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裤一滴一滴地变湿,他说着说着,竟然流泪了。 应云碎一惊,手忙覆在他膝盖的手上,未曾想他被愧疚压得那么深:“可你没有错,迟燎,你是与那场活动有关系,是做好事儿,火灾是意外,和你没有关系。” 他的后背再次冒了一层汗。 不是为别的,而是惊觉迟燎曾离自己那么近过。 还不止一次。 从山鸦的展览到福利院,自己身上到底有多少次停驻过迟燎的视线? 从特等奖到童趣展,自己身边发生的一切有多少是因为迟燎想制造与他的羁绊? 可是自己都错过了,还毫无察觉。 甚至若不是穿书,那个向左拐的“自己”就是与他的死别。 他的心脏沉甸甸地跳着,摩挲着迟燎的手背。迟燎却摇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哥哥,可能真是我。” “我那天又带了个小木雕,也想摆出来,但是到了我才发现刻得不好,得再烧一下。” 原木含有水分,烧是为了让木雕保存更久, “院长和我在她办公室,我在那儿用喷火|枪,后面我走了,发生了火灾。但是我明明记得我关了喷火|枪的,我就只用了一下,它也很小,我不知道怎么烧起来的……” “那就不是你的错。”应云碎当机立断。 “嗯?”迟燎看着他,深邃的眉眼红成一片。 “你记得你关了喷□□,火灾就不是你造成的。”应云碎最受不了他这模样,带着一种不容置否的武断,“若是你导致的,怎么没相关部门来找你?” 迟燎苦笑了一声,“可能只是没查到,可能只是我下意识保护自己不想这么记,因为我不想觉得是我导致这么多人,还有你……”他说不下去,头弯得更低,“蒋龙康新老婆的儿子说肯定是我,因为没有其他可能了,我不想信他的话,但是——” “蒋玉就他妈是个傻逼。”应云碎气急打断,痛骂道,“迟燎,这是他的语言规训,你懂吗?他一直说你是纵火犯,你潜意识就也被洗脑觉得是你导致的。但你听我说,这事儿压根儿与你无关,你是信蒋玉还是信我?” 迟燎愣住,嘴唇颤抖着。 良久,他深呼吸了一口,目光像飘了一层雾: “可是你也只是在梦里啊……” 应云碎心跳一顿。 迟燎抱住脑袋,痛苦地闭上眼:“我还没找到你,找到你了我什么都不会说……但是我如果找不到你怎么办,如果你真死了怎么办,是我的原因怎么办……我想信你,可就算你没死,现实的你觉得我毁了你长大的地方怎么办?” 就算他找到了,他也会不动声色。隐瞒思念也隐瞒煎熬,试图忘掉不好的记忆与道德绑架的负担。 却又常常在别人不经意的话和蒋玉的挑衅里梦回。 应云碎心挤出酸涩,突然拽住他的手:“你这是什么?” 迟燎愣愣的:“这是戒指。” 啪。应云碎又用力拍了下他的手:“那我这是什么?” 迟燎眼睛睁大了些:“……也是戒指。” “你上次做梦给我求婚,你带了戒指吗?”他急匆匆地说,声音激动,眼眶也不经意红了, “你没带,我也没带。说明这戒指是现实里给我带的,迟燎,你没做梦,你找到我了。我信你。” 他突然拽着他的头发,用力吻住他嘴唇,舌尖挤进去,扫了一圈,又在迟燎错愕的注视里分开:“也爱你。你觉得这种感觉是梦吗?” …… 也不知亲了多久,迟燎拽着应云碎的手渐渐又睡了过去。应云碎想起上次的经历,时不时端详他的脸色,戳一戳他。 发现他是真没喝多少,只是酒量出事后变差,才松了口气。 疲惫地揉了揉鼻梁。 火灾不可能是迟燎造成的。 这是直觉,苝丠先入为主也好,盲目相信也好,应云碎断定火灾与迟燎没有关系。 他终于知道了蒋玉为何刺激迟燎情绪——迟燎看似强硬,内心有一部分过于脆弱不堪,诸多悲惨疲惫的经历裹着他,他始终逗留在14岁。 他不辨是非,只会判定自己有罪。 蒋玉如果说点儿什么,蒋玉如果说是迟燎让他爱的人死的,如果再拿出点儿莫须有的证据……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闪过脑海。 蒋玉说火灾之后,没人能救得了迟燎。 迟燎说他是他的寄生虫,因他而存在。 那他原剧情会自杀,难道是因为…… 应云碎闭了闭眼,捂住胸口。 小径分岔的花园,弗罗斯特的诗, 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福利院有两扇门。 我选择了其中一条。 他选择了其中一扇。 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决定了应云碎, 大概,也决定了迟燎。
第67章 卖惨 第二天早上,应云碎打着哈欠从卧室里走出。 迟燎一腿曲着坐在沙发上,头发凌乱,目光没啥落点,看上去神思恍惚楞头磕脑的。 “醒了?” 听到应云碎的声音,他的瞳孔便聚出一点光,像鱼重钻进水里现出富有生命力的笑意:“云碎哥。” 他张开双臂,应云碎便踩着木地板落到他怀里, 脸都贴紧胸口了反而推了句:“先去洗澡。” “嗯,臭。”迟燎点头承认,“不过等我抱会儿再去。” 他上身又没穿衣服,昨晚那清淡的酒味残留着,和应云碎朝暮熟悉的肌肤味道一起灌入鼻腔。应云碎像刚从一张床上起来便掉到另一张会呼吸的床上。 又想睡了。 “我昨天好像断片儿了。”迟燎若有所思,“我都忘了我拿完快递怎么回来的了。” “用腿走回来的,不然还是我背你吗。”应云碎笑,嘴擦着皮肤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回来就在沙发上睡了,我没管你。” “真没管我吗?”迟燎眯了眯眼,“你少来。” 他摩挲着应云碎的背,铿锵有力道:“你绝对亲我了!” 应云碎说:“你做梦吧?” “我是感觉我一直在做梦,但又想不起来,就记得你亲我了,但这肯定不是梦。” 应云碎笑了声:“为什么亲你就不是梦?” “因为我不会做这种梦。”迟燎有理有据振振有词,“我很少做梦,梦也是梦见还没找到你的时候或者更小……反正不可能是你亲我这种,太具体了。” 应云碎身体微僵了瞬,随即点头承认:“好吧,我是亲你了,不可以吗。” “随便给你亲,但我要还回来。”迟燎笑着把应云碎翻了一个面。 看到应云碎脸色后笑容便僵住,“你不舒服?” 应云碎这才抬起薄薄的眼皮与他对视。 眼下勾着抹乌青,皮肤和嘴唇都没什么血色,是心思深重又疲惫不堪的样子。 “嗯,有点儿。”他承认,看迟燎刚还一脸容光焕发立马蒙上层阴影,扯扯他瞬间绷紧的嘴角,“变脸呢你,我没事儿。” “今天不要去录节目了,我帮你请假。在家睡觉。” 《不可思艺》下午开始录制,应云碎想了想,说:“算了。” “听话。” “迟燎。”应云碎勾住他皮带,“我想去。” 迟燎沉沉地看着他。 “这一请假节目组只能换个嘉宾来当策展人,要添太多麻烦。” 迟燎嗤笑:“做节目的还怕麻烦?” “但我自己也想去。”应云碎急忙说,“我在那儿录制挺开心的。你不也在陪我吗。” 迟燎不说话。 应云碎把他皮带从扣里解出来,当根笔刷似的戳画他的腹肌:“这是我自己的意愿。当我求你乖乖。” 迟燎皱着眉,视线在应云碎瞳孔里转了几圈,最后只得心烦意乱又无可奈何地妥协:“随便你。” 应云碎笑了,捏着他下巴亲他一口:“谢谢老公。” 啪。迟燎轻打了下他屁股,恨铁不成钢。 “老公对你无语。” 这一期就是各组对“诗译”作品的呈现和PK。 按照规则,应云碎作为策展人还要去欣赏点评其他选手的作品,而迟燎则一直和年轻艺术家们呆在一块儿。 交集不多。 应云碎总怕迟燎和别人打架或得意忘形,时不时就在各种人群缝作品缝视线缝里瞧他。 看到迟燎冷冷淡淡地坐在角落,不苟言笑,Lynn找他说话时才轻轻扯一下嘴角,显得懒散又高傲,气场也比身边人强。以至于好多人哪怕暗地里唏嘘他天天想蹭明星演员的cp热度,真到人面前时既噤声又不敢正眼瞧的,才想起,迟燎只会在自己面前露出那股派天真傻样儿。 ……还有脆弱。 又忍不住想到昨晚,应云碎的手指蜷紧。 那个可能是火灾始作俑者的自责想法必然在迟燎身上埋得很深,他不敢在他清醒时贸然提起,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方法,让他彻底摆脱被蒋玉语言规训的阴影。 他陷入沉思,目光全然停驻在迟燎的脸上都毫无察觉,直到身边的尚一凡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又在看你的那个学员啊。” 尚一凡大概是资历较深在各个综艺当前辈当习惯了,在这里也习惯以“导师”自居,叫队里的人“学员”。 但策展人和艺术家其实只是相互依赖的合作关系,很难说谁比谁高贵。 更何况这节目里,嘉宾根本不需要完成现实那些找承办方设计布局等琐碎工作,策展人都只是个高攀的名头。 应云碎挺不喜欢这种自分上下级的称呼的,尤其是对方还是迟燎。他被抓包似的撇开视线,有些尴尬地笑笑。 这是在录制时。后来摄影师走了,尚一凡就问他:“小碎,我有个冒昧的问题想问你,你是故意的吗?” 应云碎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尚一凡把目光又往迟燎那边移了移,意思是炒cp。 在他看来,应云碎是故意在镜头前看迟燎。 随即又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我也要开经纪公司造星了,会下意识研究别人是怎么提升商业价值的。我能感觉到,你上这个节目目的性很强,就是为了圈粉的。” 应云碎笑了笑,揉了揉有些痛的额角:“上综艺不都是为了圈粉吗,而且我演技不好,只能另寻出路。”他偏头,目光清冷藏锋:“有什么不对吗。” “啊呀没有没有,是我说话冒犯了不是,”尚一凡道,“我意思是,一般人不是想吸粉就能吸粉的,特别是带着要火的想法时反而束手束脚,红是看命的嘛,娱乐圈也不缺好看的人。但你就给我一种按部就班的感觉。就是为了吸粉而来也确实吸到了。这挺难得的。我是来取经。” “也没什么经取的。”应云碎笑笑,乏力地坐到椅子上喝了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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