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小女孩儿才终于停了下来。 【没想到,我居然也有替别人背黑锅的一天。】 她如此评价道。 沈莳和吴景澜立刻就懂了。 这位不知名的妖孽等于承认了先前村里那些案子确实是她做的,只除了三小姐的那一桩。 但即便只有一桩,这位顶着三小姐皮囊的妖孽却不情愿了。 ——呵,果真很有剧本杀的味道。 沈莳在心中吐槽。 毕竟剧本杀里有一个套路,连环杀手恶事做尽、杀人如麻,但偏偏不是本案的真凶,于是他就成了无辜的背锅者,合该侦探还他一个清白。 【好了,说说吧,陈狗儿是怎么做的。】 小姑娘接着问道。 —————— “关于密室的提示,就在陈狗儿的分尸手法上。” 沈莳说道。 小姑娘没听懂:【什么意思?】 “就是为什么要把三小姐的遗体分割成那个样子。” 沈莳笑了笑:“她的手脚被很细致地砍成了一块一块的,每一块都很小,但躯干只被切成了三大块,这是不是很奇怪?” 【确实奇怪。】 小姑娘沉声反问:【但这又能说明什么?】 “这其实就是凶手布置的心理陷阱。” 沈莳继续解释: “一般人在某个地方发现散落着的尸块的时候,都会下意识认为它们是同一时间出现在那里的。但事实上,‘祠堂密室’却是分成两次才做出来的。” 女孩儿眼中幽幽的蓝焰猝然亮了起来——那是她因吃惊而瞪圆了双眼的缘故。 “在陈狗儿决定帮大小姐善后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要把祠堂弄成一个密室。” 沈莳说道: “他利用的,正是下午就要搬进祠堂的纸人纸马等纸扎品。” 接下来,沈莳详细地解释了陈狗儿布置密室的手法。 首先,陈狗儿将三小姐的遗体搬到某个隐秘的地方,用柴刀卸掉尸体的头部和手脚,再将躯干分割成了三大块。 接下来,陈狗儿冲洗了一下尸体上的血水,又用干布尽可能擦干,然后用防水的油纸将那三块尸块包裹了起来。 小孩子的血量比成人少,冲洗起来更容易,且吴景澜在与陈狗儿交谈时,曾亲眼目睹他熟练地用油纸包打包柴禾的样子,想必换成尺寸更小的幼儿的尸块,应该更简单才是。 正是因为要冲洗血液和尽可能擦干尸体上的水迹,所以陈狗儿才必须脱掉死者的衣服,以至于尸块被发现的时候是□□的裸身状态。 然后,打包好的躯干部位,被陈狗儿分别塞进了三个较大的纸扎品里,再由他亲手搬进祠堂。 这其实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 陈狗儿是管家信任的帮佣小厮,且当时他一定就守在那些纸扎品旁边,被管家点中帮忙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至于说被做过手脚的纸扎品会不会因被其他人碰到而发现异常,那就更好解决了。陈狗儿只需说一句“这些我来搬就行”,管家八成就会放心地将任务全都交给他。 大小姐行凶和弃尸是在下午两点前,而管家命令众人将葬仪用品搬进祠堂的时间是在三点半以后。中间的一个半小时,足够陈狗儿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了。 接下来,成狗儿只需要把装了尸块的纸扎品安置在靠近窗户的地方,然后静待管家锁门,将祠堂变成一个密室就行了。 —————— 本来陈狗儿以为他可以用祠堂密室替大小姐完美掩饰罪案,可惜大小姐的心理承受能力实在不足以让她成为一个合格的杀人犯,当天晚上就因为杀害幺妹的愧疚或是恐惧而选择了自我了断。 或许是身份低微进不得主宅的陈狗儿不知心上人已死的事实,又或者是事情做到一半已没有了退路,又或许只是单纯的想保护大小姐生前死后的名声——总之,陈狗儿选择了将祠堂密室的计划继续进行下去。 于是,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回到祠堂处,将已切成小块的三小姐的手脚从窗户栅栏的缝隙里扔了进去。 当然,为了将尸块弄得更分散些,沈莳猜他可能使用了修葺房屋时常用到的长柄夹子之类的工具。 毕竟祠堂的四面墙壁不过只有六米长,而位于东西两面墙正中的窗户宽六十厘米,用简单的三角函数一算,理论上,只要夹子长度超过六米六,就能将手脚的尸块放到密室的任何一个位置。 在这里,陈狗儿还很细心地使用了一个绝妙的诡计来误导三小姐的遇害时间。 他在三小姐的一只断手上系上了红绳,又在另一只手里塞了一个白事馒头。 沈莳想,陈狗儿听秦嬷嬷说“那是连三位小姐都要戴的”,于是偷偷从下人房里顺了一条红绳;至于白事点 心,则是晚饭后才由厨房分派到各屋去的,只要塞进三小姐手里,任谁都会认为她是在点心蒸好以后才遇害的。 可惜他不知道秦嬷嬷把绳子系在了“三小姐”的脚上,才令看似完美无缺的“密室”露出了破绽。 最后,陈狗儿将长夹子修剪树木纸条用的长柄剪刀,剪碎藏着三块躯干的纸扎品,再隔着窗户拆掉包裹尸块的油纸包,将尸块扔到地上就行了。 “最后,陈狗儿之所以要将密室弄成后来那副样子,就是为了掩盖几个纸扎品曾经藏过尸块的事实。” 沈莳说道。 如果祠堂里只坏了三个纸人纸马,那么大家就很容易将它和三小姐的碎尸联系在一起。 但如果所有葬仪用品全都七零八落,屋里还洒满纸钱,又泼了许多鲜血,就没有人能想到凶手其实真正想掩盖的究竟是什么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把叶子藏在森林里”。 作者有话要说:好,下一更解答最后一个问题:三小姐的头到底在哪里?
第396章 9.冤鬼宅-40 9月7日,午夜两点五十五分。 沈莳的案情陈述已进入了最要紧的关头。 “那么,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陈狗儿将三小姐的头藏到了什么地方呢?” 他这句话一出口,坐在桌前的小女孩儿立刻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 沈莳和吴景澜对视了一眼。 他们先前就猜测,三小姐在意的根本不是凶案的真相,而是小女孩儿那颗丢失了近百年的头颅。 【在哪里?】 见沈莳半晌不回答,三小姐忍不住提高了嗓音。 “其实,关于这点,只需要仔细琢磨陈狗儿的证词就能发现破绽。” 沈莳像是完全没听出小姑娘语气中的迫切一般,故意维持着方才那有条不紊的语速继续说了下去。 “根据管家的说法,那些纸人纸马等纸扎品被搬过来以后,都临时放在了柴房里,但当我们去询问陈狗儿时,陈狗儿却说纸扎品在厨房。” 沈莳和吴景澜都认为,两人证词间的那点儿矛盾,或许就是陈狗儿匿藏的头颅的线索。 至于说陈狗儿为什么要把三小姐的头藏起来,理由其实也很简单。 第一,少了一颗头,三小姐脖子上的掐痕就会不完整,很难拼凑出指印锁定真凶;其二,在村里本就闹妖的前提下,密室里的尸体少了一颗头,非但不会令人怀疑这是凶手刻意为之的,反而还会增加案件的诡异程度,让人理所当然地将之与超自然因素联系在一起,归咎于恶鬼作祟之上。 而那颗小小的头颅,陈狗儿八成是想先暂时藏起来,等风声过后,再想办法带进山林里掩埋掉的。 只可惜他还没等到这个机会,冒充成三小姐的妖孽就因为本体惨死、尸体残缺而发了飚,将整幢大宅乃至于整座村子都灭掉了。而他身为案件的相关者,也成为了被时空长久囚困住的地缚灵。 “我想,那些纸人纸马原本应该确实是放在柴房里的,但陈狗儿往它们里面塞了尸块之后,就将它们全都移到厨房去了。” 沈莳笑了笑: “这是因为,他要腾出地方来藏三小姐的头颅。” 【你是说,她的头在柴房里!?】 坐在桌前的妖孽连装都懒得装了,直接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一副现在就要去找的样子。 “是的。” 沈莳笑道:“陈狗儿确实是把三小姐的头藏在了柴房的柴堆深处,所以为了不让人有理由靠近柴房,就将纸人纸马全都搬去了厨房,这是凶手们很常见的犯案后的心理。” 他想,陈狗儿变成地缚灵以后仍然执着于不停地劈柴,或许就是想用更多的柴捆来掩盖头颅。 ——想必他临死前最大的执念,就是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柴堆深处的秘密吧。 就在沈莳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他的脑海中传来一声响亮的提示音。 沈莳浑身一机灵,在识海中打开辅助系统的面板,发现【当前任务】一栏变了,竟已是可以投凶的状态。 沈莳心中大喜,转而去看吴景澜。 很显然,吴景澜那边也得到了同样的提示,回给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太好了! 沈莳心中大喜,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 ——这样一来,就可以放手一搏了! —————— “其实,三小姐的头,我们已经找到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吴景澜在此时接过了话头。 他说着,卸下了肩上的单肩包。 同时,沈莳迅速在系统里点选了【发起投凶】。 沈莳和吴景澜都在脑海中听到了各自的人工智能的提示音:【有玩家发起〖投凶〗,请问是否同意?】 紧跟在提示后的,是六十秒的倒计时。 吴景澜一边打开包,一边向“三小姐”解释: “我们在柴房的枯柴堆里找到了她的头颅,就直接给您带过来了……” 说着,他掏出了一个圆滚滚的纸包,作势要交给小姑娘。 女孩儿立刻疾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接。 然而不知是紧张还是手抖的关系,吴景澜捧在手里的纸包咕噜噜滚落到了地上。 要知道里面包裹着的可是个死了几十近百年的幼儿的头颅,按照正常的腐烂程度,这会儿骨头都该脱脂了,变得又轻又脆,一个不小心分分钟摔个粉粉碎。 女孩儿发出“啊”的一声大叫,朝着滚出去的纸包扑过去,慌慌张张抄在怀里,揭开包裹在外的麻纸,想要检查那颗小小的头颅有没有被摔坏。 下一秒,纸包里一股白末扬起,兜头盖脸扑了“三小姐”一身,女孩儿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惨叫,将纸包给扔了出去。 吴景澜跳起来,从自己的挎包里抽出一把通体黑得发亮的木槌,冲到了梳妆台前。 【你们——!!!】 “三小姐”惨叫着,捂住脸抬起了头。 昏暗的灯光中,她的半张脸像被什么给烧烂了一般,血肉模糊,早已没有了先前的俏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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