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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深夜，或是因由世间动荡、怨念升腾，夜间到处皆是昏沉之色。 弯月亦隐在浓浓暗雾之后，却固执地将惨淡月光洒下。 方暮舟坐在树上，不断向远处眺望，瞳眸中含着复杂神色，仿佛能在无垠远方一眼望穿自己的结局。 不过这又何妨，自己早已接受如此结局，又何必在此时杞人忧天。 “师尊。” 清浅却明朗的声音自树下传来，方暮舟回过神来便偏头向下看。 果真是宋煊，方暮舟无奈叹了口气。 倒也只有宋煊敢一次一次地将自己的话当做耳旁风，一遍一遍违反自己的意思。 但同时，宋煊又将这个度控制得很好，让方暮舟就算有气也不忍发泄，尽管许多时候方暮舟其实并不生气。 看着宋煊仰着头、眨巴着眼的模样，方暮舟终是拗不过他，自树上跃下。 “不是让你去休息吗？”方暮舟环抱着双臂，蹙其眉。 宋煊垂首，如实地缓声交代着，“前些日子日日在床上躺着，我当真睡不着。” “那你？”方暮舟觉得宋煊此时活像一只摇着尾巴，乞求夸奖的可怜小兽。 “我去给师尊煮了些姜汤，暖暖身子。”宋煊将捧在怀中的药罐递出，眯眼笑着，“不过那间屋子里只有这个，不过我已经刷洗的很干净了，应当不会有药味，师尊将就将就。” 说罢，不等方暮舟言语，宋煊便要寻个能放置东西的地方。 方暮舟看着宋煊转了好几圈，环顾四周也未能找到个桌子，抓耳挠腮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又是何必呢？”方暮舟笑着，哑声言语。 宋煊思索许久，便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药罐倾倒，随后便将碗递出，“师尊畏寒，就算这会儿也不能松懈，再有师尊的嗓子也不知何时才能好。” 方暮舟欣然接过，双手捧着碗便将热气腾腾的姜汤一饮而尽。 那药罐想来年岁已长，药味深入纵是再刷洗，也无法完全洗掉早已沁入的药味。 方暮舟下意识轻蹙了下眉，他自认为微不可察，但将碗拿开后，宋煊便又伸手过来，张开手掌时，一颗糖块赫然躺在宋煊手心。 还是在潇瑜峰时吃过的桂花糖，没想到宋煊竟也将此物带了出来。 “你真是……” 真是什么？方暮舟也想不出来，只无奈笑着。 他仿佛喜欢上了这种被人记挂着的日子，不再无依无靠、无牵无挂。 但这份牵挂已然成为了他的软肋，当真到了不得不面对结局的那天，他定是会不舍的吧。 “师尊，在想什么呢？再不吃，这糖可是要化掉了，”宋煊轻声言语。 方暮舟摇了摇头，温声说道：“没什么。” 随后接过那小小的糖块，放到嘴里，含着桂花香气的甜意在嘴里弥漫开来，方暮舟神色终于稍缓和。 “甜吗？”宋煊眯着眼笑意浓重地问道。 方暮舟即刻点了点头，浅声言语，“嗯。” 说实话，宋煊当真想不顾一切，将方暮舟拥入怀中，尽情地做他想做的事情，虽然有些难以实现。 恰逢这时，两个楚郢山的弟子满面急色奔向二人，打断了宋煊的臆想。 “仙尊！仙尊！弟子有事相报！” 那弟子近乎嘶声的叫喊着，方暮舟与宋煊的心也在这一刻猛然悬起。 至二人身边时，一位弟子还因着跑得太急，踉跄了一下，得宋煊搀扶一下才堪堪稳定了身形。 “何事？”方暮舟垂眸，严声询问。 “适才一名昭栖阁的弟子自险境中艰难逃出，身上带着伤，言说昭栖阁遇难，被众多妖兽围困，此行便是寻求支援。” 昭栖阁于原著中着墨不多，宋煊对其了解甚少，印象中只记得其派宗主名为谢正容，为人谦逊有礼，善炼毒制香，但不喜门派纷争。 虽说这段时间众门派不断有许多高等妖兽前来闹事，因此动荡不断，但因部署及时，多数尚能对付。 所有人只认为是荏略要在决战前消耗人力，使得人心惶惶。 昭栖阁虽不常参与门派纷争，但因其实力强盛、门派内多精通制毒术，因此同属四大门派之一。 此次荏略偷摸对其进行围剿，竟是将其逼到需要向其他门派求援的地步。 方暮舟垂眸思索片刻。 荏略此行或是想要逐个击破修真界为首的四大门派，却也不无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 毕竟一个近乎疯子的想法，无人能猜透。 但无论如何，仍是要派出人手支援。 许是看出了方暮舟心中顾虑，宋煊亦稍加思索，随后便主动说道：“师尊，我去吧。” “不行！”方暮舟很是决然，几日前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他现在自然无法放心的。 “师尊，”宋煊语气稍稍温软了些，似是含着宽慰道，“我不会再那般冲动，我向您保证，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宋煊说的声音很小，只有他二人能听到。 方暮舟却无比决然，毕竟保证任谁都能说，却不是谁都能做到。 “不可！” “师尊，”若不是旁边有人，宋煊必会将他师尊拥入怀中，狠狠在其背上揉搓一番。 “荏略此行极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若是师尊前往，意思是要我独自面对荏略吗？” 宋煊这话正好说到了方暮舟的心中，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事情。 眼见方暮舟的神色稍有犹豫，宋煊突然向前跨出一步，背对着两位弟子，对方暮舟对视。 “我不会再随意使用呈星，若是师尊仍不放心，我便和师兄一起前往。” 昭栖阁需要援助，管辖地亦需要人镇守，方暮舟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时，神色变软了下来，“定要小心！” “师尊，安心！” 言毕，宋煊便随着两位弟子离去，却是一次回眸都没有。
第五十四章 昭栖阁 昭栖阁位于楚郢山以南，本就距离不远，此时宋煊在管辖地界内，赶到昭栖阁更是无需太久。 宋煊与钟珝二人御剑前往，只消一个半时辰便已赶到。 尚有一些距离时，二人已然感觉到昭栖阁方向散发的浓重怨气，待更为靠近些，便看到暗色烟雾不断地升腾直上，夹杂着微不可察的嘶声喊叫与厉声痛呼。 二人对视一眼，便一同加快了脚步。 昭栖阁地处群山包围之中，周围原本尽是青翠竹林，虽为修仙界大派，却显得僻静异常。 不过此时，竹林已然枯黄破败、随意折倒着，旁侧清溪也已浑浊不堪，死去的鱼儿和不慎掉落的飞鸟尸体在其上漂浮着，因由夏日燥热，此时不断散发着蒸腾的腐臭。 昭栖阁的竹青色大门被强行破开，留下一地碎裂残片，守门弟子被杀害，脑袋皆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垂挂在脖颈之上，胸口一处贯穿伤形状可怖，血肉外翻着，鲜血横流。 而进入其中，更是如炼狱般骇人，断肢死尸七零八落地伏在地面，猎猎疾风夹着血腥气味呼啸而来，令人作呕。 而那些妖兽如同失控的洪水猛兽，眼珠暴突，泛出血色。 许多道灵流纵横交错，不断交汇相撞，但妖兽却如无穷无尽般不断攻上前，倒是同那日的楚郢山境况相似，只是少了那笼罩其上的结界。 宋煊一眼便看到立于阵中、腾空飞跃着的人，穿着与旁侧之人大不相同，眸光冷静淡然，不断施法结印，以强大灵力尽力压制着汹涌而上的妖兽。 这人应当便是昭栖阁宗主，谢正容。 谢正容打下一强大法印，稍稍压制住了妖兽，才得空远望，看到阵外的宋煊与钟珝，先是一愣，后又点了点头。 宋煊与钟珝即刻拔剑挥向面前妖兽。 宋煊甫一聚力，只觉灵脉中的灵力瞬间汹涌翻腾，似有无穷之力，意欲寻得机会大力施展。 片刻，钟珝便被纠缠的烦躁不堪，低声怒骂后问道：“此等妖兽已化形修习百年，应当生了意识，但这些怎地如傀儡一般，没有意识，只知进攻？” 宋煊分神回应，“应当时荏略懂的手脚，失了意识才更好控制。” 荏略如今出逃，引得大批妖兽奔向投靠，而荏略正是在等此。 宋煊只消，荏略从不拒绝任何妖兽、鬼魔前来，却也只是为了炼制为傀儡，得以控制才好利用。 二人避开脚下尸体，挥剑凌厉利落，斩杀围在身侧的妖兽，生生破开一道血路，来到谢正容身边。 现下时局不由几人犹豫不决。 宋煊二人也只是拱手让礼，同声喊了声：“谢宗主。” 谢正容紧蹙着镁锌，眼见温和的五官也添许多凌厉、狠戾之色，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但宋煊的目光却被谢整容身后那位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吸引。 那男子挥剑的模样凌厉非凡，眉目似剑、鼻梁高挺，周身透露的气质如剑锋似利刃，透出不近人情、难以靠近的面色。 感觉到宋煊的目光，那男子回首与其对视，随即露了些疑惑神色。 “川儿，这两位是玄设仙尊坐下弟子，此番特来支援。”谢正容说道。 叶雨川趁空点头，轻声问好。 宋煊也回了一礼。 “你师尊呢？”谢正容斩杀妖兽之时，不忘询问。 宋煊回应，“此次荏略恐施调虎离山之计，师尊便留在了管辖地内，以防不测。” “先前焦急，我竟未想到此事，”谢正容满面歉意，“还是玄设思虑周到。” 宋煊不打算在此停留太长时间，因由他的选择，事情已然发生变化。 若荏略此次当真是调虎离山，楚郢山的情况不会比昭栖阁好，只怕荏略会亲自到来，方暮舟现下情况，必定难以对付。 想到此，宋煊挥剑的速度便又加快了不少，片刻脚下便堆叠了不少妖兽的尸身，流淌而出的黑血仿佛浸染了整片土地。 许久，日升之时，天已透亮，如血朝霞映透了半边苍穹，却唯独染不红昭栖阁上方的天空。 围困的妖兽太多了，一片倒下，自有一批接上，一个时辰的奋战，众人皆已感到疲累。 谢正容不断启用杀招，身体已然无法强撑，众弟子的情况更是无法言说。 “草，这怪物是打不完了吗？”钟珝不禁出声怒骂。 宋煊自是明白事态紧急，荏略尚未出现，只是利用手下一帮失控的傀儡，便可令楚郢山、昭栖阁先后陷于困境。 呈星弓夹带着予湘似留下的灵力似乎不仅治愈了宋煊身上的伤，还另外加深了宋煊与呈星弓之间的联系。 宋煊本不愿再使用呈星弓，他怕自己仍无法控制其强盛灵力，毕竟他已经答应了方暮舟，必会全身而归。 但仿佛意识到宋煊已入困境，呈星弓便不断震荡，散出灵力似在提醒宋煊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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