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不光是能接受,看起来吃得跟她差不多的欢。 慕惜辞的眼神微微晃动,她能吃下这些东西,大半得益于前生在边疆带兵苦惯了—— 边城里哪有什么山珍海味?有得干粮吃便不错了,若逢粮草迟来或者朝中未批军饷,怕是连干粮都没有。 莫说干粮……有时候连一口干净点的水都捞不到,在北疆便就地啃两口积雪,南疆便舔食草叶上的露珠或干脆嚼两口草茎…… 任是再娇气的官家子弟,到边城住上一阵回来后都得娇气全无,何况她是在那地方呆了整整十一年的人。 但是,慕惜辞的眸底微暗,这位七皇子看着可不像是吃过苦的,云璟帝最宠爱的孩子便是元清留下那一双儿女,他从小的吃穿用度,都应该是乾平最好的才对。 总感觉…… 这位七殿下表现得不太像个被娇惯大的皇子。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墨君漓轻笑,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慕小姐,我可没你想象中的那么金贵。” 前生诈死流落他国之时,他也是吃尽了世间苦楚之人。 墨君漓敛眸,长睫在他眼下投出两道细密的黑影。 他拉着慕惜辞迅速穿行过今夜参比的各式花灯,而后带着她拐进坊市一角,抱着小姑娘三两下便蹿上最高的楼顶。 “还好,还不到三更,赶上了。”站定后的墨君漓抬手擦了擦额间并不存在的汗珠,慕惜辞踩着那房顶的砖瓦陷入了沉思—— 她果然还是觉得这个七殿下脑子里有点那什么大病。
第89章 生辰礼 正常人谁会三更天的非要往房顶上跑啊。 慕惜辞满面复杂的斜眼扫了扫墨君漓,这时间她突然有些怀疑自己决定的正确性——这货真能比墨书远靠谱吗? ……好像人品的确还是比墨书远好很多的,但是这个脑袋瓜。 慕大国师苦了脸,她老觉得这位七殿下的小脑袋瓜思路异于常人,想法总是有些过于清奇。 “殿下,您这是……”又闹哪一出? 慕•快慈爱不下去了的老母亲•惜辞绷着唇角眯了眼,墨君漓仍旧回头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继而随手一指天际:“看那里。” 哪里? 小姑娘抖抖眼睫,循着他指出的方向仰了头……空中除了那轮霜月,不见半点别的东西。 “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嘛? 慕惜辞眉骨一跳,正欲伸手摸摸身边这小孩是不是半夜发了烧,便见他略略翕合了嘴唇:“三……二……一。” 什么? “嗖~啪——” 随着那个“一”字的尾音散入风中,一道刺眼的白光猛然窜上了天幕,随即在墨君漓指出的那个方向上展开作一朵浅紫色的重瓣花。 第一道焰火炸开后那场面便一发不可收了,从浅金到秾艳的大红,又从大红渐进到浅紫与青绿,万千绮色在夜幕里勾勒成一张耀目的网,那光芒几乎能与霜月争辉。 见到那些彩色的焰火,小姑娘的瞳孔下意识轻缩了一瞬,这烟花比她在除夕夜上看到的还要美上数倍—— 寻常焰火大抵是金与红绿三味,今夜的烟花却交融出不下十数道色彩,夜风拂面吹乱了她鬓边的碎发,小姑娘忽的弯眸笑开:“殿下,您怎的想起来带我看这个?” 从他计算着时辰起她便已然察觉到有些许不对,原以为是过了三更他要请她看一场什么宫廷大戏,却不想这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美妙一些。 焰火比那弯弯绕绕的宫廷秘辛可好看多了。 “送你的生辰礼。”墨君漓勾唇泄出一声笑,“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说着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不过,您是怎么知道正月十六是我生辰的?” 这好似是头一次有人如此认真的给她准备生辰,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慕惜辞垂眸,她的生辰便是她娘亲的祭日,所以前生还在国公府的时候,她向来是不过生辰的。 上了战场那就更没了过生辰的必要,敌军惯习惯在上元前后,将士们或思乡、或庆贺节日的时辰叫阵偷袭,是以每逢正月,她便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戒备着。 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她也就渐渐淡忘了自己的生辰究竟是哪一日。 但她没想到……连她都要忘却的生辰,今夜竟突然被人提起,且提起的那人,还是与她仅有几面之缘的墨君漓。 慕大国师悄然抿了抿唇,她一时心下复杂得厉害。 “你回京前,偶然听阿宁念叨起来的。”墨君漓伸手搓了把小姑娘发顶的双螺髻,“想着送别的东西都不太合适,便送你一场平日看不到的焰火。” “这可是我让燕川请来乾平最厉害的烟花师傅,花了大价钱又提前一个多月定制出来的烟花呢!是不是特别好看?”少年嬉皮笑脸,慕惜辞却听得鼻头微涩。 “是挺好看的,但您其实完全没必要……”没必要送她什么生辰礼。 毕竟两人认识至今也不过两个来月,压根算不上熟识,即便是看在慕修宁的面子上要送,也没必要这么认真—— 他大可在自己府中的仓库里随便挑个东西打发她。 “有什么必要不必要的?”墨君漓摇头,神情微肃,“一来,我与你二哥一向交好,在我眼中你与乐绾无异;二来,我听老头和阿宁提起过令慈的事。” 慕惜辞手指微蜷:“然后。” “我猜料……国公爷定然不会大办,你每年的生辰大抵都是被人糊弄过去的。” “这不应当。”墨君漓搓着慕惜辞发髻的手重新落到了她的发顶,少年的掌心温热,暖融融的,让她鼻尖酸得愈发厉害,“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我们固然要在心中怀念着逝者,可尚留在世上的人,比那更重要。” “何况,你也不想的。” 哪有孩子会希望失去母亲?何况当年的温妘乃是受惊难产,最终血崩而亡。 难产不是小姑娘能控制得了的,温妘的血崩也是。 他能理解慕文敬痛失爱妻的悲恸心情,也能理解为什么国公府从来不为慕惜辞庆生。 但他不认为因着这日是温妘的祭日,小姑娘便一辈子都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生辰。 这样一来,对她们两个人都太不公平了。 小丫头是温妘拼了命也要生下的孩子,她定然希望她一辈子快快乐乐的。 墨君漓闭目。 所以……国公府没法为她庆生,他来。 前生庇护了乾平百姓十一年的小国师,值得有人为她庆贺一场生辰。 “阿辞,她的死与你无关。”少年干净的嗓音清晰的彻响在她身侧,这是他头一次在不需要演给谁看的情况下喊了她的小名。 但这一回,慕惜辞没有生气,也出奇的没在心下偷偷腹诽,只是静默地垂着头,半晌哑着嗓子挤出一个细细的“嗯”。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这话说来简单,想要做到却很难很难。 前世终其一生,她也没能打开那道横亘在她与慕文敬之间的那个结。 这辈子虽是打开了,可时间隔得太久太久,她亦险些忘了自己的生辰。 对她而言,正月十六,从来只是娘亲的祭日。 难产与血崩自然不是她所想的,每个人都知道。 但正如从没有哪任帝王告诉过慕家,其实他一直相信慕氏不会违逆一般,从没有那个人清清楚楚的跟她说,她的死与你无关。 除了墨君漓,除了面前这个半大的少年。 慕惜辞想,也许她没有选错。 墨君漓比墨书远好得太多。 “好了,我们去找乐绾他们吧。”墨君漓收了手,重新抱起那将将长到他胸口的小姑娘,又三两下跃下房顶,“他们大抵也猜完灯谜了。” “好。”慕惜辞颔首,落地后走出两步,陡然伸手拉了拉少年的衣袖。 “怎么了?”墨君漓挑眉。 “谢谢。”小姑娘粲然一笑,那笑意是他从未见过的“真”与“甜”。 他忽然觉得胸口中了一箭,想跟慕国公抢女儿的念头突然更强烈了。
第90章 她的梦该醒了 待两人从坊市一角赶回到灯谜会上时,那猜谜已然结束,人也散了大半。 好在墨绾烟等人不曾走远,就徘徊在广场边缘等着墨君漓二人,见这两个久不见人影的家伙回来,四人齐齐松了口气。 “哥,你这是把阿辞拐哪去了?害得我们好找。”墨绾烟扯着墨君漓的袖子小声抱怨,“慕明远那会都急得要提着灯棍打人了——好在有慕姐姐在,不然韵堂哥也拉不住他。” “对了,刚才那场烟花你们看到没?真漂亮。”小公主说着亮了眼睛,黑瞳中流露出点点歆羡的神情,“浅紫色的烟花可不常见,那花样也是新奇,显然是花了大价钱。” “真不知道是哪家的纨绔公子哥,舍得这般豪掷千金,那烟花一看就是放给姑娘家看的。” “我若是那家姑娘,指定就要被那烟花糊了眼了。” 大价钱,纨绔,公子哥,给姑娘家看。 墨君漓无由来的膝盖一痛,他只觉自己的心脏和双膝被自家老妹扎成了筛子。 “咳,那自然是看到了的。”少年假咳,强行隐去了心头的那点不自在,随口扯了句胡话,“我就是看见有人在放烟花,才带着阿辞去找了个视野好一点的地方。” “这样?”墨绾烟万般狐疑,吊着眼角试探性地望了自家兄长一眼,见他面上的确看不出什么破绽,这才暂且相信了他的说辞,转而拽着慕惜辞说悄悄话去了。 汇合后的六人又在街上闲逛了片刻,便各自回了府。 虽说上元时节不设宵禁,可以一口气玩到天亮,但慕家的三个崽子却没那个胆子。 国公府上元节的门禁被设在了子末,若过了子时还没回府,他们就得等着吃慕文敬的家法了。 在场唯一一个吃过家法的慕修宁表示那滋味并不好受,慕文敬是征战沙场二十余年的老将,一棍子下去,即便是他这个自幼习武的第二天都未必起得来床。 被他的形容吓到了没玩够的墨绾烟,她当即催促着慕家姐妹赶快上车回府,万不能误了时辰。 ——慕修宁这样的皮猴子挨两下纯属活该,但慕惜音姐妹这样的娇姑娘可受不得那个苦。 小公主恋恋不舍的送别了国公府的车马,自己闷闷的登上了回宫的轿辇。离宫开府后,墨君漓惯来不在宫中留宿,是以他与墨倾韵相互辞别一句,便离去了。 马车上,慕惜辞看着慕惜音抱在怀中的精巧花灯,笑意促狭。 回来前她可是听墨绾烟说过了,只因慕惜音路过灯谜会时,多瞅了两眼那盏被充作奖品的花灯,墨倾韵便二话不说扎进了人堆,一路挑赢了各路书生,生生拿下灯谜魁首,到底将那灯双手奉来,送到了她阿姐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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