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舟默默垂下头,他忽然明白了谢春山的意思。 谢春山当时藏着宗主之令,回到归云仙府是为了拿宗主之位换下山的机会。 可他却将谢春山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了继任大典上。 他没有出现,谢春山就下不了山。 还成了仙门的笑话。 怪不得后来谢春山不愿意出手帮他,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萧怀舟有些嘲讽的勾了勾自己嘴角,阴差阳错这个东西,原来是这种滋味。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我应该也不会去。” 回忆都已经成为前世,早该灰飞烟灭。 人还是要向前看,这一世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萧怀舟不会放任自己沉溺于错过之中。 而这件事从头到尾,归结于错过也不对。 更该归结的,是他不该爱上谢春山。 萧怀舟懒得再继续问,为何在他长跪山门的时候,谢春山没出来。 这个答案从前他不敢知道,现在已经变成了不想知道。 谢春山或许有委屈,或许是身不由己。 可大错已经铸成,他和谢春山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整个王朝的覆灭。 再无回首的余地。 “抱歉,但现在萧长翊的事情至关重要,其他的东西我都不想再提。” 萧怀舟潦草的将这件事做了个结尾,恰在此时,马车也行到了东夷营帐门前。 萧怀舟匆匆掀开帘子下车,逃离了这个让他窒息的马车,还有让他窒息的真相。 徒留下谢春山一个人坐在马车中,怔怔不语。 这多日来人间的话本或者是梁木生,都不停的在告诉他,两个人之间若是能够把误会解开的话,就可以重新回到过去。 可萧怀舟的态度明显不是这样的。 他和萧怀舟,再也回不去了。 谢春山心中默默接下了这个认知,一双手紧紧握住拳头,久久无法松开。 东夷与大雍朝不同,因为东夷是游牧民族,所以虽然有建王城,但只有冬季的时候会有大部分民众留在王城之中。 其他季节百姓还是会出去游牧打猎。 而东夷王城最中间摆放着的并不是大雍那种巍峨的宫殿,而是一个非常巨大的营帐。 营帐下面有无数根粗壮的滚木垫着,只需要数十匹骏马一起奔腾,便可以将营帐拖动。 总而言之就是,故里青想跑到哪里去都可以。 草原天高地广,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他的王帐。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东夷与大雍朝相安无事,而大雍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灭了东夷的原因。 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让大雍步兵深入东夷草原,完完全全就是一种自寻死路的行为。 东夷国主故里青已经提前回到了营帐等候,不过等的并不是谢春山。 而是萧怀舟。 营帐周围都点了酥油灯,奶香气伴随着夜幕笼罩了整个王城。 故里青一身狼毫,坐在虎皮大座上,手上端了一碗脸那么大的海碗在喝酒。 酒碗放下的时候,就能看见故里青稍显粗犷的容颜,左下巴还有一道隐约可见的刀疤。 手指上满是老茧和伤痕,一看就是在马上打天下的将领。 故里祁从他这位父皇相比,少了些英气,还是一个稚嫩的黄毛小子。 萧怀舟进去的时候,故里青手中的海碗刚刚好砸在萧怀舟脚下,四分五裂,威慑力很足。 “伤了我东夷世子,竟然还有胆子到我这王帐中来,我敬你是条汉子,有没有想好以什么姿势谢罪?” 这什么姿势,指的多半是以死谢罪了。 萧怀舟不卑不亢,他很清楚故里青说的都是气话。 身为大雍朝的四皇子要是真的死在了东夷国,岂不是在打大雍朝的脸吗? “国主不用这么生气,我和故里祁打打闹闹,不小心误伤了他,那也是我们夫妻二人之间的私事,不至于上升到国事。” 听到萧怀舟这句话,故里青有些诧异。 两只手放在虎皮座椅的两边,身子前倾,往前探出脑袋。 “你这话有意思,我儿在你们国家举行的大婚典礼上被归云仙府的人破坏了,怎么,你如今竟是要承认这段和亲?” 萧怀舟站在殿中,点头。 他本就答应了要和东夷和亲,虽然大婚典礼被谢春山破坏了,但这应下的事情却不能不算数。 否则太子的信誉就会全然不在。 故里青大笑着拍拍手,语气之间十分豪爽。 “你果真愿意?” “愿意。” “这到是件妙事,你来之前我就已经收到线报,你萧怀舟胆识过人,与民间传言不是很符合,如今一见,确实是与众不同。” “只是有一点,我知道你在大婚上抢亲的那位道君就是刚才在城门口的谢春山,如今他同你一起过来,你却告诉我,你愿意与我儿和亲。” “那谢宗主,你置于何地?” 故里青振声质问。 他话音刚落,营帐就被人从外面掀开。 白衣道君一身清冷,踏着月色悄无声息的走进来。 就好像是幽冥鬼影,只那么站在萧怀舟身后,就让人遍体生寒。 故里青的话,言尤在耳。 他将谢宗主,置于何地? 谢春山在外面都听到了,故里青玩味的盯着眼前的两个人。 作为东夷国主,他的消息自然灵通。 当然知道当时抢亲的人就是眼前的谢春山。 谢春山要是对萧怀舟没什么感情的话,怎么会做出当众抢亲这种事情呢? 故里青其实对于这个和亲能不能继续下去,是没有太大意见的。 继续不下去就狠狠的敲诈大雍一笔。 继续下去的话就做一个表面的良好关系,大家互相通商经营井水不犯河水,和平百年。 故里青深知,以东夷国的军队能力,最多也就可以在大漠黄沙中间驰骋一下,真真正正要跟大雍朝在各个城池中央比拼的话,那是必输无疑的。 他们是骑兵,擅长游击战,而不擅长攻城略地。 所以故里青的野心也小,并不准备真真正正跟大雍朝为敌。 但不准备为敌归不准备为敌,被人当众抢亲驳的面子还是要找回来的。 一看见谢春山进来,故里青就唯恐天下不乱。 萧怀舟当然能看出故里国主的这点小心思。 若是换了以后他们家崽子被人抢亲了,他身为父君也一定会替自家崽子找面子。 萧怀舟坦然与谢春山对视,心中琢磨着要怎么说话才能让谢春山自己离开。 这话又不能说的太伤人,以免谢春山发疯。 谢春山到底会不会发疯,萧怀舟不敢确定,毕竟一个敢于拿宗主令牌不当回事,甚至来交换下山条件的人。 你不清楚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萧怀舟只是不想,谢春山再为自己做任何事。 没有结果的事情,早该断了他。 下定决心之后,萧怀舟决定根本不理会谢春山到底在不在营帐内,准备直接就和故里青达成协议。 而从始至终,谢春山一言不发。 仿佛进来了,又仿佛没有进来。 见萧怀舟丝毫不顾及谢春山,而另一个人又冷冷淡淡,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故里青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件事儿不太对劲。 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分明萧怀舟就是一副要答应他和亲的模样,感情他们两个人在大雍朝闹的那么激烈,难道都是在做戏? 故里青不敢确定。 “我的事情,自然与谢道君无关。” 萧怀舟终是发出了声音。 这句话也就意味着,他自己拒绝了谢春山。 从此之后,他与谢春山之间,并不如外人所传言的有怎样亲密的关系。 他们之间干干净净,毫无瓜葛。 故里青疑惑:“果真无关吗?” “确实无关。” 一直站立在门口不说话的谢春山终于开了口。 只是语气平静,不像是伤心或者恼羞成怒的模样。 这话一出连萧怀舟都有些震惊了。 他之前还在担心谢春山会不会按耐不住脾气,说出一些拒绝或者要东夷怎样的话,惹得故里青不痛快。 所以他才会选择单独来面见故里青,而不是带着谢春山一起。 却没想到谢春山很让人吃惊嘛。 这下轮到故里青一脸懵逼了,原本保持着看戏的态度,已经让前方的探子将他们二人的关系打探的完完整整,怎么现在呈现在他面前的,跟消息里听到的完全不一样呢。 萧怀舟刚准备松一口气,和故里青谈接下来合作的问题。 却听见谢春山继续开了口。 “萧四公子和亲一事,与国运有关,所以本君不同意。” 萧怀舟:“……” 仿佛预知到谢春山接下来要说什么,萧怀舟一言难尽的看着眼前人。 而故里青却完全不懂他们之间的暗语。 “什么国运?”刚才不是还说跟他没有关系吗???“谢道长可不能说话不算数,您是归云仙府的谢宗主,按理说是不可以插手凡间事物的。” “受萧帝之命,送四公子来东夷,顺便告知东夷国主,萧四公子不可与东夷和亲,有损国运。” 谢春山一本正经。 萧怀舟却在旁边越听越惊讶。 萧帝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分明就没有好吧。 国运什么的,从来都没有国师说过会有损。 更重要的是,他当时和故里祁交换八字的时候,三清宗那帮老家伙嘴里说的可是福寿绵长。 谢春山这信嘴胡诌的功夫,他怎么从前没发现呢? 被冠上有损国运的罪名,故里青坐不住了:“胡说八道,这是谁说的,是不是你们大雍朝那些碌碌无为的三清宗国师,孤从来都不相信他们说的话!三清宗早就恶名在外,一点本事都没有。” 暴力输出一顿,故里青缓了一口气。 “所以三清宗的话孤从来不会放在耳朵里,他们说不行,孤偏要,大雍又能奈我何?” 萧怀舟转过目光,看向谢春山。 想看谢春山准备怎么接。 谢春山还是一贯冷漠的态度,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如若不从,可灭东夷。” “哈哈哈哈哈。” 整个空荡的营帐里回荡着故里青放肆的大笑声。 “我倒不信萧帝那个老儿,会为了三清宗几句狗屁的话对我东夷用兵。” 故里青摊开手,面朝上苍。 “孤的儿子故里青出生之时,大巫就已经预言过,孤这个儿子天性纯良,最是适合做君主的,咱们两国之间明人不说暗话,孤的儿子继位,绝不可能与大雍朝为难,又何来的影响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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