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舟垂下双手。 即使现在所看见的都是幻觉,那也没有办法抹去曾经他所做过这件事的痛苦情绪。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为了谢春山,为了玲珑骨,也为了太子。 “也许都是幻觉呢?” 谢春山张了张嘴,却不知这种情况下应该要怎么去安慰。 萧怀舟摇了摇头。 不是幻觉。 前世种种,虽然已如过眼云烟,但在神庙中发生的屠杀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即使这个神庙之中,有着让人会迷失心智的幻觉。 那幻觉也只是萧长翊安排的。 目的只是为了让萧怀舟以为神庙之中没有人,然后堂而皇之的去取玲珑骨。 实际上,从他进入神庙的那一刻起,巫族的人都已经死在他的面前。 只是他看不见,他被幻觉迷了眼。 他以为周遭是安全的。 可后来冲进神庙的士兵,并没有受到幻觉的影响,所以那些士兵们看见的就是萧怀舟站在血泊之中,周围躺着巫族的同僚们。 萧怀舟便是那个凶手。 萧怀舟闭上眼,虽然已经被点破是幻觉,还是忍不住往回忆里深陷。 那次屠杀之后,萧怀舟回到府里就发烧了。 烧了整整三天三夜。 迷迷糊糊之间,他好像见到了谢春山。 一向不愿意同他说话,只将自己躲在屋子里的谢春山。 萧怀舟甚至分不清那一夜是梦还是幻景。 谢春山来到了他的屋子里,高悬明月站在那儿,用一只手搭在他的额头上,想要试探一下他的体温。 萧怀舟只觉得额头上一阵冰凉,原本体内焦灼的燥热气息,也被这股冰山味道给掩埋过去。 这种冰凉流入他的四肢百骸,渐渐消退了他身上的体温。 却消不掉他手上的罪孽。 萧怀舟虽然躺在那,却还是一遍一遍的搓着两只手,试图将两只手上沾染的血腥味搓掉。 他记得每一个人死去前不甘的眼神。 记得每一道热血洒在他脸上,滚烫的痕迹。 他还记得,萧长翊在他离去之后发了长文指责他,说他为了盗取玲珑骨,竟然将巫族尽数杀害。 不仅如此,萧长翊还将故里祁出事的事情怪在了萧怀舟头上。 没有了巫族主持大典,第二日故里祁不明原因病死了。 整个东夷族都觉得这是一场灾难,是上苍降给他们的惩罚。 而这一切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没有顺利举行大典。 都是因为萧怀舟。 一时间,萧怀舟成了千夫所指,百口莫辩。 他浑浑噩噩的发着烧,却只觉得自己无比委屈。 怎么会这样? 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他分明只是想要救治谢春山而已。 浑身颤抖的少年,像一头小狼崽子一样睁开眼,恶狠狠盯着眼前高悬明月。 他烧糊涂了。 他只想要将这高悬明月拉下来,侵吞入腹! 于是,那个从来不敢在谢春山面前大声说话的少年郎,忽然坐起身来,拽着谢春山的手。 凑上前去,狠狠的,狠狠的。 一口咬上谢春山的唇。
第38章 谢春山的唇很软。 跟谢春山整个人平日里冰冰冷冷的比起来,无疑是温香软玉。 “好软。”萧怀舟忍不住口畏叹。 贪婪的任凭自己放肆。 他还以为谢春山的嘴会跟他的人一样,冷冰冰的,尝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 可结果他却觉得贪恋。 这滋味太美好了,原来这就是高悬明月的味道。 早知如此,他就该更提前一点,更主动一点。 谢春山的手紧紧握成拳,想要一把将怀中滚烫的少年推开,可是在他刚准备用力的时候,嘴角突然尝到了酸酸涩涩的味道。 这味道尝起来特别像是人间所说的泪。 而眼泪,是修仙之人最瞧不起的东西。 原来竟是这种滋味。 两行清泪顺着萧怀舟眼角滚落,流到他们两个人的唇齿之间。 少年在怀中颤抖着,哭泣着,不停的诉说着自己不想要杀人的愿望。 萧怀舟的手指已经被搓的通红,几乎快要戳破了皮。 看得出来,他对杀人这件事十分的抵触和痛苦。 曾经是多么浪漫的春风白马少年郎啊,分明可以不沾任何血腥被千娇万宠疼爱着长大。 可偏偏却为了谢春山一人,为了他一人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等想要回头抽身的时候,却发现苦海无边,再也不可能离开。 谢春山想要推开萧怀舟的手指最终无力垂下,任凭少年贪婪的摘取某一处柔软。 他也曾感动过。 他也曾隔着斑驳的窗棱,偷看在亭子下弹琴的青衣少年郎。 他也曾竖起耳朵,从下人絮絮叨叨的谈话里听到这个少年郎做了多少事情。 他也曾想要伸手触摸红尘,将那炽热的太阳揽入怀中。 他会想起萧怀舟弹月琴的那双手,光洁无比,骨节分明,就该是娇养长大的手。 染上鲜血,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谢春山一点一点,与那双骨节十指相扣,然后缓缓侧身,趁着萧怀舟深吸一口气的功夫将自己挪开。 骤然嘴唇离开了温暖的触感,萧怀舟委屈的想要找补回来。 却听见谢春山道:“把药喝了。” “我不喝,我不喜欢吃苦的。” 萧怀舟难得撒娇,语气软软的,拿手拽着谢春山的袖子,想要往上摸索。 那只不安分的小手,不停的在手臂上来来去去,还仗着自己迷迷糊糊,大着胆子去搂谢春山的腰。 谢春山只觉得自己浑身肌肉都紧绷在一起,却又不敢太过于放纵沉溺。 只能放缓语气:“乖一点,喝了药给你抱。” 说出这句话之后,谢春山整个人愣在那,甚至无法理解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 他好像将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说了出来,又好像因为这点的暴露而觉得无处适从,怎样都不太自在。 幸好萧怀舟这种时候是迷迷糊糊的,根本察觉不到他眼前那个曾经高冷无比的道君,悄悄红了耳根。 萧怀舟迷迷糊糊只听见了一句“喝了药给你抱。” 他一定是做梦了。 谢春山怎么可能会跟他说话? 还会说出这种给他抱的话来。 这梦境可真是太美好了,完完全全可以称得上是梦想成真。 萧怀舟迷迷糊糊的意识中,觉得自己这一场发烧来的真巧,虽然身体上比较痛苦,烧的浑身酸痛。 可是精神上却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谢春山居然说给他抱耶,这种好事不多做一点,岂不是对不起他这一场美梦。 于是萧怀舟没脸没皮的蹭上去,环住谢春山的腰,不肯撒手。 “我不要抱抱,我要你喂我喝,不然我绝对不喝。” 说完,萧怀舟像个小孩子一样皱着眉头,捏着鼻子,不愿意去看那一碗药汤。 谢春山身体僵硬在那,腰间被一个柔软的触感环绕着,身体感知到前所未有的感觉。 修道三百年,他一直清心寡欲,从未与任何人有过肢体接触。 更别说被人像八爪鱼这样肆无忌惮的抱着了。 这时候什么清心咒什么菩提经文都不管用,谢春山只觉得自己一直坚硬如铁的道心,正在破碎的边缘来回试探。 仿佛只需要怀中那个人再多亲一口,多碰一下。 就可能轰然坍塌。 不复存在。 可他却没办法拒绝,因为那个仰起头看着他的少年,撒着娇露出了尖尖的虎牙。 他从未见过这种肆意烂漫的景象,好像整个屋子里一下有了光,被暖阳照耀着。 畅快无比。 谢春山动了动,就这么拖拽着怀中不肯松手的八爪鱼,侧着身子,有些艰难的从旁边桌案上端起了一碗浓稠的汤药。 由于谢春山被身上挂着的东西摇晃的身体不稳,所以那碗汤药在碗里来回摇曳,一不小心就有残留的褐色液体流入他的指尖。 一点一点顺着指尖缝隙蔓延,就像是那个少年一点一点走进他的心中。 填满每一道缝隙,温暖每一个缺口。 谢春山艰难的把一整碗汤药端到手里,然后单手从背后拽开萧怀舟紧紧箍着他的手腕,用了点强制的力道,把怀中少年摁在床榻上。 他此时仙力微乎其微,只能单单从体力上来压制萧怀舟。 当然,就算是他身怀仙力,也绝对会忍住。 能动手就不会用仙力。 是不舍得还是什么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 好不容易将萧怀舟按在床榻上,谢春山腾出一只手来抓着勺子在汤碗里面勺出一勺浓稠的汤汁来。 就着嘴边吹凉了,然后轻轻的送到萧怀舟嘴边。 “乖,喝一口。” 烧的糊里糊涂的萧怀舟瞪着大大的眼睛,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还有汤勺里面那一口,闻着就全满是苦涩味道的药汁。 既然是做梦,那就做的彻底一点。 萧怀舟撅着嘴巴,扭过头去,拒绝喝。 “太苦了,我才不要喝。” 谢春山无奈放下勺子,又伸手从桌案旁捻起一枚蜜饯。 端进来的汤药旁边本就放着一盆蜜饯,看来观书早就知道自家主子的性格,从来不爱喝苦的东西,所以才会准备的这么充分。 谢春山将手中的蜜饯塞进萧怀舟嘴里,指腹碰到萧怀舟柔软的滚烫的嘴唇,就好像过了电一般缩手。 可是那种触感停留在脑海里,久久无法挥去。 刚才就是这样的柔软侵占了他所有的唇齿口腔,带着咸咸涩涩的味道,分明并不多么的好吃,却让人难以忘怀。 甚至食髓知味。 谢春山眼神晦暗不明,捏着勺子的指尖微微用力,露出青白的痕迹。 萧怀舟嘴里骤然被塞进去一颗甜甜的蜜饯,甜味在牙齿之间化开,像极了蜜糖。 可还不够甜。 没有刚才的感觉那么甜。 萧怀舟不满的将嘴里的蜜饯吐到一边,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道君。 “谢道君不是想要我喝药吗,谢道君亲自喂我的话,我一定会乖乖喝的。” 话音刚落,谢春山还没有回悟过来萧怀舟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看见一个人忽然猛的凑上来,抢过他手里的药丸喝了一口,药含在口中。 苦涩的药味同时在萧怀舟和谢春山的口中炸开。 萧怀舟一点一点吸掉谢春山口中每一滴药汁。 一滴不剩。 还被这一举动打蒙在那儿的谢春山,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刚才萧怀舟做了些什么? 他只能感觉到那个是令人食髓知味的柔软触感,再一次回到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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