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能言善辩的庄灵修靠在?窗边站着,视线一直隐晦地落在?角落中的戚简意?,眸瞳微微收缩,似乎在?探查什么。 乍一听到这句,庄灵修终于睨他?一眼,淡淡开?口。 “乞伏昭是人,不是物件,晋凌,将?‘借’这个字给我斟酌二三再说出口。” “我偏要借他?。”晋夷远似笑非笑,“怎么,你们怕输啊?”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破空而来,元婴期灵力带着杀意?直直劈向晋夷远面门。 晋夷远眼睛眨也不眨,反手将?搁在?桌案上的长刀拔出,宛如一只凶猛的狼,横手一劈,直直将?庄灵修的剑意?劈散。 “轰——” 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山水屏风倏地一分为二,轰然落地。 戏台上的伶人不知是不是习惯了,如此大的动?静仍旧在?咿咿呀呀唱戏,半句没停。 庄灵修长剑还残留着出鞘时的嗡鸣,白墨纹道袍被灵力激荡的风震得?翻飞,他?温柔笑了下:“看来今年也谈不拢。” 话刚说着,一旁的门被敲了两?下。 带着幂篱的男人看不见面容,一身浓郁的药香,用?尽全力——中途还嗑了三回药才终于累死累活爬上六楼,推开?门虚弱地道:“我……咳咳,我来帮你们喝酒了,开?始拼酒了吗咳咳咳……呕!” 说了两?句话,吐了三口血。 庄灵修反手一震,将?门猛地关上,淡淡道:“虚白,我们已跳过拼酒的步骤,直接跳到最后一步开?打了。你回吧,别被伤到。” 兰虚白:“……” 兰虚白大概是脾气好,竟然真的规规矩矩开?始边吐血边往楼下走。 六层楼他?又爬了半天,中途嗑了五回药。 刚迈下最后一个台阶,头顶噼里啪啦的打斗声突然戛然而止。 庄灵修温柔的声音从楼顶传来:“虚白,副使到了,架不用?打了,上来喝酒吧。” 兰虚白:“…………” 偌大楼层一阵狼藉,乌烟瘴气。 副使不知何处到的,手持着鞭子冷冷注视众人。 “去年打过一场,今年还打!说了八百遍学宫私下禁止赌博、斗殴,你们各个都是没断奶的孩子吗,观涛榜自有它?算谁是榜首的法则,用?得?着你们操心?还加筹码,把你们爹娘加上够不够?!” 众人:“……” 晋夷远上前:“奉寒,我……” 副使见他?就烦,反手一鞭子抽在?他?身上,冷冷道:“我许你说话了吗?” 晋夷远:“……” 晋夷远舌尖抵了抵牙齿,被抽了一鞭子竟然还笑了一下。 徐南衔:“……” 娘的,还被抽爽了。 贱死他?得?了。 众人皆是同届学子,这么多年来相互抢夺仙君灵雨、闻道祭争魁首,加上种种历练,瞧着虽对立,但勉强还能算得?上喝酒的狐朋狗友。 打完一遭后,终于能心平气和?下来商议闻道祭之事。 晋夷远手背上还有道鞭子抽的红痕,他?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懒洋洋地将?一卷坤舆图摊开?在?长桌上。 “我从别年年买的秘境坤舆图,据说今年秘境中我们狩猎的并?非凶兽……” 屋内烟尘斗乱,戏台上竟然还在?唱。 在?一声“牛鬼蛇神披人皮、魑魅魍魉做嫁衣”的戏腔中,晋夷远的手指轻轻在?坤舆图第十?五层轻轻一敲。 “……而是拂戾族。”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狩猎……拂戾族? 拂戾族就算再叛道,也终归是人族,何以能和?那毫无神智的凶兽一样? 这未免太过残忍。 “今年闻道祭同以往不同。”晋夷远见似乎能说得?动?,顿时蹬鼻子上脸,“所以我能现在?就先借……” 副使持着鞭子敲了敲手心。 晋夷远立刻改口:“……请,请贵学宫的乞伏昭译几本有关拂戾族‘魔心’的书吗 ?对我们都有好处。” 传闻拂戾族生?出魔心的人,则会神智全无,同凶兽全无两?样,只知杀戮。 不知今年秘境狩猎的拂戾族是不是生?了魔心。 总归是有备无患。 庄灵修回想起楼船上那古怪的黑衣元婴,总觉得?这两?样事似乎有关联。 众人全都盯着坤舆图沉默。 楼阁皆是废墟,庄灵修爱洁,被呛得?闷咳几声,索性起身打开?窗打算透透气。 雕花窗推开?,外面是一棵遮天蔽日的玉兰树,此时已过花期,浓密枝叶郁郁苍苍,庄灵修随意?瞥了一眼,突然一愣。 枝繁叶茂的绿叶丛中,夙寒声和?乞伏昭排排坐在?树枝上,伴生?树还为两?人搭了个舒舒服服的窝,不知坐在?那偷听了多久——长夜楼外都有结界,众人根本没想到要防备窗外。 乍一和?庄灵修对上视线,夙寒声像是受惊了的树鼠般,差点从树枝上翻下去。 三人大眼瞪小眼。 庄灵修:“……” 夙寒声、乞伏昭:“……”
第28章 吾命休矣 庄灵修开窗时间太久, 徐南衔道:“灵修,看什么?呢?” 庄灵修眼疾手快,猛地将窗户关上。 砰的一声。 众人全都朝他看来。 庄灵修拂袖回身, 冷淡道:“我不同意!” “不同意个屁。”徐南衔不耐烦道, “我?点个糖醋鱼还要征求你意见不成?快点菜,今夜晋少?爷请客。” 庄灵修:“……” 庄灵修干咳一声, 接过一沓木牌,眼睛眨也不眨将最贵的全?都点了——也不管爱不爱吃。 晋夷远:“……” 这俩真不是人。 庄灵修又点了几坛好酒,起?身担忧道:“虚白怎么?还没上来,不会是死路上了吧, 我?去瞧瞧他。” 众人不疑有他。 庄灵修推门离开,慢悠悠拾阶而下——中途遇到坐在木阶上休息的兰虚白。 兰虚白见终于有人来寻自己,奄奄一息道:“救救,实在走不动了, 你……” 庄灵修置若罔闻, 越过他飞快下楼。 兰虚白:“……” 庄灵修快步走出长夜楼, 远远瞧见夙寒声和乞伏昭狼狈逃向人群的身影,差点被气笑了。 两个筑基期罢了,元婴期神念一动, 夙寒声和乞伏昭猛地腾空而起?,像是被人揪着后颈的猫,一阵天旋地转后被庄灵修一手拎一个,死死制住。 夙寒声干巴巴地道:“庄师兄晚好,真巧呀。” 庄灵修将两人松开,淡淡道:“跑什么??我?没有告诉不北。” 夙寒声这才松了口?气, 漂亮的琥珀眼眸都要绽放焰火似的光:“庄师兄真是至真至善的贤人君子!” 乞伏昭理了理衣领,听到这句称赞微微一愣。 在闻道学宫一年多, 他听过庄灵修最多的评价是“披着温文尔雅皮囊的禽兽”“天道怎么?不降道雷劈死他得了”“好狗好狗,说禽兽还得看庄灵修,我?这个妖修都自愧不如”。 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赞庄灵修是“君子”。 还至真至善。 若在之前,乞伏昭许是对这话嗤之以鼻,毕竟庄灵修极其擅长用?温柔假面说出残忍又恶毒的话,每每柔情蜜意的背后,必定?会来个遭人恨的大转折。 可方才庄灵修那?句“乞伏昭是人,不是物件”,甚至还为?此和晋夷远动手,这让乞伏昭难得体会到一股被维护的暖意。 乞伏昭点头,表示赞同少?君的话。 庄师兄是君子。 至真至善。 庄灵修失笑,无奈摇头:“不北让你乖乖在落梧斋等着,若是知?晓你跑来,必定?又要凶你——快走吧,回去给你带糖人。” 只要不被徐南衔发现他偷偷跑来就行,夙寒声脆生?生?应道:“好,谢谢师兄。” “乖,回吧。” 夙寒声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长夜楼,这才走了。 乞伏昭像是小尾巴似的,本想跟上夙寒声,但余光一扫庄灵修快步而走的架势,愣了愣突然道:“师兄留步。” 庄灵修停下步子:“什么?事?” 乞伏昭狼似的眼眸却带着兔子似的温和、茫然,极其不解地问:“师兄不……不让我?为?简谅学宫译书吗?” 庄灵修侧头注视着他。 乞伏昭觉得他视线似乎很古怪,心中将方才那?句话来来回回地盘,确定?自己并未说错话后,正要再开口?。 庄灵修突然笑了。 乞伏昭不解地看他。 “简谅学宫若需译书,就让他们恭恭敬敬地去学宫请你。”庄灵修淡淡道,“……而不是借着我?之名强迫绑架你译书,懂吗?” 乞伏昭不太懂。 他既然只有译书这一项优势,难道不该拿他为?学宫换更多的筹码吗? 庄灵修的温和只对夙寒声,“狗”却是一视同仁、众生?平等,见乞伏昭这副上赶着“译书”的架势,摸了摸下巴,思忖道。 “既然你如此诚心诚意地求我?了,那?我?得好好想想,定?把你卖个好价钱。” 乞伏昭:“……” 庄灵修笑出声来,伸手随意在乞伏昭脑袋上一拍,扬长而去。 乞伏昭孤身站在幽巷中半晌才回过神来,心中五味杂陈。 这位庄师兄…… 当真让人捉摸不透。 天已不早了,亥时会有惩戒堂查寝。 乞伏昭循着方才夙寒声离去的方向快步追上前,还未走到搭乘灵舟的长街时,远远瞧见夙寒声正在和一个男人说话。 乞伏昭走近了,才发现那?人竟是寒山学宫的戚简意。 夙寒声笑意盈盈,亲昵得很:“……总觉得许久未见戚师兄了,你好像瘦了许多,是不是我?师兄总是找你麻烦呀?” 戚简意垂眸,淡淡道:“没有。” 乞伏昭微怔。 传闻少?君和戚简意有父母定?下的婚约,乞伏昭本还觉得是无稽之谈——毕竟仙君陨落前夙寒声年仅五六岁,那?么?小的孩子为?何非得结鸿案契,且还是和同性。 今日一瞧,两人身上果真有鸿案契。 戚简意也是通过鸿案契才寻到的夙寒声,他垂眸看着乖乖巧巧的小少?君,心中隐隐烦躁。 明?明?不该从?长夜楼离开的,可鸿案契乍一察觉到夙寒声在周遭…… 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下了楼走入长街。 ……且一看到夙寒声,戚简意常年甚少?有波动的心脏宛如春风化寒冰般,如暖流潺潺而过。 鸿案契产生?的爱意越强烈,戚简意越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操控的傀儡,对夙寒声越厌恶排斥。 戚简意强行将心间暖意压下:“闻道祭你可会去?” 夙寒声点头:“自然啦。” 戚简意眼下眸中的冷光,言简意赅:“好,到时见。” 夙寒声至及冠还有两年多,戚简意不想因那?并不知?道会不会有圣物的仙君遗物,和这位小少?君虚与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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