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元夕听周梨说过这谢离枯的出身,也知道此人尚且年轻,甚至比自己小上一两岁,但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不靠谱,还是个酒鬼。 就这般人,如何能帮到自己? 于是对其是满脸的失望。如今见他还打了个酒嗝,臭熏熏的就更为嫌弃了,连退了两步,转身离开了。 谢离枯见仙女走了,有些懵,双腿不由自主地动起来,朝外追去。 却一个不留神,踩滑了脚底的青石板,顿时狠狠地砸在了雨水里,好不狼狈。 不过这一摔,倒是将他的酒彻底给摔醒了,目光还念念不忘地朝着莫元夕远去的身影瞧去,一面朝着身边同样喝得醉醺醺的属下:“她是谁?”竟然直呼自己的名讳。 身边的属下如何晓得?不说和他一样喝醉了,人也是头一次见到莫元夕啊! 因此都摇着头。 倒是同莫元夕随行来的金商馆官员还留了一个在这里,但看着还趴在雨水里没爬气来的谢离枯,心里忍不住想,自己虽不想轻看了这谢将军,但这头一次见面,就给了大家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 这也难怪莫大人气恼。 但也只能耐着性子道:“谢将军快些起来吧,在下乃屛玉县金商馆文书徐杨,方才那位是我们这次专程来江南,负责此处分馆示意的莫大人。” “金商馆?莫大人?”这几个字,终于叫谢离枯找回来了他这因为酒水而短暂失去的记忆了,猛地从满是雨水的地面爬起来,“那是你们莫元夕莫大人?” 这,怎么是个仙女姐姐的样子?他这会儿只满脑子想着完蛋了,坏事了。 早知道是这么个美人姐姐,就是天上下刀子,也在河边码头等着啊!
第139章 话说莫元夕的一腔热血, 没有被这安州大雨浇了个透心凉,却被这谢离枯等人的举动凉去了大半热情。 眼下已是要入夜,她便在这安州的驿馆中住下来。 此地虽也有暂代的知州大人, 但因听说是个小县城里临时提拔上来的,如今这州府的事情他自己都处理不过来,莫元夕也就没去给人添麻烦。 这厢换洗了衣裳, 请了那徐杨过来,与之问起:“那谢将军等人可是回了秦州去?” 秦州对面,便是那龙玉的汉州了。 所以按理谢离枯他们应该是镇守在秦州的,但因听说这屛玉县金商馆的莫元夕要来江南,虽说最后金商馆择址在鹭州,可却要经过这安州。 且安州秦州都隶属江南,于是他也趁着最近休息, 便过了安州来, 看是否能与这莫元夕提供什么帮助。 莫元夕其实一开始也没指望这个水匪起家的谢离枯能帮什么忙,但这头一次见面就是如此光景,叫她心中对于此人的印象,又大打折扣了一回。 “还没,属下来时候,听说已经去醒酒换衣裳了,想来晚些, 应该会来请大人。”徐杨想着, 那谢离枯虽是看起来的确不靠谱,但这金商馆之事,如果有帮忙, 的确是事半功倍。 即便是有鹭州崔家鼎力相帮,但是崔家的势力也仅仅是在鹭州罢了, 像是安州秦州这些地方,到底是这谢离枯的名号还要响亮一些。 于是察觉到莫元夕对谢离枯的不喜,便好言劝道:“大人,那谢将军今日此举,的确是不妥,但属下也打听过了,如今并非是他当值期,其实饮酒倒也不犯军规。更何况白将军能将此处兵家要地交托于他,可见此人也非浪的虚名,往后咱们金商馆在安州秦州两地,多要仰仗着他。” 言下之意,无不劝着莫元夕,万不要为今日之事,影响往后金商馆的发展。 他的这些话,虽也不无道理,但的确也让莫元夕感觉到了什么是仰人鼻息。 “我知道了。”可又能如何?此处又非屛玉县,本来要再此建立这金商馆的分馆就处处艰难,不提旁的,便是自己这个分馆主的女子身份,怕也是阻拦重重。 但她不能什么都让周梨亲自来,也该自己出来挡一挡这外面的风雨了。 徐杨其实是挺佩服这莫元夕的,也相信这一次她一定能办好这一件差事,不然自己也不会主动提出与她来这江南了。 而他也不单只是莫元夕的文书,更是此处的从馆主之一。 而徐杨也没猜错,他与莫元夕这里才商讨着接下来要面对的诸多问题,那谢离枯的帖子便来了,邀她于对面酒楼吃饭,说是与她接风洗尘,赔今日怠慢的不是。 莫元夕将那帖子拿在手里,看着上面的字,却是有些惊讶意外,“想不到这莽夫,还能写得出这一手好字来。”不过常言说,那字如其人,但是如今她觉得,显然也不见得。 这谢离枯的字分明就是比他的人还要像样数倍,甚至怀疑,没准是找人代笔的。 当下也叫徐杨准备一二,叫上其他两个从馆主纪唐州和万红袖。 说起来这纪唐州和万红袖,两人是一对夫妻,原先未曾考到金商馆的时候,原本两人就在燕州做布匹生意的。 后来因时局动荡,夫妻俩便举家南下。 不想着南下又有许多起义军们,反正鱼龙混杂,有真心想要替天行道者,也有那想浑水摸鱼的。 于是兜兜转转的,夫妻俩便到了屛玉县来。 到屛玉县第一时间,他们本是打算重操旧业,但最后发现他们在外面带来的布匹,虽然也是品种良多,但此处各民族的织布技术也不差,甚至价格还相当便宜。 反而是他们手里带来的那些贵重布匹,价格偏贵,根本就卖不出去,半月镇山民们所织出来的其中一种布匹,甚至与之不相上下,但价格却十分便宜。 原来没有,是因为土匪横行,后来白亦初到此处做了县令之后,大力提倡农业发展和工业生产,周梨这个金商馆的馆主还亲自到各处考场,在那半月镇还建立了不处织布坊,槡田麻园更是处处可见。 所以此处的布匹也快速发展起来,加上他们本来都擅长各种织布工艺,又擅于创新,所以品样良多。 因此夫妻俩这布匹生意眼见做不得,却要忙着寻个生计,于是那纪唐州就先考去了金商馆,吃起了公家饭。 在里面待了两个月,他立马就撺使自己的娘子万红袖也赶紧去参加公考。 如此一来,万红袖将三岁的孩子往幼儿馆里一放,也吃上了公家饭。 原本她与丈夫纪唐州也是一同经营布坊的,且当时开了还不止一家,所以这本事手段都有的。 也是如此,夫妻俩这一次都被提拔上来,与莫元夕一并来了这江南。 如今四人一同前往那酒楼里去,却才到大门口,忽然就窜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军曹。 如果不是他的衣裳,徐杨早就阻拦上去了,要将他当做刺客来看待。 而且这军曹怀里还抱着一大束本地盛产的火红色长春花,也就是后来的 月季。 似怕上面的刺扎到手,所以特意修剪过,还用一些纱绢在外包裹起来,倒也有几分花束的意思。 那军曹猛地塞进莫元夕的怀里,也不知是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显得十分紧张,说话也结结巴巴的:“莫莫莫大人,这这这这这是我们谢将军的一点心意,您您别拒绝。” 他说完,似生怕莫元夕把花塞还回来,忙地拔腿就跑,一下就没了身影。 莫元夕看着怀里被硬塞来的花,又看了看徐杨三人,“这,江南有这种送花的习俗?” 纪唐州憋着笑,万红袖也是忍着笑:“莫大人,我夫妻二人乃上京人士,并不清楚。” 莫元夕又看朝徐杨。 徐杨摇头,“下官和大人一样,原是十方州人,不过倒也是第一次听说江南这边有这样的习俗。” 莫元夕便想,这谢离枯原本是从那小地方来的,兴许是他们乡间习俗,于是也没放在心上。更何况这花也挺美的,犯不着为了与他早前醉酒之事置气,将花给扔了。 因此就给抱在怀里,一同上楼去。 大堂里,早就有谢离枯的亲卫队在这里等着,见了他们四人来,只热情款款地请上楼去。 待到了雅间,才开门,便见着那早前趴在泥水里狼狈不已的谢离枯如今穿得人模狗样的,他本来也年轻,长得又俊俏,想是常在战场上厮杀,因此即便是穿上了那文人们的圆领长袍,仍旧是有些桀骜不驯的模样。 不过他的表情是真的谦卑又真诚,尤其是在看到莫元夕怀里抱着自己送的花,眼睛几乎都溢出欢喜来,“在下谢离枯,莫大人有礼了,今日之事,实在是我等过错,还望莫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同我等一帮粗人计较。” 他这认错态度如此端正,表情真诚得没有一点作假。 莫元夕也不是那不近人情的,自然是不会就白日之事而揪着不放。更何况这谢离枯如今在沐休时间,也没有接自己的义务。 眼下见他态度也极好,自己往后在这安州秦州两地,少不得要同他多打交道,便也是露出笑容来:“谢将军不必客气,往后还要多麻烦谢将军。” “好说好说。”谢离枯嘴里答着,那嘴角却有些快要咧到耳根子去,眼睛却一直盯着莫元夕,当下便走过来,很不客气地将那徐杨挤到一旁,殷勤地给莫元夕拉开椅子,“莫大人快请坐快请坐,也不知莫大人什么口味,不过听说莫大人原本是十方州人,又在芦州长大,也是巧了,这里的厨子两处的菜色都会做,你快坐下来尝一尝,可是合口味?” 他的过度热情和殷勤,大家没有去多想别的缘由,反而都松了一口气,这谢离枯果然是武将,行事大方热情,是个不拘小节之人,看来往后不用担心安州秦州两地事宜了。 一时间,这桌上的气氛都不错。 只不过介于谢离枯介于白日里自己喝醉之事,于是今晚也是有错就改,以茶代酒。 莫元夕越看他行事之风,就越是觉得此人性格爽朗不错,难怪白亦初会如此放心他,将如此大权交托给他了。 也将白日对他的那些不好印象,暂时抛之脑后了。 酒酣饭饱,本该各自归去。 那谢离枯却仍旧是热情不已,一定要送莫元夕回驿馆去。 使得那原本四人的队伍,如今多了他一个,纪唐州夫妻俩走在一处,倒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对。 但那近来时常挨在莫元夕身边的徐杨,却是被这谢离枯挤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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