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拧起眉头,连忙从身上取了一些先前采到的艾草用掌心搓碎,抬起曹闻宽大的手掌,轻轻给敷到了伤口上。 再用指腹慢慢把草药压平服帖,随后把方巾叠好缠绕在手上。 曹闻抿着嘴看着偏头给他系方巾的人,眉头紧的都快赶上年轮已久的老树皮了,他全然忘却了手背上的疼痛,有点发神的抬起手指想给眼前的人抚平眉头。 ‘好了,回去我再给你清洗,到时候重新敷药,现在先止血。’ 瞧着人突然抬起头来,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手指收回藏到了背后。 许多盐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的动作:‘那只手也受伤了?’ 曹闻连忙摇了摇头。 许多盐不信邪的蹙着眉头:‘拿出来。’ 曹闻抿了下唇,看着面前的人凶巴巴的样子,只好乖乖又把手抽了回来。 许多盐左右翻看了一下除了一堆老茧之外的大手,还真没有受伤。 他诧异的看了曹闻一眼,没受伤藏什么藏。 曹闻心虚道:“我们回去吧,这山猪死了全是血腥味,只怕引来旁的野兽。我来扛猪,你背咱们采的草药就成。” 许多盐应了一声,折身要帮忙把山猪抬起来。 曹闻见人过去了,抬起手看了看自己被包扎的手背,上头好似还有一些许多盐身上特有的淡淡清香味道,两人躺一起的时候他就闻到过。 他忍不住翘起嘴角,疏忽又觉得被那死猪拱几下好像也挺值当的,想到这茬他的步子都轻快了起来。 这么一折腾,时辰也已经倒早不早的了。 曹闻薅了两把蕨草把山猪身上的血简单擦了一下甩到了肩膀上,时下也不晓得有没有人进山,叫村户见着了两人的收获只怕又得节外生枝。 两人只好按着来时的小路返回,到山下时天色已经有些发暗了,为了不引起人注意,还特地在三脚下的坳子里歇息了一炷香的时间,等着天色彻底暗下去了才走村里的小路绕了点远路回了家。 到自家小院儿时,虽是破落不堪,却比在路上叫人心安得多。 许多盐到家便升起火,倒了两大桶水进锅里烧着。 虽是在山上忙了一下午,但中午吃了荤腥确实管饱,现在虽有饿意却也不像以前一般饿得胃里冒酸水难受。 陡然间发觉,那股子滋味自从曹闻回来以后他就没再感受过了。 “水热没?我这一身猪骚血腥味太难闻了,现在就去冲个澡!” 扛着上百斤的山猪下山后背早就湿透了,混着一堆味道曹闻自己都闻着难受,他把山猪扔在后屋檐下,把院门紧实栓上后才进了屋来。 他预备先把自己打理一下再收拾今儿弄回来的家伙。 许多盐闻言用木火钳剥了剥灶膛里的火,绕到了灶台前伸手试了试锅里的水温。 水才进陶锅不一会儿,不过夏时天热水也热得格外快,已经去了凉意有点温热了,洗澡能用。 他拿起水瓢给曹闻舀水。 “我来。” 曹闻上前去夺过了水瓢。 许多盐看了一眼灶房窗外的山猪,问曹闻打算把它怎么处理。 曹闻想的是烫了猪毛以后自行剖了,到时候自留些肉下来放着吃,其余的卖到肉市去。 但是进了灶房才发觉家里没有专门剖肉的刀具,这些东西还得是屠户才齐全,光有把菜刀可很难办成事。 为此他犹豫现在是直接把整猪给肉市,还是说请个屠户来家里帮忙处理。 许多盐虽然在村子里生活了好多年,可宰猪的记忆尚且还停留在儿时他爹还在的时候,后头辗转颠簸,吃口荤腥都是少数,家里哪里还有条件养得起牲口,自是对处理这些没什么经验。 不过他思考了片刻,还是道:‘死猪血闷久了会坏肉,不如找个屠户把山猪卖给他算了。’ 曹闻合计了一下好像也成,倒是还省得把山猪送去肉市了,做屠户的人家大抵都有自己的托运板车。 定下以后,他提着水去匆匆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便直奔屠户家。 “这不是坳子里的曹闻么。” 出了曹家坳地界,在坳子边上就一户杀猪匠。 这当儿老屠户一只光脚踩在长凳上,正在院儿里的桃树下吃夜饭。 曹闻远见着四方桌上有一坛子酒,外在一叠拍胡瓜和腊味猪肝儿。 老屠户嘴里吃着下酒菜,嘴里哼哼叨叨的,好不惬意。 老家伙瞧着昏昏沉沉的,耳朵却精得很,曹闻还没到院门口屠户便听见了动静,扯着脖子招呼了一声。 “李伯,吃夜饭呢。” 屠户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应了一声:“有事儿啊?” 虽是询问,但看起来却并不好说话,似是做惯了回绝人请求的事情。 曹闻也不是去给人借钱,径直便大着步子过去了,放轻声音说明了来意。 “宰猪?” 屠户闻言瞪直了老眼,不可置信道:“你们佃户还养牲口啊?” “不交给主家?还用得着旁人去宰?可别到时候我前脚收了牲口拿了钱,主家的人后脚就来了,我可不爱扯这些皮。” 曹闻自是听出了对佃户的瞧不起,不过也都是寻常,他道:“不是自养的,山货。李伯若是不得空跑一趟,那我再去问问村头的田屠户收不收。” 话音刚落,李屠户便收起了踩在凳子上的脚,连忙问道:“你说是山货?” 曹闻点点头:“今天才弄到的,就是不晓得李伯收不收。” 一听是山里的货,屠户顿时就来了兴致,且不说他不会把生意白白让给村里的其他屠户,更何况是价格比自养的牲口贵上翻倍的山味。 “你小子不是跟在钱家手底下做事儿么,什么时候竟然学了猎户那一手?” 屠户得到确切答复顿时换了一副神色,几次才把脚塞进踩平了后脚跟儿的布鞋里站起身来:“山货肯定是收的,走,这就瞧瞧去!” 曹闻见人态度转变,急切要去验货的模样,提醒道:“李伯把家伙什带上吧,货真价实的山货,省得待会儿再折回来。” “得得得。” 屠户背着手冲着屋里喊了一声:“把我家伙什提出来!” 不过须臾便有个颇为壮硕的妇人提着一整套的宰猪工具出来,妇人瞧了曹闻一眼,折身问屠户:“这一夜了又要上哪儿去?” “妇道人家过问那么多作甚,去曹侄儿家一趟。” 猎户把刀具篓子佩到腰上,嘟嚷了一句。 妇人也是脾气颇大的嗤了一声,没再扭着猎户问,都没跟曹闻招呼一声就回了屋。 两人到曹家的时候,许多盐已经把水都烧沸了。 “壮啊,壮!还是头公的,这肉好!” “零散卖拿去酒楼都好出手咧。” 屠户围着山猪转了一圈,左右翻了又翻,嘴里忍不住赞叹。 话毕,又觉得有些失言,怕人拿着这话熬价格,他转而看向曹闻和站在他身后的许多盐:“曹侄儿想卖个什么价啊?” “这东西我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才弄回来的,念着一个村儿,这桩好生意我头一个便想到了李伯,您可得开个公道价格。” “好说,好说。” 屠户抬起手比了个三又比了个五:“如何,大伯可绝对没有压你价,放出去这价格都绝对只高不低的。” 曹闻今儿在集市猪肉摊上买的猪肉是二十文一斤,倒不是什么顶好的肉,像这般山货在寻常猪肉上价格翻个倍是基础的。 但是毛猪价格肯定要低于市面价格不少,先前他的山鸡低价卖的也才四十,这个价也不错了。 只不过得心啊肺的全部卖给屠户,他们就没得自留。 转念一想,山猪价格比寻常市面上的猪肉贵,他们拿卖了的钱再去买些肉便是。 这山猪味道比自养的猪肉味儿要冲,若是没有好的料子烹煮还有些难以下口,还得是大户人家或是酒楼食肆厨房买去烹煮才好吃。 他寻求意见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许多盐,见他也没有异议,便应了下来:“就依李伯的。” 屠户见生意谈了下来,乐呵呵的搓了搓手:“得嘞,这就称重处理。” “按照老规矩上家里宰猪留送猪血,只是你这山猪怕放不出什么血了,到时候就留你们一笼心肺如何?” “行!”
第18章 山猪不如家猪膘,但是上秤还是称出了一百二十多斤,自留了点内脏抹个零做整。 三十五文一斤的价,一百二十斤猪能换四千两百文。 屠户麻利处理完猪肉以后,回家去把牛车赶了来装肉,顺道就把钱给带了过来。 拿了四两的碎银子,外带两吊铜钱。 “李伯,生意兴隆。” 曹闻点了钱以后,帮着屠户装车时交待了一声:“这桩生意还望不要宣扬才是。” 生意谈得好,猎户心里也松快,他望着曹闻道:“我心里有数,放心吧。” “以后还有这种生意侄儿尽管来找大伯便是,伯嘴巴紧不爱说闲。” 曹闻点点头,将人送出了院子。 人走远后,他才折回来,许多盐正端着水冲洗院子里的猪血,用草木灰驱散血腥味,若是任由着猪血在院子里,别人瞧见了说嘴也便罢了,天气大了晒出的味道很难闻。 经此一回,曹闻寻思倘若往回还有卖这般牲口的机会就不让屠户上门宰了,直接活牲口赶去屠户家里,省得自家要烧水还得善后。 简单的吃了点夜饭,也没空闲,还得把今天采集到的山货给整理出来,要是放到明天的话,山货在背篓里都该压坏了。 一背篓的东西原本才是今天的主要收获,山猪算是意外之喜。 趁着许多盐洗碗的功夫,曹闻取了个大簸箕放在堂屋中间,把山货一股脑全倒了进去。 东西多又乱,全都攘在了一块儿,往下一点的金银花都有些焉了,不晓得洒点水在面上会不会有所补救。 虽说金银花鲜的干的都好卖,可是这半干不鲜的就不好讨好价了。 他蹲下身耐心的把一株株金银花单独挑出来,正准备分装收拾时,肩膀突然被戳了戳。 “怎么了?” 许多盐把水盆放在一边,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把手拿过去。 许多盐原本不想管他的,实在是一双伤爪子晃得人有些碍眼。 不知道这小子在想些什么,都洗了个澡了,方巾还原封不动的捆在手上,也不晓得趁着洗澡清洗一下。 见着人傻愣愣的走来,他一把将人的手拉了过来。 打开自己简单的医药箱子给人处理伤口。 油灯在夏夜晚风之中摇曳,温黄得烛光映衬得人分外温和。 像是微有晕染的侧脸轮廓线,好看的有些像是画师有意描摹出来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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