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是师兄叮嘱,夙寒声就算冻得跟孙子似的,也乖乖地将寒灵石抓着塞到褡裢中。 “多谢庄师兄。” 庄灵修温润如玉地笑。 可笑容还没维持一会,楼阁又听到有人大声叨逼。 “不北抢了寒三学宫一整片的仙君雨泽!好像把戚简意那狗东西气得吐血了,哈哈哈我宣布不北就是我的一日之爹!” “哟,那是夙少君吗?!我瞧瞧我瞧瞧!” 众人才认出撑伞的夙寒声,各层阁楼瞬间吵闹成一团,一堆人抻着脖子看。 庄灵修忍了又忍,突然气沉丹田,握着手中长剑扫除一圈灵力,怒道:“滚!没见到我在和少君说话吗?!” 夙寒声:“???” 夙寒声被震得一哆嗦。 未出鞘的剑刮出一道剑风,“砰砰砰”将所有阁楼的窗户暴力关上,众人瞬间人仰马翻,楼船一阵惨叫哀嚎,八成都被窗门撞了脸。 夙寒声哆嗦了下,注视着“玉润冰清”的庄灵修,眼神迷茫。 庄灵修宛如仙人似的宽袖飞起,干脆利落地将剑收到腰间,一回身又是温和的笑意。 “少君别见怪,我们闹着玩呢。” 夙寒声:“……” 话音刚落,庄灵修额间束额上那个龙飞凤舞的“温”字倏地动起来,下方的“皿”宛如一张长着牙齿的嘴,一张一合发出冷冷的声音。 “庄灵修,不温,扣半分。” 庄灵修:“……” 娘的。 夙寒声人都懵了。 庄灵修满脸温煦:“少君要去其他地方转转吗,我陪您一起去。” 夙寒声幽幽注视着庄灵修束额上还在嚷嚷着“不温!不温!”的“温”字上,干咳一声。 “不、不必了,叔父还在等我去听经。” 庄灵修愣了下才意识到“叔父”是指须弥山世尊,眸中闪现一抹羡慕,柔和笑着:“那就不叨扰少君了。” 夙寒声哆哆嗦嗦地转头就走——不知是被寒灵石雪上加霜冻的,还是被闻道学宫的“闹着玩”给震撼的。 不过刚走上木阶,夙寒声停下步子,转身道:“庄师兄。” 庄灵修回身:“少君还有何吩咐?” 夙寒声道:“楼船之上可会有妖邪藏身的可能?” 庄灵修笑了笑:“少君放心,楼船底部刻有阵法,所乘之人皆有确证本命印、相符灵根,必定不会有陌生人混入其中。” 夙寒声沉默了。 前世他只知这艘楼船坠落、庄灵修身陨,细节却一概不知。 既然上楼船的流程如此繁琐,那袭击的魔修八成是半路冲破结界杀上来的。 庄灵修敏锐察觉到不对:“少君可是察觉到什么了?” “我心中不安。”夙寒声如实道,“望庄师兄入夜后务必警戒。” 庄灵修笑起来,像在安抚胆小的孩子,柔声道:“好,少君放心,就算真有事,我身为伴使,也定会拼尽性命护你们周全。” 夙寒声握伞的手紧了紧,知晓庄灵修此话的确发自肺腑——前世他便用自己的性命印证这番话。 但他不知敌袭细节,就算说出庄灵修也不会信自己,只好点点头,转身上了顶楼。 顶楼有两幢灵芥,夙寒声不知崇珏进了哪个,犹豫半晌选了左边。 他冻得直打哆嗦,心中琢磨着入夜后的魔族侵袭。 这一世须崇珏在楼船上,必定不会像前世那般楼船毁伴使亡,现下最重要的是要如何抓到袭击之人。 若是他在楼船之上杀人,崇珏会不会又像他杀戚远山那般阻止? 夙寒声眉头紧锁,推门而入。 刚踏入灵芥的刹那,体内寒意像是遇到温煦春风,经脉的冷霜化为潺潺泉水流遍全身。 夙寒声一愣,抬头看去。 灵芥空荡,好似森冷大殿,迎面便见一座莲花佛灯的屏风后有人盘膝而坐,香炉袅袅而升弥漫周遭,宛如置身香火不断的千年古刹佛寺。 屏风之后,崇珏正在念佛诵经。 推门声打断崇珏思绪,他睁开眼侧头看来,莲花烛火照映之下,墨青眸瞳好似化为宁静幽潭,烛影将手中拨弄的佛珠映出一层萤光。 “怎么?” 夙寒声下意识往后退出灵芥,正要说自己走错了,可刚消下去的寒意再次卷土重来,将他冻得哆哆嗦嗦打了个喷嚏。 崇珏眉头轻蹙。 夙寒声后知后觉意识到,崇珏不仅能压制住凤凰骨火,甚至还能连带驱散凤凰骨蛰伏带来的寒意。 想通这一点,小少君能屈能伸,重新走进灵芥中,感受暖意袭遍全身,瞬间将什么羞什么涩全都抛诸脑后。 夙寒声透过半透的屏风和崇珏对视,恭敬又乖巧地开口。 “叔父,我能在此听您讲经吗?”
第12章 楼船遇袭 崇珏淡淡看他。 之前三推四阻不愿听经,如今却上赶着来求了? 小香炉中的烟雾倏地停滞,两人相隔一座薄如轻纱的屏风壁,一绺香线停在崇珏眉眼间,宛如一副氤氲的水墨画。 崇珏并未在意夙寒声的“朝令夕改”,淡淡道:“嗯。” 夙寒声绕过屏风,走至崇珏对面,隔着小案大大咧咧地盘腿坐下。 崇珏瞥他一眼。 夙寒声下意识将双腿收回,温顺地并膝跪坐,心中撇嘴抱怨不已。 和前世一样总爱找碴儿,床上跪完床下还得跪,喝个茶都得端正跪好。 之前夙寒声不懂大魔头哪来这么多臭毛病,如今倒是明白了。 这套改坐为跪的动作如同做过无数次,熟练得宛如行云流水,还未开口纠正的崇珏拨动佛珠的手一顿。 夙寒声没意识到不对,乖乖道:“叔父,好了。” 崇珏重新拨动佛珠,停滞的烟雾重新缓缓流动,拿出一卷手抄的佛经放置小案上。 “……应如是,降伏其心。” 须弥山世尊身份尊贵,饶是闻道学宫的掌院也没殊荣听他讲过半句佛偈,更何谈讲经。 崇珏刚不徐不缓讲出第一句经文,夙寒声思绪却瞬间飘空,盯着讲经的崇珏淡色的薄唇看了圈,余光匆匆在脖颈牙印一扫而过,根本没敢停留。 夙寒声面上装得认真听经,心中却思绪翻飞。 一会想:“也不知道一个吃素的和尚为何会长这么高大,肯定背地里偷偷摸摸啃肉了。” 破戒的和尚,呵。 一会又想:“那个牙印怎么还没消?不过他活该,咬人者人恒咬之。” 脑海放空一会,夙寒声的视线又落在崇珏的手上。 崇珏这人浑身上下似乎是玉做的,修长莹白的五指轻轻拨动菩提佛珠,珠上的纹路划过指腹,清冷中带出一种欲.色。 明明瞧着像是温玉似的,可掐人脚踝或摩挲后腰时,一下就一个印子,半天不消。 讨厌死了。 崇珏刚讲完一小节经文,微微抬眸注视着夙寒声。 少年满脸乖顺,琥珀的眼眸盯着佛经瞧,听得津津有味,似乎受教良多。 看来这孩子只是无人教导,性情放恣些,稍加指导必定是个心慈好善、温良俭让的君子。 崇珏又讲了一节。 夙寒声盯着崇珏的手,想:“……啧,怎么又讲,还不停?前世这手只杀人,如今倒是掀起佛经来了……等会抓到生事的魔修,要怎么杀他?” 佛经本就晦涩难懂,崇珏语调清越宛如潺潺山泉,听得人昏昏欲睡。 因凤凰骨畏光,夙寒声作息日夜颠倒,没听两刻钟就困得眼皮耷拉,但他又怕被崇珏赶回去继续挨冻,只好强撑精神。 崇珏薄唇轻动,拨动一圈佛珠。 突然,“咚”的一声。 夙寒声彻底撑不住,一头栽到小案上,只露出个后脑勺,呼呼大睡。 崇珏:“…………” *** 夜半三更,巨大楼船两侧的数排船桨划风而行,从皎月边穿云而过。 闻道学宫的新学子已呼呼大睡,只剩伴使庄灵修盘膝坐在楼船的船舵旁,闭眸将神识外放,一把长剑横放膝头,微闪雪光。 眉间束额的“温”已重回龙飞凤舞的字,额前几绺长发被风吹拂,胡乱飞舞。 突然,“锵!” 膝上长剑瞬间出鞘三寸,雪光化为猩红光芒,嗡鸣不止。 庄灵修睁开狭长双眸,霍然起身。 三界的灵舟、灵芥、灵舫悉数被别年年垄断,空中的道路更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通往四面八方的灵舟。 学宫的楼船若想通过必定要先同别年年报备,确定好准确时辰飞行,耽误一时半会,灵舟恐怕要撞。 庄灵修来应煦宗之前已确认过,今夜前去闻道学宫的行道上,只有他们一艘楼船。 可如今…… 方圆三十里之外,四面八方却有数艘灵舟将楼船围成巨大的圈,以势如破竹之势破开云雾而来。 来者不善。 庄灵修眸光一沉,横剑一扫,轰然将第三层楼阁的窗户齐齐撞开。 束额的“温”又冒出来,嚷嚷着“不温”。 庄灵修充耳不闻,低声道:“告知学宫副掌院,楼船遇袭。” 话音刚落,腰间玉牌倏地闪出红光,随后钻出一道灵力化为乌鹊,宛如坠落流星以急速之势飞落万丈高空下的烽火台。 学宫寻常学子往往用玉牌通讯,只要将带着灵力的乌鹊落至三界各州的烽火台,转瞬便能收到传讯。 可庄灵修的红头乌鹊刚穿过一层厚云,即将落入下方的烽火台时,一道寒芒轰然撞开。 乌鹊尖啸一声,遽然炸裂。 庄灵修察觉到传音乌鹊被截,神色猛地沉下来。 三楼数名伴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胡乱穿着衣衫从窗外御风而下,顷刻便至庄灵修身侧。 “发生何事了?” “娘的,我刚在做甲等出师的美梦,副掌院还当众赞我是奇才!你们知道副掌院夸人有多难得吗?!” “又有敌袭?前几日是飞鸟撞楼船,今日又是什么?” 庄灵修神色肃然:“恐怕不对劲。” 飞鸟撞不破楼船上的结界,可此番来的却是不知底细的修士。 数十艘灵舟凌空而来,楼船奢靡却笨重,速度难比,就算刻着无数防御法阵…… 正想到这里,楼船底部轰然炸开,巨大楼船剧烈晃动倾斜! 庄灵修悚然。 元婴期神识竟未能发现有人接近?! 顶楼灵芥中,睡得正沉的夙寒声被楼船晃动牵动得猛地身子一歪,迷迷瞪瞪狼地跌到地上——好在一旁是蒲团,并未磕碰到。 楼船在东倒西歪地倾斜,夙寒声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却感觉肩上有些沉重,一偏头就见身上不知何时正盖着一件莲花纹外袍。 菩提花的清冷气息将他包裹、环绕,宛如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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