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眼疾手快,单手又握着那狂人腕子扭扣到其身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将那狂人放倒。 狂人背朝地面朝天,被黑影单膝制于地上,动弹不得。 被人掐了个半死的奚昕然如临大赦,整个人再使不出半分力,似一条被人折下的柳枝,于空中打了个弯儿倒在地上,她腰身上悬挂的玉佩跌碎一角落于池中,惊散了满池游鱼。 “小姐,小姐!”木香跑过来时手里还抓着石块,到了近前被反手丢入池中,溅起一层水浪。 木香将失去意识的奚昕然抱起在怀,手掌轻快拍着她的脸颊,“小姐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膝下所制之人仍试图挣扎,七杀冷眼注目片刻,随即回过头去望着此刻脸色仍旧青紫的奚昕然,薄唇轻抿,未置半言,却默然将膝上力道加了三分,引得膝下狂人惨叫声喋起。 得了讯的陈月英匆匆赶来,一见此景吓的脸色都白了。 明明方才还是好端端的新妇,这会儿不知是死是活的躺在那里。 再瞧七杀压制住的那人,一时乱了方寸。 “快去,快去请郎中,给三奶奶瞧看,快去!”一向温静娴柔的陈月英也终在此刻失了态,双唇哆嗦着几乎吼了起来。 众丫鬟七手八脚的将奚昕然自木香手中抬举起来,有的腿快的小厮已经奔去寻郎中。 惊魂未定时,她脚头调转,面向七杀,却是望着底下那人,“人是怎么看的,怎么让二少爷跑出来了!” 那红了眼要杀人的,正是祝家二少爷祝涵,此刻衣衫污烂,蓬头垢面,似外面的花子一般无二,嘴里还不断嚷着一些污言秽语,实难耳闻。 “这疯症是又犯了,今日没给他喝药吗?”她又高声问。 可随着她一同过来的丫鬟小厮皆不是祝涵身边的人,也不明情况,直等了好一会儿,看顾祝涵的四个小厮才得了信儿奔寻到这里来。 一见此状,便知又惹了大麻烦。 见这几人陈月英也顾不得脸面,上前去指着他们便是一通呵斥,“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四个人看不住一个?” 四个小厮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应声,不是不敢,而是懒得理她。 她出身不高,平日在府中管事也是小声小气的,府中人势利的不少,阳奉阴违的更多。 这种情况司空见惯,料是陈月英再气,遇上这几个滚刀肉似的,也如泄了气一般,可仍不忘说道:“平时你们看不住人也就罢了,都是自家人,谁不知道内情。可如今不同了,他方才伤的,可是咱们祝府的三奶奶,你们三少爷的新婚妻子,才嫁过来一日便生出这样的事,你们就等着去三少爷那里领罚吧!” 陈月英也是气极,知道这些人从不把她放在眼中,只能拿出祝珣来压人,不同于她,祝珣可是府里正儿八经的主子,又有官职加身,这些人如何能不怕。 听此,一个个的忙将头压的更低。 “还不快将二少爷送回园子!”陈月英怒一甩帕子。 这几个人再不敢磨蹭,四人齐齐弯身下去,自七杀膝下将祝二公子拉了起来,连搂带抬的弄走了。 奚昕然再次恢复意识时,已是日落西山。 橙色的霞辉洒入窗棱,于房中铺了一层斑驳,房中散漫着隐隐药香,与檀中荔枝香混于一处。 祝珣于大理寺中一得了消息就往回赶,入室见她第一眼,就瞧见她颈上被他二哥十指掐出的淤痕,他回来时,她脸上的青紫尚未退全,一瞧见这副可怜样子,他就再也不忍心离开了,于是就静坐于榻边一直这样守着她。 终,奚昕然杏目浅浅睁开一条缝隙,浓密的眼睫自然带卷。 祝珣第一时间将身子前探过去,温柔于她面前低唤了声:“昕然......” 若未记错,这是自己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却几乎是脱口而出,无比自然。 起先祝珣 殪崋 也是一怔,却又是鬼使神差的复唤了一声:“昕然。” 受惊乍醒,她眼前视线有些模糊,只见有一个十分熟悉的轮廓坐于榻边,十分关切的唤她的名字。 她人醒了,但似脑子又未完全清醒,方才还于梦中被鬼怪猛追,榻边的人这般亲昵又温柔的唤她,似一下子给了她无穷限的安全感,她一下子既委屈又害怕的哭了起来。 只是被人掐的不轻,喉咙这会儿似塞了一块破布,声线嘶哑麻乱。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祝珣忙伸手抚她发顶一声一声安慰,就似哄孩子一般。 奚昕然尚未弄清状况,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撑着胳膊起身,一头扑进祝珣的怀中嘤声低嚎起来。 夏日衣衫单薄,她扑涌而出的热泪不绝,几乎沁湿了祝珣的前衫,这突如其来的扎扑使得他下意识展开手臂,不过很快又缓缓落于她腰身,好生将她拥抱于怀。 “对不住,那是我二哥,”祝珣一手搂住她的脊背,一手轻抚她的后脑,“他现在患了疯症,六亲不认,今日是他们没将二哥看好,才让他跑出来。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祝珣在奚昕然的发顶说的字字诚恳真挚,实则她半个字也没听进去,迷迷糊糊的只觉着怕,又觉着搂着这个人感觉很安心。 就这样祝珣哄了她好一会儿,奚昕然的脑子才渐渐清醒过来,自他怀中彻底睁开眼,鼻底闻到了淡淡的松木香。 这味道她觉着很熟,当初于宫中花墙处闻到过,是祝珣身上的味道。 奚昕然眼睫一颤,自祝珣身前抬眼,小而翘挺鼻尖儿正撞上他干净的下巴。 下一刻二人四目相对,静似一幅画,瞧看着她红透的眼角和淡愁上眉,祝珣的心再次跳漏了一拍。 一滴残泪自奚昕然眼角滑下,他抬手去接,掌心温度盖在她的脸上,亦让她一时神思混乱。 祝珣眉眼温柔无双,不似从前那般对她不理不睬。 从前只觉着他清冷孤傲,若山顶常年不化的积雪,此刻的眉驯目润,似一眼就望进了奚昕然的心里,倒真让她混淆了。 不过很快她便意识到他心有旁属,方才那些混乱很快便被她理清,奚昕然干脆的自他怀中坐起身来,转而扯了锦被搂在自己身前做依偎。 抱了半晌,这会儿身前空空如也,也使得祝珣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落起来。 他便觉有些尴尬的将手臂收回,紧接着问了一句废话,“你还好吧?” “不好,一点儿也不好......”破布似的嗓音一起,引得她咳嗽了两声。 她声响一起,引得外间一道黑影忍不住朝前挪动两步,七杀看似悠闲手臂环抱长剑在身前,实则目光穿过外间月洞门棱缝隙,小心翼翼地望着里面的人。
第26章 沐浴 木香端着汤药自回廊那头行过来, 一入门便瞧见七杀站在门口处,七杀耳灵,听到有人过来之前便先敛了眸光, 摆上素来那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瞧着长身而立的一袭黑衣,木香冲他笑笑, 从前只知他是祝府的人,却不知到底是做什么的, 方才见他出手救了自家小姐, 这会儿再见自是感激,可木香嘴笨,也只能朝他点头笑笑。 七杀就似没看到,大步出了门去。 一早就听说他脾气古怪,木香大大咧咧惯了也并不在意, 缓步行入房中, 来到榻前,“小姐,药好了, 您快趁热喝了吧。” 今日郎中过来瞧看奚昕然时, 只见她瞳孔发散, 似被人吓破了胆,于是便开了副安神的方子, 特意叮嘱需要喝上几日才行。 奚昕然与祝珣二人干巴巴的愣坐于床上不说话, 木香觉着好像气氛不大对,也再不敢贸然多嘴, 只默声将汤药放置榻边小几上, 朝后退了两步, 静立一旁。 目光流转, 奚昕然瞧着小几上腾雾的汤药,未等说话,便听门口有人唤道:“昕然醒了吗?” 是陈月英。 “嫂嫂。”祝珣闻声先起,朝门口相迎,“她已经醒了。” “正好,我来看看她。”陈月英亲手端了汤盅入门,“我给她熬了点汤,让她补补身子。” “多谢嫂嫂挂心,”祝珣一顿,“昕然似被吓坏了,还劳烦嫂嫂同她说说话,我还有事,晚些再回来。” 祝珣心里惦记着奚府的案子,见奚昕然无碍,一颗心暂缓落下,匆忙赶回书房去。 “你先去忙你的。”陈月英说道。 内室中的人将这二人谈话听得一清二楚,望着眼前空空如也的榻沿,方才那人明明还在这里坐着的,这会儿说走就走了。 心里竟有些怅然。 少顷,见陈月英入门,木香福身请安。 瞧着奚昕然这可怜巴巴的样子,陈月英心里一时过不去,便坐在方才祝珣所坐的位置同她说话,“三弟妹,真是难为你了。” 她脖上的掐痕明显,原本的雪肤看起来似被套了一层枷锁在脖子上。 奚昕然今日心里是委屈,但对陈月英印象不错,不愿意向老实人发脾气,轻轻摇头。 “本来二弟是常年关在偏园的,也是我治家不严,那些下人总是不肯听我的话,”陈月英身子坐的挺直,明明事不关她,她却把错处都揽在身上,“你放心今日那几个管教不严的下人,祝珣已经罚过他们了。往后你随意在府内行走,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多谢嫂嫂。”这会儿奚昕然喉咙喑哑,声线不似从前。 “都这样了,就好生歇息,我给你炖了些汤,一会儿喝完了药,你多少喝些。”话落,陈月英站起身来,似身上天然带着一股子拘谨,不乐意与奚昕然多待,“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让木香去叫我便成。” 有气无力的点头,奚昕然给木香示意了一下,木香送陈月英出了门。 这一场的确将她吓了个半死,即便方才半梦半醒之间她亦似陷于梦魇之中,一闭上眼便总能瞧见不知是哪里跑来的一条巨兽掐住她的喉咙,张着血盆大口要吃掉她似的。 待木香再次回来的时候,小几上的汤药雾气散了许多,木香伸手轻拭碗沿温度,细声劝道:“小姐,药再不喝就凉了,郎中说了,这是安神的汤药,喝下专管心悸。” 心底的确一时难以平复,当真需要借助外力来安神,她二话不言,扭过身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瞧着自家小姐脸上闷闷的不愉快,木香只得想着法子逗她开心,“小姐,您睡着时,大人在外得了信儿便赶了回来,一直在这里守着你呢。” 木香不知内情,还以为自家小姐当初与祝珣退亲当真是如外边所传闹脾气罢了,她深以为奚昕然如今仍是对祝珣情有独钟。 好似被人掐了半死之后,脑子当真不灵光了,听人再提起祝珣时,奚昕然的脑子似装了一层浆糊,总能想起方才自己神智不算清明时他坐在这里搂着自己的模样。 甚至一时怀疑,他是不是什么妖孽幻化,专为引她心神,让她再次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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