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她最后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南淮意没动, 微笑着揽住施琴的肩膀。 他安慰道:“别担心,奶奶,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论外边怎么说, 总之都还是家里的事情。就是逐溪不同意,她心里迟早也是会愿意的。和她同龄的男孩, 说到底,也都是没成年的一群小孩,算的着什么?” 他故意将话说的狠了些, “就是她真的不愿意——是我将她带回来的,她是个善良的知恩图报的女孩,就是现在不肯,以后也会肯的。况且咱们家对她都这么好,她哪里会有不愿意的呢?” 南淮意本还想将话说的再难听一些, 坏不坏他自己的形象的, 他倒是不那么在意。但是到底还是又收敛了些, 停到了这处, 他总是说不出来更恶劣的话语的,不必那么难堪。 活脱脱一个要强占了别人的恶霸主的形象。 南淮意自己是觉得将话收敛了些,但已足够施琴震惊的了。 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你!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南淮意只是笑着:“我胡说的我胡说的。” 他连连认错,“奶奶只当我是浑说的就是了, 别往心里去。” 可他越是这么说, 施琴只越发觉得心惊胆战坐立难安了。 甚至是觉得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你!” “你!” 施琴气急了, 重重地拍了两下他的胳膊,“你这些作风都是哪里学来的?送你去了部队一趟,难不成你就学了这些回来?!你今日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你现在脑子里……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好好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奶奶可别把自己气着了。”南淮意见着施琴真是一副惊呆了的模样,连忙扶着她,搀着她朝廊下走,“奶奶就别为这些事情烦心了,回屋躺会儿,早点休息吧,等会儿爷爷估计就回来了,又要吵着你看不好书了,你再数落他。我的事情,我心里有数的,奶奶放心吧。我如今也大了,我哥他们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女朋友都有过好几个了,我自己总也是有数的。” 施琴也是被南淮意今日这个样子吓着了,吓得心神不宁的,脑子都有些转不动了,被南淮意推着,就从廊下那边下了楼梯,进了屋子里去。 她不是不晓得许多人,这许多男人家心里都是什么盘算。但是淮意,她总是觉得不同的,他自小养在她身边,他什么品性,她是最清楚的。眼里容不下沙子,虽然是年纪最小的,行事作风里却似是长兄,对三个哥哥的生活作风甚至是颇有微词几多想要约束的。 故而他今日这副样子,实在是与往常大相径庭,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这比施琴起先发现,觉着他对许逐溪有了心思的事情,还要令她震惊。 稀奇的事情,她也是经历过刀山火海生死离别的,任是多么不一般的人生经历,她也不是没经历过也不是没见过。但是南淮意今日这话语,就好比她日日浇水的盆栽,短暂地没看过一会儿,再见着的时候,就彻彻底底地让人变了一盆那样。 话撂出去了。 听着这么稀奇的古怪的话语。 南淮意心里,却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痛快。 这种乐感,不只是做了个恶作剧作弄别人那样。 他说不清楚。 这里面还混杂着些他自己也不敢去想的感情。 感情实在是个很复杂的东西。 说不清也道不明。 人的情感往往是复杂的,就是对同一个人,这种情感也混杂着许多的东西,不只是单纯的一种,或是能让人分得清的哪几种。和化学药品不一样,不可能明明白白地说得清楚成分,也说不清楚多少占了百分之多少,只是所有的一切都纠缠在一起。 他只是把托盘整个地搁在了茶几上,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凑在一起写作业的两个脑袋。 许逐溪忽而抬头,朝着他看了一眼。 “认真写作业”,南淮意笑着,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好的”,许逐溪笑眯眯地同样做了个口型回复道。 何佳涵一动不动,余光朝着许逐溪飞快地瞥了一眼,无声地冷哼一声,恨不得身子再趴的低一点,整个人最好贴在桌子上,没人能注意的到才好。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补课总算是结束了。 “放你们俩也休息一会儿,劳逸结合。总是一直上课学习的,也不好,容易学轴了,那就不好了,成了书呆子,也不是什么好事。”宁水清在电话那边是那么说的。 南淮意靠在一边听着,忍不住低声笑了几下。 察觉到旁边有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他转过头去,正正迎上了施琴和南兴华两张面孔,目光里尽是打量的意味。 他故意朝他俩笑了笑。 见着他俩又飞快撤回目光。 不知道施琴同南兴华说了些什么。 也不知道她把那日自己的话语学了个什么样子。 南淮意只晓得从当夜第二日晨起,打从吃早饭开始,这两人就变得古里古怪的。施琴倒也罢了,谁知南兴华也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向来是个不怒自威的样子,是他长就这副面孔。眼下变得如此奇怪,真叫南淮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是怎么都不觉得适应。 可事情是他自己做下的,不能再多说什么。 他只得无奈地坐正了身子,扶着额头,看这两人又站在电话前边“听训”。 开学升高三以后,课业繁重起来了。 许逐溪就从棒球队里退了出来,周末两日抽了一日要和何佳涵一起去补课,剩下的那一天她留着写作业上架子鼓课还有休息读书。 南淮意无事可做,偶尔觉得无聊了,非得进屋子里,招着许逐溪逗她一会儿,像是那种讨人厌非要招惹女生注意力的男孩子。不过许逐溪自然是不讨厌他的,笑着抬头看他。 倒是南淮意自己挨不下去,在许逐溪笑意吟吟的目光里落荒而逃,自讨没趣,心里也晓得高三了,且是忙着的,只得自己找点事情做。偶尔就应了陈矢的电话,出去找他们几个发小一起打球。 中场休息,赵景川去休息室提了一箱水出来,扔在座椅旁边,撕了个口子,好把水方便从里边拿出来,扔给南淮意一瓶,挖苦道:“南四少爷向来是贵人事忙的,找你出来一趟可当真是不容易。今年这都一半都过去了,你满打满算跟我们几个出来还没十次,你可真是——” 南淮意回他:“跟你们几个出来有什么要紧的?” “无非就是吃饭喝酒打球,又不干什么别的,多没意思。” 赵景川白了他一眼:“嘿!你这话说的,我懒得跟你解释。” 不过也多半知道南淮意是开玩笑的,懒得和他计较。 陈矢接话:“淮意可确实是忙的……” 他意有所指地停在这儿了。 李行一自己在场上抛了会儿篮球,觉得累了,把篮球暂且搁在地上,跑过来拧开瓶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半,放在椅子上,闻言,狐疑地看了南淮意一眼,“还好吧?我记着上次在水月轩吃饭的时候——” 李行一刚提到这儿,像是拨开了赵景川脑海里什么被封存的记忆似的,他一下子就全部想起来了,气得炸开了锅,“对对对,你说这个,我都差点忘了。上次,叫你出来吃饭,你说是你手上有急事。结果呢?刚刚好咱们就在水月轩碰头了,你这是有急事的样子吗?我再一看,你也不是陪什么别人吃饭,就是陪逐溪嘛。” “对啊。”南淮意摊摊手。 这难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水月轩出了新的甜点,他本来是要打包带一份回去的,但是那点心打包带回去就不那么好吃了,而且打包也多有不便的。他就趁着接她下架子鼓课的功夫,顺路吃了一趟饭。 “逐溪又不是不认识,你带着她跟我们一起来吃饭,是能怎么?” 南淮意不说话,只是幽幽地看着他,用目光谴责他。 怎么样不怎么样的,你心里没点儿数吗? 赵景泽自知理亏,“好吧好吧,你想的是对的。” 陈矢忽然想起件有意思的事情来,“景泽不是就要高考了吗?我怎么听我妈说,最近好像是你家里要怎么样?要去寺庙上香还是什么?还是要做法事?这是能做的吗?恐怕不太行吧。” “这你就落伍了吧。”赵景川兴致勃勃,向来陈矢都是他们几个里边对这种消息最灵通的,好不容易让他扳回了一城。眼下说的明明是他自己家里的八卦,也让他讲的像是什么荣耀机密似的,倒像是在说什么别家的事情了,与他自己毫无关系一样。 “那都是早以前的事情了。做法事到底是听着就不靠谱,我妈现在是所有事情里,对我弟的成绩是最上心的,要我说担心什么,大不了不那么满意去国外读书就好了,或是再读一年,这都行,本来又不是什么要紧的。” 李知一忽然插话:“景泽的成绩是很好的。” “是,但反正好在是现在她总算是不盯着我结婚交女朋友的事情了,我都恨不得我弟再考几次高考才好。这说远了——现在是,我妈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这个冬天给我弟亲手织个围巾还是毛衣什么的,让他戴着一冬天,能保佑还是什么的,我也没记住。” “我知道从哪儿听来的。”陈矢微微一笑,“从我姐夫那儿听来的。” 陈矢只一个表姐,是沈灼颂,这是大家都晓得的。 南淮意觉得有点稀奇,“灼颂姐现在也开始研究这个了?” 陈矢回答:“繁星现在也高三。” 打球散了以后,几个人又聚在一起吃了饭。 喝了点酒,南淮意打电话要司机来接了。 司机年纪比他还小两岁,但是已经跟着他六年了。 南淮意靠在后座上,忽然出声,“你知道哪儿有卖毛线的吗?” “毛线?” “哦我知道,就离这儿不远处就有一家。” “……开车去那儿吧。”南淮意揉了揉眼睛。 “好。” 还没有给谁亲手织过什么东西呢? 他想。 就是没有那些什么的高三庇佑的不可靠的意味,亲手做的,总会比买来的,要更有诚意,也更有祝福的意味。 南淮意只是忧心一件事情。 赶在逐溪成年以前,也不知道这围巾他到底能不能织的出来,这可真是要人的手很费功夫的活计啊,不知道能不能学的来这巧活。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从车上下来了,仰头看了眼那店的招牌。
第七十章 围巾实在是难做的。 南淮意本就知道用毛线勾这种东西, 是需要一双巧手的,想要把围巾织好,各个毛线织就的不留什么难看的空隙, 更是一件难事。别提他还想找个隐蔽的内衬,在里边把许逐溪的名字织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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