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纾曾在校园里见到过,几个胸前佩戴象征“优秀学生代表”的鹰制古铜色徽章的学生。 他们谈话的声音从容响亮,表情自信高傲,步伐不急不徐,和还在疯跑疯玩的大多数男生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可,即使这些贵族子弟比,简纾也不觉得阮世礼占下风。 那些人无论打扮有多么精致,谈话有多么高深,总给人一种矫揉造作的味道,而他家这个“冒牌货”倒是有一种从内而外的贵气。 “呼——” 待几个看分的学生离开,简纾站到信息墙前,深吸一口气。 虽然是课间,处在中心区边缘的老楼格外安静,除了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再无其他。 简纾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地等过成绩,毕竟一考完他基本就能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第一名,洛基·撒特,576分。 第二名,卡吉美,540分。 第三名,陈阖,538分。 …… 第七名,沙川川,519分。 简纾又上下来回看了不下二十遍,他无比确认没有因为过度紧张而眼神飘忽,淡黄色的名单上确实没有“阮世礼”三个字。 “当——当——当——” 校园教堂的钟声响起,第二节 课开始了。 简纾这才回过神,赶忙冲回教学楼,结果必然是迟到了,于是,他收获了自己在索尔第一次的罚抄惩罚。 拿着六张空白的罚抄纸,简纾依然处于一种懵懵的状态,接下来的一整节课他完全没有听进去。 老师飞快地在黑板上写下那些他无比熟悉的时间,地点和意义,简纾的脑子里还在回想那张淡黄色的名单。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阮世礼有种莫名的期待,打心眼里觉得这小孩能考进前七。 细想,一个是,他看过这次的模考卷,大多数的题目和他预料的差不多。历史卷的小论文他甚至让阮世礼写过一模一样的。 其次,根据阮世礼考前做过的试卷,他应当是能考到至少520分的。 简纾也惊于阮世礼的进步,从总分大约只有120分到考前大概520分的水平,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这何尝不是一种天才? 或许,阮世礼并没有错,出错的是简纾曾看到的史料。 对于首相的生平有详细准确的公文记载是从“大学合格考”开始,而在此之前,所有的信息都只能从和阮世礼有接触过的人的回忆录或首相本人的日记中获取。 但,事实上,阮世礼大多的亲人都在世界大战期间去世,不少关系近的友人也大部分战死沙场。 也就是说,或许,阮世礼并不是从小就是天才,而是在索尔的期间经历了什么,导致他在毕业时完全变了一个人。 但,是什么事能改变一个在天生贵族家庭环境的日夜熏陶之下,都无心于政治权力的小孩? 同时,这样改变的实现也并不是魔法,阮世礼本身也必然具备没有展现出来的天分。 说到底,他终究必须是个天才,只不过是否被激发的问题。 还有,如果推论成立,来自将近一百年后的他来到这里,参与到阮世礼的生活中是否会改变他的命运? 历史很有可能因为他的到来天翻地覆。 脑子像是被同时塞进了无数个揉成团的废纸,简纾努力展开满是褶皱的纸张,却发现怎么都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像是抓住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抓住。 所以,这一切到底是什么? “喂,带伞没有?” “肯定没有啊。” “索尔这鬼地方的天气要死啊,出门还是大晴天,现在就暴雨。” “淋点雨不会死的,再晚就抢不到今日限定的香草酱炸鸡腿了,你再不走我走了!” 滂沱的大雨笼罩住整个索尔公学。 空气中弥漫着夏日的焖热,像是蒸笼,白色的雾气更添迷蒙。 雨滴打在脸上的触感是那么清晰,身上的西装吸饱了雨水变成贴身的镣铐。 冰冷的身体里,呼吸和心跳,都在诉说着—— 他确实活着。 * 简纾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宿舍,走的哪条路,走了多久。 B201宿舍里的大灯开着,但并没有人,阮世礼的书桌上放着一封打开过的深蓝色信封与一张浅蓝色的纸。 无比平静地拿起成绩单,简纾一行一行看下去。 姓名,阮世礼。年级,四年级。参考情况,准时。参考项目,统考模考A场。 总分,375分。 简纾看到这个分数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还不错,或许是一路上做了太多的心理建设。 虽然不是天才,但,至少这是一个合格的分数。 后面正式的统考补考只会比这场要简单,顺利通过肯定是没问题。 简纾自然也能得到阮昆丁许诺的好处。 但,为什么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呢? 简纾双眉紧皱,牙咬破了下唇。 叹了口气,他轻轻地放下成绩单,脑海里的某些设想也同时被无奈地放下,终究还是错了。 所以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么? 他所了解的阮世礼太过完美,现在,要他去见证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普通人?他们有着同样的外貌和家世,但命运却有云泥之别? 这可真是有点过分了啊。 宿舍里的窗户不知为何没有管牢,风从缝隙中侵入,将书桌上的淡蓝色成绩单吹起。 简纾不耐烦地将它重新按回书桌上,但,一次又一次,风像是在坚持什么,不停地把淡蓝色的纸张送到简纾面前。 “科目:历史,成绩:零分。” “科目:A语,成绩:零分。” 淡蓝色成绩单中,表格最后两行的小字,猛然呈现在简纾的眼前。 “啪——” 被雨水浸湿的手攥紧成绩单,将之拿到眼前。 简纾不自觉地颤抖着念出声。 “数学,92分;拉丁语,95分;科学,90分;哲学,98分。” “历史,0分;A语,0分。” ???? 历史和A语能算阮世礼最好的两门了,平时的练习卷都能做到90多分。 所以,考试时,他做什么去了?!!! 又交白卷?! 要活生生把他气死是不是? 要是加上这两门,他的分数可能比不上第一名,但至少比第二名要高。 冲出宿舍,简纾看到一个人就抓住问。 “你看到阮世礼没有?” “没,没有。” 厉宇被一头长发黏在脸上,面色惨白,活像从水里捞出来的简纾吓了一跳。 “你看到阮世礼没有?” 约瑟夫摇了摇头,玩味地目送简纾像疯了一样冲下一楼,绿色的眼睛泛光,“这两人肯定有什么。” “你看到阮世礼没有?” “没。” “贵公子?没看到。” “没有。” “你有病啊。” “阮世礼?不知道。” “他早上好像没带伞来着,可能还在教室?我之前在B楼大厅看到他了。” 就在简纾要冲出宿舍时,鲍里斯先生忙拉住他。 “外面雨这么大,你就这样出去?生病了怎么办?” “先生,我有要紧的事要找阮世礼。” “世礼?他在宿舍楼啊。” “在哪儿!” “在澡堂。” 鲍里斯先生也被简纾这要吃人的眼神震到了,立刻道。 他话语刚落,刚刚还在身前的人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 索尔宿舍的澡堂并非市镇里的那些只有几个公共浴池的澡堂,相反,它拥有不下十个浴池,有的浴池甚至是专门为一些有特殊宗教信仰的学生所设置的。 除了澡堂外,还有数量众多的独立小浴室,桑拿房,放置衣物的个人衣柜……甚至有售卖零食饮料的自助机。 整个澡堂用上好的石砖建成,整体的设计和宿舍相辅相成,虽然用不了木制的材料,但色调特意设计成深棕色和深黄色的结合,与整栋宿舍的风格没有一丝违和。 午休时间,整个澡堂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间独立浴室正冒着淡白色的水雾。 简纾穿着黑色皮鞋就冲到浴室门前,拉开门,全然没有一点沉稳从容。 “阮世礼,你历史和A语考零分什么情况!脑子突然进水了吗!” 水雾里,精瘦的后背线条流畅,肌肉不多但也不少,顺着凹陷的脊背中线而下,是挺翘的臀。 简纾的视线不自觉黏在阮世礼赤·裸的身上。 再向下…… 他看不清。 突然,某句话闪现在简纾的脑海里——“大腿内侧有一道弯月般的疤痕,在疤痕凹进去的那侧有一颗小痣,像是月亮和星星。” 有什么东西控制住了他的身体。 简纾猛地将一脸惊恐的阮世礼按到浴室的墙上,淋浴头中涌出的热水全洒在他的身上,顾不上这些,他立刻蹲下身。 “你疯了啊!” “别动。” 语气坚硬,不容拒绝。 ----
第14章 逼仄的单人浴室 在右侧大腿内看到“月亮和星星组合”的疤痕与痣时,简纾感觉自己就像在沙漠里走了很久的旅人,终于找到了甘甜的水源。 一放松,按在阮世礼后腰上的手松了力。 天旋地覆间,一股极大的力量将他从地上拽起,按到墙上。 那张简纾总是刻意回避直视的容颜在眼前无限放大。 黑色的睫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浓密,还要长;深得可怕的瞳孔里倒影着简纾一张惨白的脸,平时笼罩在阮世礼眼上的朦胧消散殆尽,一片清明。 直挺的鼻几乎贴在简纾的脸上,低低的喘气就在耳边,少年似猫儿沙哑的嗓音正逐渐转变为成年男人会有的低磁。 简纾只觉得浑身发软,像是有人把有着细软羽毛的白色蘸水笔倒转,塞进他耳朵里,轻转。 痒得难耐。 “怎么,欣赏裤头已经满足不了你的欲望了?” “我……我哪里有欣赏你的裤……” 简纾结巴,根本说不出这个词。 他,他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贴得如此近过,近到可以清晰地听清楚对方的心跳。 而且,这还是一个裸着的少年! “你刚刚在看什么?简纾——” 简纾的名字被少年故意拉长,在狭小的浴室内回荡。 蓬头的水还在哗啦哗啦流,似瀑布飞流而下打在阮世礼的后背上,偏高的水温让他们俩人的脸都泛上了淡粉。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无比熟悉的声音念出来,简纾从灵魂深处开始发颤,说不出一句话。 “你知道自己看我的眼神像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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