,底气十足地质问他,“宫外当差,为什么来海市厮混?” 狐妖的背后涔涔流汗,连忙解释道:“这也是狐王陛下的吩咐,小的什么也不知道。您要有什么问题,不如直接去问问陛下……” 啪。 段折锋听到这里,突然从指间击出一道法力,当场将这只小狐妖砸晕。 江辞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段折锋道:“你还没想明白?隔壁那群神秘人就是狐王在微服私访,我们现在就走还来得及……” 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但这狐妖肯定是把江辞月认成了黎国皇帝,还叫他去见一见隔壁微服私访的狐王。 一旦两边见面,江辞月这个冒牌货肯定首先被揭穿,到时只要稍加调查,他们的真实身份在狐王面前恐怕也瞒不住。 江辞月被认出来倒无关紧要,可段折锋是被他“抓获”的大魔头……在这徐州就是众矢之的。 想到这里,江辞月恍如一个第一次逃课的小学生,慌得六神无主:“怎么办?该从哪里跑?不如我先去击碎结界,你从另一边——” “打住。”段折锋忍俊不禁,“我还没有慌,你怎么紧张成这样?只需跟着我,从后门悄悄离开就是了。” “喔……”江辞月怔然给他握住手。 段折锋侧身笑道:“不要慌,江辞月,你越从容不迫,人家越不容易起疑心。” 事实果真是段折锋的“逃课口诀”更加有用。 只见他目中无人地走在前面,沿路守卫没一个敢来询问的。 只有门口的管事笑眯眯地问:“拍卖会还未结束,两位贵客这就要离席了吗?” 江辞月见状,手心都要冒出汗了,还好涵养功夫出色,暂时没有把慌张写在脸上。 段折锋却只是“嗯”了一声,连个借口都懒得想,直接道:“有事先走,让开。” 管事的连忙给他让开道,并恭敬地弯腰:“客官慢走……” 江辞月:“……” 离开戒备森严的拍卖会所,江辞月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段折锋笑道:“小师兄,你又没有杀人放火,到底怕什么?” 江辞月垂头丧气:“但……我这辈子都没有像这样慌张过。” 段折锋哑然失笑,戏谑道:“看来以后干坏事的时候,真不能带上你。不然一转头你说不定都已经弃暗投明了。” 两人自然不知道,他们前脚刚刚离开,拍卖所中立刻就发生了变故。 现场很快戒严,一队队人马快速涌入会场,开始挨个地排查。 场中众人惊疑不定,还是站在场中央的管事依旧落落大方地解释道:“会场中来了可疑人员,竟敢冒充黎王陛下,我们正在搜查这个人。” 排查之人并不粗暴,十分讲秩序地进行搜索,很快也将场下的骚乱平定下来。 甚至有人向台上问道:“难道是鬼王混进来了?” 管事笑容不变,答道:“现在尚未可知。不过请各位放心,鬼王刚刚脱困、十分虚弱,海市一定会全力保护诸位安全。” 搜查很快遇到了麻烦,却不是江辞月真的被发现了,而是当时他们隔壁的雅座。 有客人不服气地大声质问:“凭什么这个座位的人就不搜查?难不成贵宾就这样有特权?” 海市的管事有些为难,周围的客人却纷纷鼓噪起来: “就是、就是!说好要保护我们安全的!” “难道你们和鬼王勾结在一起了?快打开门让我们看看!” …… 声音此起彼伏之际,雅座的小门真的被打开了,场下一时鸦雀无声。 从里面走出来的却是一名身着华服、头戴珠冠的青年男子。此人玉树临风,面如冠玉,长眉英挺,双目却似秋水含波,眼尾是勾魂摄魄的一抹红。鼻若悬胆,双唇却丰润,唇角天生带笑。 可以说既有男性的狂野之气,又兼有女子的妩媚之色。 他在万众瞩目之中走了下来,似乎早已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从容不迫地说道:“说得不错,那就也搜查本王的地方吧。” 底下终于有人失声道:“狐王陛下!” 九尾狐王,容璟。 据说是和黎王分治天下的一位大妖,更是整个海市的幕后靠山。 没想到真是他微服私访,带着人悄悄进了拍卖行,还与江辞月看中了同一盏宫灯。 高台之上,狐王容璟毫不避讳,目光扫视过全场。 眼波横处,每个人都几乎觉得他向自己抛了个媚眼,台下不乏有人心猿意马,为狐王的魅色所折服。 此刻,朱唇轻启,狐王的语调却是冷硬的:“没想到在我海市中,还有人胆敢冒充江虔,真是胆大包天。来人,传令下去,封锁整个海市,不准任何人、任何妖进出。”
83 首页 上一页 50 51 52 53 54 5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