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山总算是得到了些许的休息,趁着萧怀舟不注意的时候又悄悄从锦囊里摸出一颗化寿丹。 当熟悉的苦涩味道弥散在空气中的时候,萧怀舟这才停住手中的动作,转过头去。 紧紧盯着谢春山。 “你在吃什么?” 萧怀舟敏锐的感觉到谢春山有哪里不对劲。 仿佛刚才谢春山不愿意说话并不是因为在生气,而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别的他不知道的原因。 比如现在谢春山又在嗑药了。 刚才谢春山动了法术吗? 他明明没有看见,为什么谢春山会选择补充仙力呢。 谢春山体力虽然恢复了些,可这一颗化寿丹对于他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但他的寿元已经不多,不可以再像之前一样盲目吞食。 “破庙之中不对劲,耗费了一点仙力。” 谢春山言简意赅。 耗费了不止一点儿仙力,但他不能说。 萧怀舟后知后觉发现谢春山的脸色也不好,至少被身上黑色的道袍一映衬,显得更加雪白了。 是那种不自然的白。 好像在和顾亭安比拼谁流的血更多一样。 但谢春山是修仙之人,萧怀舟便不会太担心他。 凡人不过一条性命,修仙之人总是死了,生生了死的。 话本里都这么说,修仙之人有无数条命。 萧怀舟自己也这么认为。 毕竟之前遇到谢春山的时候,即使伤成那副模样,灵府全都破碎,谢春山依旧还是恢复如初了。 他们这种普通凡人只能学习如何自救,便不要想着去救仙人了。 萧怀舟将自己的关注重点放在破庙上“哪里不对劲?” 缓缓升起的火焰笼罩了他们三个人,渐渐的将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黑气也驱散了。 破庙里的温度慢慢回升,坐在温暖的火焰旁听着外面越发肆意的雨声,若不是现在顾亭安一身伤的话,倒还是有那么几分诗情画意的。 破庙,冷雨,干柴烈火。 如果谢春山可以忽视周围围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扑过来的黑气的话。 “我还没查出来。” 谢春山说的是实话,这股黑气的来源他完全不知道。 只知道应该是在这破庙里。 他不是没办法查出来,而是一颗化寿丹没有足够的实力支撑他这么做。 如今之计,唯一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等黑气的主人自己出来。 既然谢春山都这么说了,萧怀舟自然是不再去操心关于不对劲的事情。 连谢春山都没查出来的东西,他去操心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吗? 他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将火苗拨得更旺一些,红彤彤的火焰映衬着他们三个人表情各异的脸。 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思。 顾亭安咳嗽了两声,身体总算是有一些暖意:“萧四,对不起。” 很干硬的三个字,对不起。 就像是顾亭安这个人一样,直来直去,不爱拐弯抹角。 萧怀舟有些迷惑:“你跟我道什么歉?” 顾亭安很努力的发出声音,却还是难以掩盖声音的憔悴不堪。 “我对你说了个谎。” 嗯。 因为说了个谎,所以面不红心不跳的在这里抱歉。 其实萧怀舟早就知道,顾亭安肯定是知道一些关于那个脏东西的什么,就是支支吾吾没有告诉他们。 左右这个脏东西是萧怀舟自己找上门的,如果真的和顾亭安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的话,萧怀舟也确实没有资格怪他不告诉自己。 所以萧怀舟也不生气,拿纤弱的手掌一把按在顾亭安肩头。 虽然顾亭安体格健硕,常年练武,但是本来就因为失血过多,身体比较弱,竟然一下子就被萧怀舟给安分的摁到了地上。 “躺着,你我之间不必为这种事道歉。” “萧四……” 顾亭安竟然有些感动。 谢春山不动声色,眼神里却满是杀意。 他甚至有一瞬间在想,怎么悄无声息杀了顾亭安,才不会让萧怀舟难过。 整个破庙里面一时间剑拔弩张。 直到萧怀舟再一次开口:“你要是敢再骗我一回,我就直接将你杀了。” 语气冰冷,毫无感情。 顾亭安打了个哆嗦,闭目安详装睡。 破庙里面只剩下了萧怀舟和谢春山两个。 谢春山是修仙者,就算不吃不喝数年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可是萧怀舟不一样,顾亭安也撑不下去。 所以萧怀舟决定出去找找有没有吃的,他很想把谢春山留在这里照顾顾亭安,但是又怕谢春山一时忍不住灭了顾亭安的口。 左思右想,他终于还是向谢春山开了口。 “你能不能弄一个你们修仙界那种叫做结界的东西,将这个破庙框住,不让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进来?” “不能。” 谢春山拒绝的冷硬干脆。 萧怀舟:“……不能商量一下?” 倒也不必吃醋吃的这么彻底吧。 一边是顾亭安很可能被那些脏东西给吞掉,一边是顾亭安可能会被谢春山给灭口。 两相比较下来,萧怀舟还是觉得前者的情况更好一点,至少顾亭安有活着的机会。 于是萧怀舟拿出自己惯用的手段,捻住谢春山的衣袖,来回摇晃了几下。 “谢道长,你大人有大量,再说他肯定知道不少关于那个脏东西的事,等他休养好了,说不定能为我们指一条明路。” 谢春山不为所动。 “可是我饿了,你如果不陪我出去找吃的的话,外面那些脏东西把我吃了怎么办?” 谢春山眉头皱了皱,他听到萧怀舟饿了的事情,原本是想要自己出去觅食。 可是一想到这样会把萧怀舟和顾亭安单独留在这里。 安全不安全倒是其次,主要是心里不畅快。 最终谢春山还是决定带着萧怀舟一起出去。 他没有多余的仙力用来给这个破庙设计一个结界,更别说那个脏东西和黑气都是从破庙的中心往外蔓延的。 他要是将破庙整个束缚起来,到时候顾亭安只会死得更快。 谢春山黑色袖子翻飞,反手将手中的仙剑扣在顾亭安旁边,算作是简单的护身符。 萧怀舟觉得这个方法也不错。 既然顾亭安身上的那把长刀可以护主,估计谢春山的本命剑只会更牛逼。 他们俩一前一后走出了破庙。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轮圆月高高悬挂在半空中。 分明是月朗风清的场景,可不知为何因为冷雨淅淅沥沥落下,却平添了几分诡异。 萧怀舟觉得最近的方法就是回到镇子里去买点吃的,毕竟这荒郊野岭又下着雨,想要抓到什么小动物那是绝对没可能的。 他转身往钱塘镇的方向走,谢春山就安静的跟在他身后。 一前一后影子被拉的老长,偶尔交织重叠在一起。 直到谢春山在他背后缓缓开口。 “顾亭安他骗你,不止一次。” 谢春山从小修炼的道法就告诉他做人不能欺心,更不能欺人。 萧怀舟走在前方没有回头,语调里皆是无所谓。 “我知道,但我不在乎。” 身后的脚步声忽然停了,萧怀舟扭头发现谢春山站在原地,不愿往前走。 萧怀舟有些哑然,只能耐心解释。 “当一个人曾经用巨大的谎言欺骗过你,后来他再欺骗你,都算是些小打小闹。你知道上辈子,顾亭安也曾经骗过我吗?” 上辈子。 谢春山皱起眉头,上辈子他确实没有听说过顾亭安,当然也从来都没有和顾亭安打过照面。 萧怀舟其实不太想去回忆,因为那份回忆里总是会带着一些伤人的东西。 “上辈子我们大雍朝对顾家和顾家军还是有亏欠的,若不是因为我父皇听信谗言就不会污蔑忠良,后来顾家军死的只剩顾亭安一个人,他记恨我,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时候送你回归云仙府以后,萧长翊就领了东夷国的人叛变,他们的大军一路长驱直入,因为有萧长翊的计划,再加上他二皇子的身份,一路上劝降了许多城池,几乎没有阻碍,就来到了皇城下面。” “我起初不是想要去求你的,我最开始找的人是顾亭安,那个时候他全家死去,他一个人独自逃上山落草为寇,成了山大王,后来零零散散的顾家军听闻他的消息便上山找他,加上那个时候大雍朝内忧外患,士兵们完全管束不住,顾亭安就这么在山头拥有了自己的军队。他本身就擅长带兵,后来跟我之间隔着国仇家恨,练兵练的就更加凶猛,那个时候他手头的兵成了萧长翊唯一的忌惮。” 萧怀舟叹了一口气,那样威风凛凛的顾家军啊,怎么就洇灭在历史长河里。 谢春山往前走了两步,与萧怀舟并肩而立:“你先去找了他,他没有帮你吗?” 萧怀舟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说来好笑,我见他跟见你一样都不容易,不过好在他没有让我在外面跪一夜,我当时以为他只是嘴硬心软,让我在外面站了一个时辰,就放我进去了。” 说到这在外面跪了整整一夜,谢春山脸上的表情有些心疼。 萧怀舟那样瘦弱的身子呀,竟然在桂云仙府门外跪了整整一夜。 “我跟他说了,我需要向他借兵的事情,甚至我想要他愿意下山来当我的主帅,他一直坐在座位上看着我笑而不语。尽管他身边的之前顾家军的士兵叫嚣着让他惩戒我,不许放我活着回去,可是顾亭安最终还是放我回去了,他还答应,若是有一天真的无可挽回,他会考虑过来支援我。” 萧怀舟目光平静的看向远处,仿佛这一段往事在他心中已经激不起波澜。 他其实将其中很多事情都隐去了,比如他一个人上山寨的时候,顾亭安是否派人羞辱过他,那些顾家军士兵嘴里所骂出的脏话有多么难听。 这些东西他都没有告诉谢春山。 现在也没有必要再告诉。 “他没来。”谢春山很笃定。 就算他没有想起前世,就算他当时没有出现在城门口,他也知道,顾亭安一定没有来。 如果说顾亭安当时来了的话,萧怀舟绝对不会在城门口死的那样惨烈,甚至不会去归云仙府求自己。 萧怀舟也许会和顾亭安联手一起抗敌,也许会和顾亭安成亲,再续青梅竹马的缘分。 接下来就没有自己什么事了。 不该说是庆幸,也不该说是不幸,顾亭安和自己一起在前世辜负了萧怀舟,所以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能够陪在萧怀舟的身边。 “但确实没有来,直到城破那日,我都没有等到他,但是他不来,我完全可以体谅,他不愿意放下举家的仇恨来帮我,这不能怪他,我只是有一点点难过,难过那个从来都不会骗我的人,最后竟然真的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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