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掉下桥,无外乎是萧妙童不在身侧,且…… 萧淑华绷紧了唇角,她行色匆匆,一张保养得宜的面容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 “你家小姐,近日可有什么异常的吗?”萧淑华蹙眉,问询韵书韵诗时的语调,说不出的严厉。 “小姐?”韵书一懵,随即稍加思索便开了口,“夫人,小姐她最近一切正常,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呀!” “废|物。”萧淑华低啐,转而看向韵诗,“你说。” “禀夫人,小姐近日因着上元宫宴的席位问题,心中一直生着闷气。”韵诗垂眸,声线平静异常,“加上年前小公爷奉命移栽朝华居院北梧桐的事,小姐对大房的两位小姐,心下多有不满。” “我就知道,这没出息的东西!”萧淑华冷笑,转眸睨了一眼身侧的韵诗,“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把你知道的一齐说出来。” “禀夫人,小姐有心与乐绾公主、七殿下等人交好,但两位殿下并不大认可小姐,反而与刚回府的三小姐更亲近些。” “据传上月乐绾公主在宫中办赏雪会时,七殿下还曾为三小姐解围。”韵诗的语速不急不缓,“小姐对这些惯来耿耿于怀。” “解围?解的什么围?”快赶至国公府门口的萧淑华脚步微顿,略略偏了头,“还有人敢在公主殿下的赏雪会上闹事不成?” “夫人,七殿下替三小姐解的,是您侄子,萧弘泽萧少爷的围。”韵诗敛眉,“三小姐今年刚十岁。” 恰在萧弘泽所喜爱的年岁之内。 “那蠢货。”萧淑华骤然攥拳,尖锐的指甲险些掐破了的掌心,“国公府小姐的主意也敢打,若真闹起来,本夫人可拦不住大哥和明远。” 虽然不想承认,但国公府在当朝的权势,的的确确在萧府之上,假若萧弘泽当真口出狂言污了慕惜辞的清誉,大房那对父子,只怕要将他活剥了去! 届时,莫说她拦不住两人,便是当今圣上来了,恐也拦不下他们。 “不过,他怎么会盯上慕惜辞?”萧淑华狐疑,她虽有心替女儿除了大房两个碍眼的东西,却不想用这种愚蠢又自曝其短的方式。 眼下朝中局势尚不明朗,储君之位能落谁手还看不分明,不若将那两个姑娘充作探路石——等着时局分明,再借着“姐妹情深”的由头,把她的嫣儿塞进去。 到时以嫣儿的姿色,再加诸她这么些年对她的精心调教,她定能牢牢攥住男人的心。 萧淑华想着微抬了下颌,眉眼间尽是志在必得之势,韵诗闻此无声一哂:“夫人,是妙童小姐与小姐一同算计的三小姐。” “她们逼着她弹了一曲《关山月》。” 韵诗至此低顺了眉眼不再言语,萧淑华听罢沉默片刻,拂袖登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那车轮吱嘎着向着京城另一角的五皇子府奔去,马蹄踏过融化的雪,留下一连串深色的水痕。 高傲的华服妇人端坐在马车之内,隐没在广袖中的双手寸寸缩紧,她十指上的骨节被她捏得森森泛白,娇贵的衣料亦被她攥出了一道道的褶。 事已至此,她如何猜不到前因后果? 指不定又是嫣儿那丫头,看见大房那几个小崽子与七殿下等人呆在一处,犯了糊涂,私自追上去,本想对着慕惜辞或者慕惜音不利,却不慎将她自己搭了进去。 还有妙童也是,明知道嫣儿素爱生妒犯浑,也不多加阻拦,就那么放任着她一个人往上冲! 萧淑华的面容微扭,她现下说不清腹内是个什么滋味。 一面心疼着自家女儿大正月里落入了那阴寒刺骨的湖水,一面又禁不住怒她整日只 知道拈酸吃醋,捋不清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 好在老天还算怜她可怜的女儿,叫她被五殿下给救了上来,如此这一番倒也不全是祸事——若嫣儿能趁此机会拉近了她与五殿下的关系,还算是塞翁失马。 女人闭目,长长吐出口浊气,她猜得到墨书远有意接近慕诗嫣是为的什么,但她并不介意。 左右大房的兵权又不是她萧府的兵权,大房的儿女也不是她萧淑华的儿女,就算那五皇子是想拿捏了他们,又与她何干? 大房的那三个公子小姐,不过都是她宝贝女儿的垫脚石罢了。 萧淑华缓缓松开了攥在手中的衣袖,慢条斯理地抚平了其上的细碎褶皱,她将双手交叠着放在下腹之前,又恢复了一派官家贵妇的端庄样貌。 “夫人,咱们到了。”车外传来车夫勒马与韵书的声音,萧淑华压着嗓子回了句“嗯”,厚重的车帘被人自外侧掀起,她扶着韵书的手臂缓步下了车。 踏过五皇子府门前,她回头冲着国公府的方向遥遥望了一眼。 霜月之下,街上的建筑仿佛成了道漆黑的剪影,她看不清国公府的轮廓,同样也寻不到她的萧府。 慕文敬,我的好大哥,二十年前我就跟你说过,若你选择了温妘那个女人……我会让你后悔的。 你的妻子、女儿、儿子,你勤勤恳恳守护了数十年的慕氏家业,还有你那十五万兵马乃至你一直效忠爱戴的皇帝…… 你所重视的一切,我都会想方设法的将他们一个、一个,慢慢摧毁。 我说过,我会让你后悔的。 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走吧。”萧淑华收回了目光,冷然一呵,继而带着那两名婢女,小心跨过了那道尺余高的门槛。
第93章 与他母妃像极 “萧二夫人,您可算来了,我家殿下已在厅中等候您多时了。”皇子府中,老管事半耷着眼眸,语调虽是万分恭敬,面上却不见半点敬色,连身板都是笔直笔直的,没躬下分毫。 “让殿下久等,是妾身的不是,”萧淑华温声,目光落到那管家身上时,眼底曾滑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嫌恶与不忿,稍纵即逝,“只是国公府离着贵府实在是有些距离,夜来驱车不敢过快,恐惊扰沿路的贵人。” “对了,不知这位……如何称呼?妾身初来贵府,委实分不清……”萧淑华故意将话说了一半,一面示意韵诗给那管事递上些利好。 韵诗会意,悄然上前一步,自怀中摸出包沉甸甸的银锭,静默地塞入管事手中。 那管事收了利处,顿时缓和了脸色,连带看向萧淑华的眼神都恭敬了不少. 他冲着妇人微微行礼,这回总算略躬了腰:“萧二夫人,老奴乃是五殿下的府中管事,姓刘,您唤老奴一句‘老刘’便好。” “刘管事。”萧淑华颔首,故意无视了他那句“老刘”。 自小在高门贵户里浸|淫|大的萧淑华十分清楚这类小人物的心理,若她此时真仗着银子喊他“老刘”,回过头来,这位刘管事,还指不定要在五殿下面前,给她穿多少小鞋呢! 这可不行,眼下嫣儿多半是与七皇子府彻底无缘了,她决计不能再失了五皇子这个指望。 若想让她女儿未来能轻松些嫁入五皇子府,就必然要与这帮的侍卫管事打好关系。 “刘管事,不知小女……她现下情况如何?”萧淑华道,细眉微蹙,表现出十足的忧心之状。 “萧二夫人放心,我家殿下已请来太医看过了——令千金无碍,只是落水受冻,又受了点惊吓,这会尚未清醒。”刘管事说着比出个“请”的姿势,“殿下就在前方厅里等着夫人,具体情况,您可问问殿下。” “刘管事,有劳了。”萧淑华应声,朝着韵诗微抬了眼睫。 后者再度摸出包金银,仍旧暗地里塞去老管事手中,那刘管事得了足量的赏银,立时喜笑颜开,千恩万谢地顾自退去了。 萧淑华看着老管事离去的背影,目光微冷,随即收拾好面容,缓步踏入前厅。 那厅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主位之前,一身着杏白绣金、将及弱冠的半大青年负手而立。 萧淑华知晓那便是五皇子墨书远,当即恭谨地福了身,原本动听的嗓音而今被她掐出份沙哑,那沙哑之下又隐着丝丝缕缕的颤意:“国公府二房慕萧氏,参见五皇子殿下。” “萧二夫人,快快请起。”墨书远身为习武之人,早早便听到了有人入内的动静,但他故意装作不曾察觉的样子,引得萧淑华先行发声。 他想要看看这位萧二夫人,究竟会有什么表现。 青年狭长的眼眸微眯,瞳底闪过一线暗色,现在看来,这位萧夫人,倒是有些深藏不露的意味。 比如,那声线就是她掐出来的,且这姿态……也是故意摆给他看的。 自然,她最厉害的一点便是,她既能让他看出她的刻意,摆明了姿态,又不会让他人发现。 墨书远轻抬下颌,他无端觉得,她与他的母妃极像,都是那般看着柔柔弱弱,实则心机深沉,颇有城府之辈。 如此倒是方便……与聪明人说话,可比跟着蠢货一同掰扯,要方便多了。 “谢殿下。”萧淑华垂头,再抬眼时,那眼眶已然是通红一片,颇有些泫然欲泣,“殿下,不知小女这时间如何了?” “萧二夫人宽心。”墨书远轻笑,转而引着她步向了后院客房,“令媛无恙,这会刚服下汤药,等下多半便要醒了。” “只不过,慕小姐跌落小湖湿了衣衫,本殿担心她穿着湿衣服恐会遭受风寒,便让婢女替她换了身新的。” “奈何本殿府中并无合适的女子衣饰,只能从本殿往年未穿的新衣之内,给小姐找出一套颜色浅淡些男子服饰——事急从权,还请夫人莫怪。” 穿了陌生外男的衣衫,往好听了说是事急从权,难听一点,可不就关系的姑娘家的清誉了吗。 萧淑华闻此,眸中闪过些许寒意。 这五皇子说他府上没有合适的女子衣衫她是信的,但天家皇子权势滔天,今夜又逢上元不设宵禁,他不会派人出去买上一套吗? 为了勾搭上二房这条线去夺了大房的权,他当真是连姑娘家的名声都不顾了。 看来这墨书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狠厉一些,不过想要成就大事,手段亦必须狠辣。 萧淑华闭目——何况,她原本便想让嫣儿攀住了这五皇子的。 如此,倒也无妨。 “殿下说笑了,妾身感谢殿下救了小女一条性命都来不及,又怎会责怪殿下?”萧淑华笑笑,意味深长地抬眸看了墨书远一眼,后者端着皇子的架子,对她的眼神视而不见。 他的确是想搭上国公府二房的这一条线,可他想要的却与慕文华一家无关。 萧淑华母女究竟有没有利用价值、有多少利用价值,这些,都要等他细细考察过,再做定论。 就算要与这位萧二夫人合作,至少也不是现在。 墨书远眉梢微扬,客房内的侍女进进出出,待二人踏入房中,恰赶上榻上那人悠悠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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