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盐没在意曹闻的目光,轻轻解开已经被血和草药汁糊住了的帕子。 伤口结了痂,揭开帕子时连伤口也要被扯动,虽然他已经尽可能的放轻了动作,但还是拉出了点血丝。 他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偏头看了曹闻一眼。 曹闻见人突然看向他,虽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被抓包了,但心里还是会潜意识的锁紧,他不明所以的睁大了些眸子,冲着许多盐无辜的眨了下眼睛。 许多盐看着人傻乎乎的,耐着性子问道:‘疼不疼?’ 曹闻才后知后觉手又流血了,实诚的摇了摇头。 许多盐蹙起眉:‘不疼?’ “啊.....疼,疼的。” 许多盐垂下眼睑,虽是心里无言,却还是把动作放得更轻了些。 他把方才在灶房里用舂好的草药轻轻敷在了伤口上,又取了一块干净的方巾系在曹闻的手上。 这方巾他权当是装女子的东西,平素自己就没用过,拿出来还跟新的似的。 崭新的方巾落在曹闻眼里,他胸口明显的起伏了一下。 原身小兄弟何德何能啊,娶的媳妇儿不单生的那么好看,还那么温柔贤惠处处为他着想! 曹闻暗暗咬紧牙撅起了嘴,总觉得心里好像有点酸溜溜的说不上来。 ‘伤的是右手,平素动作的多,眼下就别在乱动了,当心又流血,好好养一晚上等伤口结痂。’ 许多盐比着手势交待道:‘药草我知道怎么处理,我来就是,你去歇息吧。’ “不要紧,我不困,一点小伤碍不了什么事。” 许多盐看着曹闻没应答。 曹闻弱弱的看了眼抱着药箱的人,两厢僵持了一会儿。 最后便是他坐在榻子上,拿着蒲扇驱赶耳朵旁一直嗡嗡嗡的蚊子,陪看着许多盐收拾簸箕里的草药。 蕨菜是收获最多的,得用棕榈叶子分扎成捆,到时候卖就按捆来。 许多盐把蕨菜尾部码齐整,再用菜刀切平整,一捆蕨菜出来卖相就更好看了。 其余的草药和野菜分装即可,像是其他的野菜总量也不多,就给放在一个桶里,到时候拿去集市也不分开单卖,就直接混杂着要多少抓多少。 忙活了得有半个时辰,他才把山货料理完,一抬头看见打蚊子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半条腿挂在榻子外头已经睡着了。 许多盐摇了摇头,还嚷着说不困。 他减轻了动作把野菜拎去灶房撒了点水保鲜。 收拾完灭了灯,敞着窗的灶房一片朦胧亮色,已是月上柳梢头。 许多盐回了堂屋,插着腰看了一眼挂在榻子上的人,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一摊。 踟蹰了会儿,他自行回了屋,须臾又还是走了出来。 脚步声靠近时,塌子上的人便已经醒了。 不过曹闻并没有睁开眼,暗戳戳等着人家叫他进屋去睡觉。 然而等了一会儿,曹闻却并没有听到喊他的声音,反倒是……一道清浅的气息逐渐在靠近。 曹闻闭着眼睛,凭借着吞吐的气息描摹出了许多盐在他身旁慢慢的弯下了腰。 弯下腰……等等,她想干嘛! 她不会是看自己睡着了,想趁着月色蒙蒙万籁俱寂的绝佳机会偷偷的亲他吧! 想到有十成的可能,曹闻连呼吸都忘记怎么使了。 那他现在是睁眼还是不睁眼啊? 要是突然睁眼她嘴都凑上来了岂不是更尴尬?!正常情况下丈夫看到妻子这样还不得乘机主动多亲两口?! 倘使这样他还不如闭着眼继续装睡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她亲了肯定就算了。 这么一算下来好像不睁眼确实更稳妥一些,哎,他刚才好好给人打蚊子就打蚊子吧,打什么瞌睡啊! 醒了就该自己起来的,又巴巴儿等人家叫自己干什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是亲脸亲额头还是亲...... !!! 他的初吻!享年..... 身上忽然一热,一张毯子自胸口盖到了腿上。 许多盐看着榻子上的人,眉头不停的在颤动,他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梦见了今天山里的情形。 虽是有惊无险,却也足以让人久久想起来一身冷汗了。 他现在都还有些不可思议那么凶猛的一头山猪怎么就叫他给制服了,不过瞧着他被裹着的右手,好像又有了些答案。 说到底还是有点遗憾没能亲眼看到曹闻怎么对付的山猪,未足弱冠的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 这同他昔时跟在郑魁身后,借人势头吆三喝四的样子实在相差的太大了。 许多盐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他该不是为着他才变得如此的吧? 否则他有这身本领在钱老爷家如何都该混成个小管事头子了,何苦跟在郑魁手下受他差使。 想着有这么一层可能在里头,许多盐潜意识的闪过一丝喜悦,不过须臾理智过来以后心情又变得格外复杂。 他当是自作多情了,或许这小子只是单纯的看重山猪的价值,这才舍命与之搏斗的。 草草扯了个理由把事情掩盖过去,他偏头锤了锤自己的有些酸痛的脖子,累了一天,也该回屋好好歇息了。 今晚真是不错,他能一个人敞开了睡,想到此,许多盐步子都轻快了不少,愉悦的进了屋,关上了门。 不大的嘎吱声,却像是一盆数九寒天的雪水自头顶灌下,一下子便浇灭了曹闻咚咚直跳的心。 他蓦然睁眼,望着灰扑扑的房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不应该啊。 她为什么没? 是因为他看起来不好亲么?不至于吧,他都一动不动躺在那儿了,完全就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啊。 当然,他绝对,绝对没有失望的意思,完全就是求真心切而已。 他这人是比较好学的,遇到自己不懂的东西一般都会想办法快速的弄懂学会。 手语好学,难学的是复杂多变的夫妻相处之道啊。 话便说回来,试问新婚夫妻在这种机会下可以坐怀不乱心思纯正么? 应该不能吧~ 那她为什么这样? 曹闻嘶了一声,仔仔细细的琢磨了一番,经过他这么些日子的细心观察与了解,他得出了个结论——害羞。 肯定是这样! 自己平时拉到她的手她都神色有异,小姑娘就是容易不好意思的啊,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么一想的话,好像也......不对! 先前刚来的时候,他明明记得她还主动摸他来着!自己没从她还不高兴,次日出门都没跟她说一声就出去了,所以说,她虽然温柔贤良,但骨子里其实根本就不害羞! 曹闻突然从榻子上坐了起来,他抿紧了嘴,暗戳戳的看了一眼关紧的房门,那她为什么这样啊? 须臾,砰的一声,曹闻又躺回了榻子上。 想不明白,根本想不明白。 姑娘家的心思实在是太难猜了,比敌人的作战部署还难预料。 他侧躺着抱紧毯子,虽然是说过会好好对她的,但万事也总该有个限度,也不能太惯着她了。 今天晚上他就要在外头睡,让她一个人在屋里睡害怕!
第19章 翌日,许多盐起得有些晚,睁眼时发觉里屋都已经亮堂了。 他赶紧下了床收拾,出门时听见灶房里传来了竹竿在灶膛炸裂的声音。 许多盐举步过去,见着灶下团着个身影,正托着脸出神的望着灶膛。 他瞧了一眼陶锅,里头煮了米已经软烂发白了,也不晓得这人什么时候就起了身。 许多盐有些歉疚又惊讶的走了过去:‘煮早食了?’ 曹闻听见脚步声抬起了头,他看了一眼许多盐,淡淡嗯了一声。 随后又看向了灶膛,神色十分高冷。 许多盐未置可否,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情乡里人少有吃早食的,不过大户人家一日倒是三顿餐食。 他以前在钱家厨房里做事的时候,天还没亮就得生火帮着厨娘给主子少爷的准备早食,倒是不想有朝一日自家也赶这趟时新。 曹闻在灶下伸长了一点脖子,看着许多盐默不作声的去水缸前舀了一瓢冷水,接着便自擦洗着脸,全然就没有要多搭理他的意思。 他长吸了口气,她就一点没发觉自己在不高兴么! 哼!曹闻气鼓鼓的往灶里塞了一堆助火干曹,灶膛顿时火势大盛,燃得轰轰作响。 ‘我怎么听见院子里好像有鸡叫声?’ 许多盐对着窗往脸上浇着冷水,听到了灶里燃得很大的火声,本想嘱咐曹闻大夏天的火好烧省着点助燃柴,但院子里咯咯咯的声音却先打断了他的话。 他有些不太确定,家里又没有养鸡,怎么会有那么清晰的鸡叫声。 直到反复听到好几声以后,他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家里真的进了只鸡。 曹闻见着突然又同他说话的人,登时又直起了后背,他刷的站了起来,突突跑去了门外。 不一会儿,许多盐便见着人抱着只土褐色的花母鸡又跑了进来,神采奕奕道: “你看这只母鸡长得好不好?我今早上去平农家里买鸡蛋的时候看见这母鸡正在下蛋,大婶儿说今天要上集市去卖了换些米面,我见这母鸡下的蛋又大又圆,干脆就给买了回来。” 他把母鸡递给许多盐:“等它多生几只蛋,到时候就给攒起来孵成小鸡圈养起来,每天早上就都能吃鸡蛋了。” 许多盐连忙抱住塞过来的母鸡,怔了一下,鸡确实是好的,他摸了摸鸡毛,发亮顺滑。 乡户人家都爱养点家禽,急用钱的时候可以拿去集市卖了换钱,逢年过节的时候也能自宰了吃。 能养家禽也是一户人家安定平和会过日子的象征,当初他和他娘落脚通沟的时候也想过养点家禽,只不过他娘身子不好,他在钱家做事也不是常常在家,索性不养这些给他娘添麻烦。 “我颠了颠,这只母鸡得有四斤多,大婶儿急着要钱七十文卖我的,划算吧。” 许多盐点点头,他放下还有些热乎乎的母鸡,同曹闻道:‘只是怕养不得两日主家的人瞧见了又该有名录要上缴了,白花了银钱买鸡回来。’ “他们不过也就是拿那两亩地拿捏着人,大不了我明年不租主家的地了便是。” 曹闻道:“便是在山里讨生活,那也比跟着地主强。” 许多盐没说话,他心里是认同曹闻的说法的。 曹闻又把那点子故作深沉的不悦完全抛到了脑后,去锅里把放在里头的鸡蛋捞了起来,再把煮的粥也盛进盆子里。 “吃饭吧,饭吃了我去集市上把昨天的山货卖了,回来再做个鸡圈。” 许多盐默了默,想着已经带曹闻去药铺里混了个眼熟,想来掌柜的也不会坑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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