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劳费心,想怎么过活是我的事。你可以滚了。” 武铁匠提刀就要回屋里,等会顾澹要是醒来,见身侧无人会找他。 “郎将且慢。”昭戚像似想起什么,忙上前来。 他双手递出,请求着:“遗失龟符,按军法杖三十,有劳武郎将把龟符还我。” “什么龟符,不曾见到。” 武铁匠不予理会,这厮前遭敢来生事,今夜又在屋顶偷听一宿,不砍他半条命已是宽宥。 看武郎将从窗户翻入室内,那身姿矫健如豹,落地丁点声响都无,昭戚自认技不如人,难怪适才他如此挨近,自己都没觉察。 作者有话要说: 昭戚(掀桌):你以为老子愿意听,老子身心都受到了伤害。
第17章 矿料用完,铁匠作坊的炉火熄灭,熟悉的叮当声已经数日没有响起。 武铁匠暂停了打铁的营生,顾澹有点担心坐山吃空,他近来做饭,不大做蒸米饭,一般都是煮米粥。顾澹饭量不大,武铁匠人高壮,吃得多,每每顾澹烙饼时,都会给他多烙两张饼。 新掐的嫩野菜用清水洗净,切碎,加入面粉、盐和水,再把野菜和面粉一起揉,揉成小团,用擀杖擀薄,呈圆型,下锅烙。 顾澹烙好五张饼,熄灭灶火,走出厨房,往院外张望,武铁匠还没回家。 近来有传闻说要打仗了,顾澹听阿犊说,是武忠镇的兵要和朝廷的兵打仗。 孙钱村位于东县,两年前,东县原本属于卢东镇的势力,后来被武忠镇占据,纳入武忠镇的势力内。现在武忠镇要和朝廷开打,东县会受到一定的波及。 一开始顾澹没听懂这个“镇”,那个“镇”的,之后才想明白,这就是历史教科书里讲的“藩镇”。 成朝末年,各地藩镇的节度使拥兵自重,不受中央政府控制。这些节度使互相攻打,也会和朝廷开战。 今日一早,武铁匠就前往村正家去,村里像似有什么事。现在到了饭点,武铁匠也该回来了。 院中的桑树下有案席,夏日常在院中吃饭,顾澹将食物从厨房里拿出来,摆在木案上,他坐在一旁,等跟前那碗热粥凉些。 黄花鱼蹲在门阶下,两只毛茸茸的前爪并拢,模样乖巧,它面前有一小碗粥,它也在等猫碗中的粥凉了,好下口。 顾澹正在喝粥,听见脚步声,知道是武铁匠回来,他抬眼一睨,正见武铁匠从院门进来。 武铁匠到井边洗了下手,走到顾澹身边来,在他身边坐下,拿起一张饼吃。 顾澹放下羹勺,用箸夹起一张饼咬了一口,他问武铁匠:“村正找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要事,募兵的公文下达到乡里了。”武铁匠三两口吃掉一张饼,他起身往厨房走去,没多久端着一碗粥出来。 武铁匠早就料到战争要发生,现下会募兵不足为奇,武忠镇和朝廷即将开战。 顾澹听到要募兵,把竹箸搁下,有些担忧。 武铁匠喝了两口粥,抬头问:“家里还有粮吗?” 顾澹道:“还有半缸。” “下顿别再煮粥,不缺买粮钱。”武铁匠将温热的粥喝下,很快喝完一碗。 只是简单的食物,但粥熬得很香,野菜饼也烙得不错。 顾澹心思不在粥上,他问:“百寿,会抓壮丁吗?” “不会,那不过是好事的村民谣传。”武铁匠很清楚军中的事,眼下还在募兵阶段,不会到处乱抓男丁。除非征募不到人,才会这么做。 午后,顾澹跟随阿犊到村北郊採野梨,北郊有一棵老梨树,树高八米,树围粗大,需得三四人手拉手才能合抱,产的梨子又大又甜。 顾澹攀爬梨树,动作还算敏捷,不过跟阿犊、孙三娃那样的猴子比起来,实在算不上什么,顾澹还在树腰,他们已经爬上高枝。 三人在树上摘梨子,将摘下的梨子往草丛扔,觉得摘得差不多了,顾澹从树上下来,捡梨子装筐。梨子不能充粮食,不过可以佐食,烤一烤还是很好吃的,聊有胜于无。 装满三筐梨子,一人背一筐,死沉,回村路走得都慢,边走边聊。 孙三娃的竹筐插着三根芦苇,迎风招展,手里还有一根,他舞着道:“你们听说了吗?驼沟村有户卖油的人家夜里遭贼,山贼逼问藏钱的地方,家主不说,山贼就把家主像猪一样绑住手脚,扔进茅坑里。” “扔了一晚,山贼走后,他家人去捞他,人居然还活着。” 驼沟村就在石龙寨的山脚下,按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近来石龙寨越发猖獗,怎奈官府不管。 卖油人家被山贼洗劫这事,早就传遍四方,阿犊知道,顾澹也有耳闻。 “你们说那帮贼人,会不会也来咱们孙钱村打劫?咱们村就数卖酒的钱礼家和屠户家有钱,要数最最有钱的,就是阿犊你家了。” 孙三娃板着手指数,他这种穷人家的孩子,对有钱怕是有什么误解,孙钱村的村民普遍都穷。 阿犊正在咬梨,吃到一颗坏心的,连忙吐出,用力将梨子抛掉,他唾骂:“那帮狗贼,敢来咱们村就跟他们拼命。” “咱村哪有什么油水,要抢还不如去抢宣丰乡的富家。”顾澹摇摇头,石龙寨若是奔钱去,不会选孙钱村,孙钱村的村民那是真得穷。 “要是万一呢?”孙三娃很怕山贼,毕竟前遭才撞见,还心有余悸。 阿犊豪气道:“怕他们作甚!咱们村有我和师父在,铁定打得他们找不着北!” “阿犊兄别说大话。”孙三娃抖了下竹筐,拉紧松弛的筐绳,“你又不会武功,还是要靠武铁匠。” 全村也就武铁匠和屠户还有点战斗力,说到底其他人都是泥腿子,叫撵杀野兽还行,跟拿刀枪的山贼对打实在不敢想。 阿犊背着沉甸甸的一筐梨子,挥舞拳头,做出矫姿,他大言不惭道:“呵小瞧人,你阿犊兄也有身武艺伴身。” 孙三娃天真,还真信了,缠着阿犊教他几招。 顾澹看阿犊臭屁,笑而不语,其实阿犊虽然没学过武艺,但就他那身打铁的底子,打起架来不会吃亏。 三人走到村口,分道扬镳,阿犊道:“顾兄,师父说我喊你外出就得送你回去,村子你熟,我就不送了。” 顾澹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阿犊揶揄:“顾兄千万小心些,要是再被歹人抓走,师父可又要担心了。” 顾澹从身后竹筐里拿颗梨子,往衣服上擦擦,正欲吃,一听就作势要砸阿犊,阿犊拔腿跑掉。顾澹见阿犊跟上前头的孙三娃,两人乐呵呵笑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顾澹脸皮素来挺厚,想多半是说他和武铁匠关系好,也不怎么在意。阿犊这种毛刚长齐的愣头青懂什么,他绝对想不到他师父和顾兄是同床共枕的关系。 在村子里,顾澹不是个受欢迎的人,孙钱村的村民普遍当他外人,顾澹很有自知之明,他在村子外沿行走。现而今,村里的狗已经不大吠他。 背负一筐沉重的梨子,顾澹脚步想快快不起来,当他看到武铁匠家,他已经累得直不起身。他那筐梨子的重量和孙三娃那筐差不多,然而从小干农活的少年负重能力远超顾澹这个成年人。 一筐梨子在院门外被顾澹卸下,顾澹坐在门槛上歇息,武铁匠过来单收拎走竹筐,说他:“摘这么多,吃得完?” 言外之意,你就不能少背点回来。 “我现在就想当只仓鼠,把山货都搬回家,囤起来,吃个半年不出门。”顾澹站起身,扭动酸疼的双臂,往屋里头走。 世道太危险,宅家保平安。 梨子被倒入一只大水桶里,顾澹提水清洗,捡挑。他挑出没有磕伤的好梨,这些梨子可以存放几天,然后他把其余梨子削皮,对切,挖心,打算制作成梨干。 梨干的制作方法还是从孙三娃那儿听来,用烤炉烤干,能存放很久。 武铁匠看顾澹忙活,饶有兴致般,偶尔会过来帮忙提个水,然后听任顾澹使唤,要他拿盆拿砧板拿刀。 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武铁匠却也不厌其烦。 午时,顾澹在厨房里烤梨干,武铁匠在屋前做木工活,给小猫黄花鱼弄一个木窝。黄花鱼恃宠而骄,跳到武铁匠背上,在他肩背爬动。柔软,娇小的小花狸,雄伟、一脸胡须的武夫,却意外营造出一份温暖,恬静的氛围。 猫窝已快完成,武铁匠停下手中活,把猫从肩上拎下,放在地上,大手撸起猫毛。 顾澹端着一盘刚烤好的梨干出来,他从武铁匠身边走过,拿一块烤梨干捂进武铁匠嘴里,凑过笑脸来问他:“好吃嘛?” “不错。”武铁匠嚼两口梨干回味,虽然烤焦了,但品尝过后有水果的清甜。 获得赞誉,顾澹麻溜地将梨干晾在竹筛里,他摊好梨干,很快又进厨房继续忙活。 黄花鱼的窝算得上考究,顾澹给做的设计,属于现代样式的猫窝。为让小猫住得舒适,顾澹还拿来一件破旧衣服,折垫在猫窝底部。 午后,猫窝摆在能避雨的屋檐下,黄花鱼悠闲地躺在里边,头搭在窝沿睡去。桑树下,顾澹卧在躺椅里,昏昏欲睡,他的画板捧在胸前,一只手里还捏着炭笔,鸟儿在树枝叽叽喳喳。 树荫阴凉,清风徐徐,顾澹几乎就要睡着了,不过阿犊在院外的一声喊叫将他惊醒。 院外不只阿犊,还有其他村民,他们手里还都拿着锄头、镰刀,面上无不是一副惊慌着急的神色。 顾澹一激灵忙从躺椅爬起,走至院门,阿犊急道:“顾兄,我师父呢?” “他去潭边钓鱼。”顾澹不明所以,看着这么一群咋咋呼呼的人,他忙问:“出什么事了?” “出人命了!”阿犊叫道,睁圆一双眼睛,瞳眸里流露出惊恐:“药叟进山采药,被人给杀了!” 药叟? 顾澹想起是那位带领武铁匠找到山神庙的采药老叟,他怎么会被人给杀害了?顾澹心中亦是大惊,当即跟着阿犊他们赶往水潭,去找武铁匠。
第18章 药叟被杀死在松林里,位置离他平日采药的小屋不远,离山神庙也不远,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他身中数刀,死状凄惨。他死时手中仍捏着把草药,草药篓子被扔在尸体的旁边,像似他刚采完药回来,要返回小屋,突然遭人袭击。 杀人者的袭击迅速,很凶残,药叟连反抗都没有就被杀害。 武铁匠察看药叟的伤口,确认是两把不同的利器造成,行凶者至少有两人,再看被砍的部位,明明已致命,却还多加了几刀,这明显是报复。 武铁匠神色凝重,他伸出手,帮药叟合上眼睛,许久未说话。 这一路过来,从村民议论声里,顾澹大致了解到药叟近来都是结伴上山,就昨儿突然独自一人进山采药,然后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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