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煊亦心中大恸,似乎他对于有关方暮舟的事产生了条件反射一般,神经登时集中。 “放心,至少在你死之前,我不会动他的,”荏略嘲讽狞笑道,“我只是好奇,在醉需山上,孤独惯了的你,怎么刚到人界,这么快便按耐不住寂寞了?” 听此,予湘似目光中的狠戾,似化作剑羽,恨不得将荏略死死钉在墙上。 宋煊亦气极,荏略这话当真是恶毒之极。 “不过,你死后千万别急着投胎转世,在地府等着你徒弟下去,你二人好在下面作伴。”荏略突然靠近,周身猛然爆发,溢出了骇人的灵力。 予湘似也不甘示弱,即刻亦聚力相抗,语气突转,透出杀气,“师兄怎么这么确定,我一定会败?” 荏略当即来了兴趣,实力超凡的二人随即便厮打开来,小小山洞容不下便又打至洞外。 极强的两股灵力不断交汇碰撞,周围砂石尽数被卷起,树木也被波及折断。 宋煊无暇惊叹,面前景色便突变。 再睁眼时,自己已然身处一安静屋子内。 宋煊怎会不认得这间屋子,毕竟他已出入多次,因由方暮舟亦住在其内。 只是坐在桌前的人并非方暮舟,而是双目紧合的予湘似。 宋煊不明所以地靠近,见予湘似面前桌子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字迹似是一人的生辰八字。 方暮舟生于漫天飘雪之时,宋煊直觉纸上所写便是方暮舟的生辰。 些时,予湘似缓缓睁眼,空中无端出现了两个血字。 “大凶!”宋煊不由失身读出。 予湘似抽了一口凉气,紧蹙的眉心、再次闭起的双眼无一不预示着此兆的凶恶之处。 一旁的宋煊亦惊异不已。 原来方暮舟的命运于此时便已注定? 这时,门外一小小的霜白身影吸引了宋煊的注意。 宋煊看过去,瞳孔骤然紧缩,那小孩子的眉眼与如今的模样无甚差别,亦是温润柔和,只是多了些失落。 宋煊不及怜爱,只是更加忧愁,若这是真实的回忆,不知方暮舟是否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面前画面再次崩裂,宋煊只觉一阵心悸,但这次是真实的疼痛。 宋煊瞬间惊醒,猛地坐起后,便捂着胸口重重地喘息,看着周围熟悉的场景与布置,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 但这一切犹豫皆在看到身侧放着的呈星弓后消散。
第五十一章 疲惫 呈星弓不知被谁放在了宋煊身侧,此时竟无端覆上了一层赤色灵芒。 宋煊猛地坐起,稍稍回神后,却发觉自己体内莫名充盈着灵力,所受的伤也仿佛痊愈。 宋煊又看了眼呈星弓。 莫非和这弓有关?他师祖这是当真显灵了? 还是系统不忍他这个主角死亡,索性安排了个牵强的剧情? 宋煊认出自己睡在茗雪居的内屋,躺在方暮舟时常躺着的床上,不知道是不是方暮舟临行前交代的。 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几天,因由潇瑜峰乃至整个楚郢山皆是寂静无声,仿佛一片荒芜。 宋煊起身穿着完毕,走出了门,才发现已然枯败的樱桃树下坐着一个人,而茗雪居院中也已整顿完毕。 听到声响,那人回头,宋煊便轻声叫了声“师兄”。 林霁霜收起面上的担忧神色,又换成往常与宋煊打闹时的表情,佯装漫不经心,“呦,怎么自己起来了?” 宋煊看到了林霁霜眼角未散的殷红之色,想必之前是掉过泪,便淡笑打趣,“这不是怕麻烦了师兄吗!” 林霁霜虽欣喜非凡,却也稍怀疑虑,宋煊晕倒前,面色仿佛濒死之人般苍白,瞳孔甚至不能聚焦,顾长老来看时,也是频频摇头,只说心脉尽断。 由于外面情形动荡不安,楚郢山出动了许多弟子前往管辖地镇守,楚郢山一时再无往日纷繁。 林霁霜自愿留下照顾宋煊,想着就算人当真不行了,也等死透了再说。 不过这会儿,他以为必死无疑的师弟不仅没死,甚至仿佛完好无损地站在了他面前。 林霁霜自然稍稍忧虑,但无论如何,当下情况总是好的。 “师尊呢?”宋煊强行拉回林霁霜的思绪。 林霁霜思索片刻道:“当日师尊离开后,五日便未再回来过,许是去了管辖地界。” 楚郢山作为修真界大派,其下管辖地界众多,稍有不慎极易被荏略乘虚而入。 想到此,宋煊再坐不住,随即便要离开。 “你去哪儿?”林霁霜满脸不解,就算宋煊此时与平常无异,但好歹算是大病初愈,不好好呆着还想去哪儿。 宋煊便道:“找师尊。” 林霁霜不明白宋煊这话怎么能说的那么理所应当,一时稍露了恼怒之色,“你怎么也算大病初愈,怎能乱跑?” “师兄,我已经无碍了,”宋煊明白了林霁霜心中顾虑,恍然失笑,片刻收了笑意神色便又肃正起来,“现下时局动荡,身为楚郢山弟子,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可是……”林霁霜盯着宋煊的眸子,自知自己已不能动摇宋煊的决定。 宋煊宽慰道:“我是去找师尊,又不是找荏略,莫要再担心了,不过,师兄要一起去吗?” “算了,潇瑜峰总要留一人的,”林霁霜移开了目光,眼中却已氤氲一片,“路上小心。” “嗯,”宋煊轻声应答,随后直接御剑前往,竟是一秒也不愿再耽搁。 身为修真界第一剑修玄设仙尊的弟子,林霁霜从来都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既无天赋,也无成就,险境之下,他师尊与师兄弟外出奋战,他便在此守好他们的归处,免去后顾之忧,应当也算是出了力吧。 …… 方暮舟自五日前锁定了荏略的去处后,便再楚郢山的管辖地界内来回往返,安排部署。 宋煊的情况他其实很清楚,心脉尽断、内丹碎裂、脏器损毁,纵使许晚溪前来也只能是无计可施。 夜间每每闭眼,眼前、脑中皆是予湘似释然跳入深渊、宋煊决意拉开呈星弓的模样,自己最在乎的二人只因荏略,双双离去。 这五日身心的折磨,方暮舟已是疲惫不堪,但于人前时却仍强撑着屹立不倒、运筹帷幄的模样。 这日中午,方暮舟随意饮了碗茶水,便寻了间无人居住的土坯房子。 里面已经被弟子提前收拾了一番,床上没有被褥,方暮舟却也毫不在意,直接坐在床上靠着墙合上了眼。 方暮舟疲累至极,头痛不已,难得昏昏沉沉地勉强睡了半个时辰,却是一直噩梦缠身,半梦半醒。 方暮舟眼皮沉重,重重揉了揉眉心才缓缓睁眼,尚未聚焦的目光中映出一个人的背影,迎着昏沉日光,却显得俊朗利落。 又恍惚眨了几下眼,眸光聚焦,方暮舟才认清了来人。 “宋,煊?”方暮舟一字一顿道,非是他不想,而是不敢信。 来人听到声音迅速转身,神色中有宽慰、有惊喜、亦有珍重。 对上那双诚挚清澈的眸子,方暮舟呼吸一滞,心跳似乎空了许多拍,一时仿佛忘了如何呼吸。 “师尊,是我。”宋煊缓缓言道,他已经抑制不住心中想念,话语也在颤抖。 方暮舟的喘息突然变得沉重,全身都在微不可察地发抖,心中充斥着的不知是失而复得的惊喜、还是怪宋煊肆意而为的气愤。 二人相顾无言,方暮舟只觉得心脏闷闷重重地跳了两下,似急火攻心般猛地吐出一口淤血,眼前场景便逐渐变暗,膝下虚软倒在了熟悉的怀中。 “师尊!师尊!” 宋煊急切的叫喊声在方暮舟耳边轰鸣。 方暮舟头痛欲裂,便将头深埋在宋煊怀中,一手死死攥住了宋煊的衣衫,仿佛在辨认这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境。 “师尊,你感觉如何?”宋煊手臂狠狠箍住方暮舟的肩脊,想要将人放在床上却发觉动不了。 方暮舟恢复好久才得以站立,随即便将人推开,目光死死钉在宋煊脸上。 “师尊,”宋煊踉跄几步后又缓步靠近,“还在生我的气?” 这时冷静下来,方暮舟才发觉异样。 宋煊的身体似已无恙,适才紧密接触时,方暮舟感知到了宋煊身体中充盈、甚至溢出的灵力。 但怎会如此? “你?”方暮舟急切询问,声音却沙哑的很。 宋煊不敢耽搁,即刻交代道:“徒儿不知为何如此,但今日醒来时见呈星弓闪着异光,不知和这是否有些关系?” 呈星弓? 方暮舟蹙起了眉,曾经时常带笑的弯眉杏眼,如今眉心中间却如深刻了一道痕迹。 他即刻抓起宋煊的手腕探知,其中涌动着的充盈灵力,的确令方暮舟感到些许熟悉。 不过,这感觉又仿佛转瞬即逝,方暮舟想要深究却不得。 “你曾说,被荏略夺舍之时,是被师傅一掌拍出了荏略的神识?”方暮舟哑声询问。 “嗯,”宋煊坚定回应。 那就是了。 当时予湘似应当是靠那一掌,将自身仅剩的些许灵力传输给了宋煊,才至宋煊与呈星弓产生了联系。这次,应当也与予湘似有关。
第五十二章 幸运 方暮舟面色愈加阴沉,紧随着便是疾声的咳嗽,仿佛要将脾肺撕裂一般。 宋煊赶忙扶着方暮舟坐下,眼看方暮舟的状态极差,自己却又束手无策,不禁懊恼。 在梦境中,小方暮舟无意间知晓了自己的未来,以及仿佛已然注定的命运。 而那个空洞无助的眼神,已经深刻在宋煊心中。 不知是不是因此,方暮舟才会如此不计一切,甚至将自身安危完全置之度外。 他是将于荏略一战当作自己必经的劫数了吗? “师尊这些天,是不是没睡好?”宋煊蹲在一侧,目光微仰才能对上方暮舟的眼睛,虽依旧清亮,却难免含了许多疲惫。 方暮舟向来敏锐,他在宋煊的瞳眸中似是看出了点无意流露的失落的意味,便也不语。 “是因为我吗?”宋煊又问,随后不等方暮舟回应便又自顾自道 :“那我现在已经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师尊面前,师尊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不用,”方暮舟稍稍气愤道。 宋煊感觉到方暮舟的异样心情,顿然失笑,“师尊说不用便不用吧。” 方暮舟依然没有言语。 “那现下无事,我同师尊聊聊天吧,”宋煊语气温软,嗓音在这阴沉纷乱的环境中更显清朗无比。 方暮舟不知仍在赌气、还是嗓子疼痛,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拒绝。 宋煊将梦中所见同方暮舟讲了一些,却也刻意地避过了一些事,那些说出来二人都会不痛快的事。 方暮舟安静听着,虽然这些他皆有所了解,但这会儿听宋煊讲述竟丝毫不显纷扰,倒另有一些滋味,仿佛安眠曲般流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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