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莳指了指秦嬷嬷手里霉烂的红线,提醒她:“您给三小姐戴上了红绳,是吗?” 【嗯……】 秦嬷嬷抬手比划了一下编到一半的红线,回答:【因为道长吩咐下来,必须给家里所有女眷绑上这个……】 她捋了捋手里霉烂的绳子,【当时是我亲手帮她系上的……】 沈莳继续追问,“您把绳子系在了哪里?手上还是脚上?” 【三小姐她长大一些之后,就变得不喜欢在手上戴东西了,后来连大小姐送给她的金镯子都摘掉了。】 秦嬷嬷说出了一个先前吴景澜没能打听出来的新情报,【毕竟小孩子嘛……可能是觉得手上戴了东西很累赘吧。】 她顿了顿,【所以我把红绳系在了她的脚腕上。】 沈莳:“……” 如此看来,他们的推测是正确的,“祠堂密室”的诡计果然就是那么一回事。 “金镯子?” 沈莳没有继续纠结红绳的位置,反而提了另一个问题,“三小姐手上原本戴着金镯子吗?她又是什么时候摘掉的?” 秦嬷嬷告诉他们,当地有给小孩子戴系着铃铛的金镯子的规矩,意为保佑小孩不被邪祟侵扰,无病无灾。 三小姐原本戴的金镯是她大姐姐小时候戴过的。后来镯子口径小了,郦家大小姐就将它转赠给了这个最小的幺妹。 小姑娘幼时性情孤僻,倒是对金镯子没啥反感的,不,或者更准确的说,她腕上的饰品对她而言,根本就像是不存在的一般,被她直接无视掉了。 随着女孩儿渐渐长大,小时候的“坏脾气”扭转过来,变成了讨人喜欢的开朗小孩之后,反而在意起了手上的金镯。 【她说镯子总是叮叮当当的,响得她心烦。】 秦嬷嬷说道:【所以叫我帮她摘掉……】 说到这里,秦嬷嬷突兀地停住了话头。 【……奇怪。】 她低声嘟哝,【对了,摘镯子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沈莳:“什么地方奇怪?” 秦嬷嬷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霉烂的红绳,眉心轻蹙,似乎正在冥思苦想。 然而她本就年纪不小,又死了将近百年,从前的事情对她来说更是久远,她凝眉苦思许久,只能记起自己当时那种“奇怪”的感受,却实在记不清到底奇怪在哪里了。 但早有怀疑的沈莳却知道秦嬷嬷在“奇怪”些什么。 “是‘方向’变了吗?” 他提醒年迈的保姆。 闻言,秦嬷嬷浑身一激灵,今日第一次睁大了浑浊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沈莳。 哑然半晌,她才惊讶反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 问过金镯子的情况后,沈莳又转向下一个问题。 “秦嬷嬷,你编的这些红绳,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后来……分给大家了。】 秦嬷嬷回答。 她告诉沈莳和吴景澜,傍晚时,她亲自将编好的几十条红绳分发给家中的女眷。 保姆在郦家服务了许多年,对宅中情况十分熟悉,确实是最能胜任这个工作的人选。 【我先到小姐们的房间……】 沈莳技巧性地打断她,“那是几点钟的事情?” 【约莫是在戌时半吧……】 保姆回答。 戌时就是晚上八点左右。 秦嬷嬷说,她亲手将红绳交给了大小姐和二小姐,还顺路去三小姐的房间看了一眼,但那时候小姑娘并没有呆在自己的闺房里。 然后她去下人住的倒座房,发红绳时,碰到有丫鬟婆子正在忙碌找不到人的,还会在门旁矮柜处留下对方的份,交代同屋的人叮嘱她们记得戴上。 【对了……我记得,那时候还有不懂事的小丫头嬉笑说戴红绳有什么用……】 秦嬷嬷仿佛自言自语,低声道: 【我还吓唬她们,敢不听道长的话,出事了你们自己兜着,连三位小姐都要戴的东西,那可是福分啊……】 说道这里,秦嬷嬷抬起袖子,揩了揩早就哭不出眼泪的眼眶,苍老嘶哑的嗓音带上了哽咽,【可、可明明都这么小心了……她们……大小姐,还有三小姐……她们还是死了……】 沈莳又和吴景澜交换了一个对视。 ——这么一来,一切细节都能解释得通了。 现在,只需要将如同散珠般零碎的线索串起来,就能解开三小姐的头颅消失之谜了。 —————— 沈莳和吴景澜耐心等了一会儿,给老人家平复情绪的时间。 等秦嬷嬷停止抽噎之后,沈莳才继续发问: “对了,秦嬷嬷,我听说,这次大太太出殡时用到的葬仪,家中女眷也有帮忙准备,是这样吗?” 保姆根本不知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了,【没错。】 沈莳开门见山:“两位小姐也有帮忙吗?” 秦嬷嬷茫然地点了点头,【大小姐和二小姐都折了许多元宝……】 沈莳:“她们是在哪里折的元宝?” 【在西侧院……】 保姆回答:【两位小姐年纪不小了,不方便见外男,平常多在西侧院活动……】 ——最后一张拼图,也拼起来了。 “秦嬷嬷,这里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沈莳对保姆说道: “能请您形容一下三小姐的房间是什么样子的吗?” —————— 9月7日,午夜两点二十五分。 沈莳和吴景澜告别秦嬷嬷,手里多了张三小姐闺房的平面图。 这是沈莳按照秦嬷嬷的口述画出来的,虽然肯定没有亲眼看过的准确,但也凑合够用了。 ——真不愧是地狱级难度的剧本杀! 沈莳一边端详自己画的平面图,一边在心中吐槽道:抠门到连张地图都不给,这种本子要是上线的话肯定是要被玩家吐槽到死的! 按照秦嬷嬷的形容,三小姐住的阁楼不大,用现在的标准来计算,估计只有六平米左右。 因是不受宠的幺女,阁楼里的家具自然不可能奢华,只有一张单人尺寸的拔步床、一张充当梳妆台的桌子、一个五斗柜,以及整个房间最大的家具——当初差点儿把女佣王姨吓掉了魂儿的衣柜。 “吴哥,你看这个。” 沈莳凑到吴景澜身边,一手拿平面图,一手打手电筒,好让对方能看清纸上的线条。 “果然,‘方向’有问题,对吧?” 三小姐的闺房在大宅西侧翼的最末端,呈长方形,东西墙长,南北墙短,长宽比例约莫为二比一。 她的房间门开在正对走廊的北面,窗户则开在南面。 窗户旁边就是拔步床。因床帐完全挡住了窗户,所以三小姐的房间很少开窗,几乎一年四季都关得紧紧的,盛夏时甚至会令秦嬷嬷感到过分闷热。 而她的大衣柜贴着西墙放,正对衣柜的东墙则并排摆放了梳妆台和五斗柜。 “确实。” 吴景澜抬手在平面图的某处点了点,“看来,我们的怀疑应该是正确的。” 他转向沈莳,微微一笑,“现在,就剩下去找三小姐失踪的脑袋了。”
第393章 9.冤鬼宅-37 9月7日,凌晨三点五十五分。 沈莳和吴景澜站在了大宅西侧翼三楼的阁楼门前。 二人即将敲响三小姐的房门,迎接最后的挑战。 如果成功了,他们可以携手回到原本的世界,如果失败了,好些的结果就是被迫退回“愚者之都”从头开始,最糟糕的下场,就是他们等不到系统开投凶便被三小姐弄死了。 “那,我就敲门啦?” 沈莳右手虚握成拳,做出准备叩门的样子,转头看吴景澜。 “好。” 吴景澜含笑点头,同时轻轻握住沈莳的另一只手,与他十指交扣,“放心吧,我陪着你呢。” 沈莳在三小姐的房门上敲了三下。 这一回,他们没有听到应门声,门却忽然在他们面前无声无息地自动开启了。 沈莳冷不丁吓了个哆嗦,却感到手上传来了另一个人的握力——那是属于吴景澜的无声的鼓励。 两人相视一笑,抬脚迈过门槛,走进了属于三小姐的小阁楼。 就如保姆秦嬷嬷方才向他们描述的那样,三小姐的闺房的面积别说和大太太的主卧比,连四姨娘的房间都不能相提并论,且因为是阁楼的关系,层高也比大宅的其他房间要低得多。 沈莳和吴景澜这般的高个子走进房间,手举起来就能摸到天花板,光从视觉上就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抑。 这间阁楼仍然维持着百年前的模样,不似外面那般颓败,但家具的款式以郦家的财力而言实在太过普通了,看起来不像是个小姐的闺房,倒像是稍有些身份的女管家或是女佣住的地方。 房间里的家具十分简单。 就像保姆秦嬷嬷描述的那样,正对大门的是一扇紧闭的窗户,镶嵌着西洋风格的蓝色彩绘玻璃。窗前方横放了一张拔步床。二人面朝床时,右手边是一个大衣柜,左手边则是梳妆台和五斗柜。除此之外,房中再无大件的家具。 沈莳和吴景澜假装观察室内的构造,不经意地朝梳妆台的方向瞟了一眼。 果然,就如同二小姐所说的那样,桌上的铜镜是背朝外、面朝墙,反着放的。 此时房里的光照很暗,只在充作梳妆台的桌上点了一盏油灯,灯光仅够两人在室内视物而已。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梳妆台前,此刻正面朝他们,双膝并拢,双手按在膝盖上,坐姿显得十分端正而又有教养。 ——那便是三小姐无疑了。 【大哥哥们。】 三小姐开口了。 女孩儿的面容因逆光而笼在阴影之中,唯独一双眼眸亮得惊人,简直像两簇幽幽燃烧的鬼火。 她问:【你们已经找到答案了吗?】 沈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即便不算福利本《杀人不难》那一回,他也已经玩过八场真人剧本杀了,对担任侦探并陈述谜底的工作已是驾轻就熟,一点都不该怯场才是。 只是这次的情况稍有些不同。 他面对的是一个地缚灵,或者是厉鬼,又或者根本就是超乎他知识范畴的妖孽,要说不怕那实在有点儿强人所难。 更何况,他们还有另一个计划,本身就非常冒险。 沈莳的手不自觉地沁出了冷汗。 但他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心里的紧张和惶恐一点儿都没表现出来。 他微微一笑,超三小姐点了点头,“是的,我们已经找到答案了。” 【很好。】 三小姐似乎笑了。 青雉脆嫩的童音里透着欢喜,【那就请大哥哥们告诉我,〖是谁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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