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惜辞咂嘴摇头,看向墨君漓的目光中禁不住带了两分慈爱与怜惜,少年被她看得后脖颈发凉。 “慕小姐,我真没有……”墨君漓手足无措,墨君漓百口莫辩,墨君漓哭笑不得。 面前这姑娘还小,他总不能直接给人拉青楼里,现场来一顿“验明正身”。何况他并无这等经验,也没那见鬼的兴致。 他就想趁早拐回去个国师,怎么就这么艰难? 墨君漓心头忽的涌现出无尽惆怅,惆怅中他控制不住的被慕惜辞带跑了思路:话说回来,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他有遇到过能让他动心的人物吗? 嗯,打扰了,没有。 少年掩面,若真细论起来,也就多年前战场上的那一瞥,勉强还算得上是惊艳。 可惜那都是前尘往事,他活的这两辈子年岁加起来,早就够给这小姑娘当爹了。 “殿下,感情的事儿不能强求,凭我对二哥的了解,他大概率喜欢姑娘。”慕惜辞见他扶额不语又面露怅然,只当他是回想起了这渺茫的前路,满腹郁卒,于是耐着性子劝导起墨君漓来,“殿下,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没了二哥,还会有别人……我看您身边的燕川就很不错。” 暗卫燕川的样貌也称得上俊朗,加之他与墨君漓整日朝夕相处,近水楼台……怎么想都觉得可以。 慕惜辞煞有介事的颔了首,墨君漓听闻“燕川”二字,嗓子眼顿时一甜。 不提燕川还好,一提燕川他就想起来,今夜他本就是被他的话吓过来的,若非他说什么“小姑娘都喜欢养眼的”,他何至于跑到浮岚轩顶上吹了大半夜的冷风? 险些挨了一鸡毛掸子不说,还被这崽子当成了分桃断袖! 他安安静静的进宫跟老头哭穷不好吗? “慕小姐。”墨君漓木着脸开口,径直打断了慕惜辞的长篇大论,小丫头的年纪委实太小,小到他心下连火气都生不出来。 不到十岁的小姑娘能清楚什么才叫断袖吗? 估计不能,他甚至觉得她对男女大防的真正意义都没弄明白,不然上次也不会那样大咧咧的让他进屋说话了。 “嗯?”慕惜辞挑眉。 “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您相信我真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墨君漓说得面容阵阵扭曲,他实在没勇气吐出“断袖”二字。 天地良心,他不是,真不是。 “要不殿下您找个真的过来?”慕惜辞沉吟,其实她也不是很确定墨君漓这样的到底算不算断的,毕竟她没见过真的,无从对比。 只是觉得他和她哥的友谊来得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墨君漓沉默了一瞬:“……慕小姐,您今晚是从哪爬上的房顶?” “就这里呀,怎么了?”慕惜辞随手一指房檐,她出了窗直接踩着假山翻上来的,很是容易。 “没什么。”一身夜行衣装的少年微笑着摇头,而后掐着小姑娘的腋下,一把将之抱了起来——顺着她指出的方向下了房顶,这次果然没再碰见鬼打墙。 “只是觉得三更半夜,小姐您该早点休息了。”墨君漓磨牙,小心拉开了那扇虚掩着的窗,把怀里那只又坏又黑的崽子送上了窗台。 姑娘家爬窗多少不大雅观,他索性让她省了些步骤。 “……殿下,不慎被人说穿了也毋需这样担忧,真的。另外我真的觉得燕川不错,比二哥强,强多了。”慕惜辞撑着窗边犹犹豫豫,唯恐她这一走,墨君漓又想不开去祸害她老慕家的独苗苗。 “你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去祸害了你家独苗。”墨君漓哆嗦着嘴唇黑了脸,心中突的生了点想要给她小脑袋瓜撬开看看的念头。 小丫头哪来这么多鬼想法。 “都这样了还说没断……”慕惜辞低着脑袋小声嘟囔一句,墨君漓忍无可忍地一指屋内,抬了眉梢:“睡觉。” “哦。”慕惜辞瘪嘴,不情不愿地关了窗。 那一夜,少年离去的背影很是凄凉。
第38章 收买人心 长乐二十二年十一月廿三,京中大雪。 跪坐在祖宗牌位前的慕诗嫣放下那支干了墨的小楷狼毫,抬手哈了口气,她是十一月初九进的祠堂,如今恰过去了半月。 这半个月来,她每日天刚亮便要来此罚跪抄经,入了夜方得以回她的朝华居休息入眠。 她大伯到底怜惜她是个姑娘,不曾让她整日整夜宿在这空旷森冷的祠堂,然而即便如此,她双膝仍旧跪出了淤青,小腿亦肿胀不堪。 她在这里日夜劳累,浮岚轩里的那位倒是享上了清福。 少女眼中陡然现了道深沉的郁色,她虽在祠堂不得外出,却也偶然能从下人们的闲言碎语里拼凑出些想知道的东西。那小贱|人落水后大伯,对她的态度便软和了不知多少倍,不但再不许府内外的人传她“克父克母”,自己也时不常跑去浮岚轩! 再这样下去,这国公府中岂还有她慕诗嫣说话的地方? 慕诗嫣抿唇,放在矮桌上的手慢慢攥紧成拳,她心中清楚得很,如今加诸在她身上的种种荣耀——赞扬也好,美名也罢——有大半要得益于她大伯与堂哥。 她爹慕文华自小喜好诗书,不侍武艺,至今不过是个小小的正五品工部郎中,离着正三品工部侍郎都尚有好一段距离。若非国公府两房子嗣不曾分家,长房嫡女慕惜音又惯来体弱,无法像寻常世家贵女那般往来交际,那些声名怎会落到她头上? 便连每年的上元宫宴,她都是沾了大伯这位国公爷的光,才能与那些郡主公主一般,同列第一排席位之上。 但是现在,慕惜辞回了府,长房可就不止慕惜音那一个病秧子嫡女了,一旦她夺得大伯欢心,往日归属于她的赞誉荣光,便要统统被那小贱|人夺了去! 慕诗嫣垂眸,纤长的手指已然被她捏得骨节泛白,炭盆的银丝炭燃得正旺,那暖意却丝毫沾不到她的身上。 她想借着慕国公府的百年功勋抬高自己的身价,就必须攀紧了长房一家。 而慕惜辞,便是横在她那条荣华路上,最大的阻碍。 回京的路上没被山匪劫去算她运好命大,但她不信她每一次的运气都能这么好。 慕诗嫣松了攥成拳的手,慢条斯理地揉捏起掌心里泛出血色的指甲印,紧闭的祠堂木门忽的被人推开,立时有风雪带着冷气自屋外流窜进来。 韵书提着只红木食盒,快步行至慕诗嫣身侧,低声唤了句“小姐”。 “你来了。”慕诗嫣淡着声色理了理案上抄好的经卷,韵书打开食盒,小心取出几盘腾着热气的饭菜,又给她递上了碗筷:“小姐,您慢些用,仔细烫。” “烫不烫的倒是不急。”慕诗嫣接过瓷碗,顺手将之放在一边,“我娘那头……怎么样了?” 昨夜萧淑华得空来看过她,见她一双腿肿成了萝卜,心疼的掉了半晚上眼泪,离开前她说今日要去找她爹说说,让她爹跟大伯求求情,免了剩下半个月的惩罚。 她爹虽没什么能耐,但与大伯的兄弟关系着实不错,若他能拉下脸面跟大伯说两句好话,后者看在他们兄弟情谊的份上,也会放过她。 这会就看她娘有没有劝服她爹了。 慕诗嫣眼中带了点轻松笑意,她觉得以她爹软耳根性子,这会定然是被她娘说动了。 “小姐,这……”韵书闻此面露为难之色,她捏着衣角踌躇了半晌,方才猛地沉了心,“小姐,夫人她没能劝动老爷。” “什么?”慕诗嫣捏着筷子的手猛然一沉,镶银筷头触及瓷盘,嗤啦作响,“我爹不同意为我向大伯求情?” “是、是的。”韵书硬着头皮颔了首,磕磕绊绊地转述起慕文华的话,“老爷说……说不管小姐您出于有意还是无心,您将三小姐推下水是不争的事实,触犯家规便理应受到惩罚。国公爷能让您晚上回朝华居居住已是开了十足的恩典,他没脸向国公爷求情。” “另外……” “另外什么?你直接说便是。”慕诗嫣绷着唇角夹了一筷头的菜,现下她正在抄经思过,于是那菜色中也见不到太多荤腥,清清淡淡,这令她很是没有胃口。 “另外,老爷说夫人太过骄纵小姐,说您此番受罚也是好事,让您好生长长记性,以后莫要再那般轻纵张扬。”韵书道,话毕便立时微退了半步,生怕被暴怒中的自家小姐殃及了池鱼。 慕诗嫣倏地撂下了筷子,面容阵阵阴晴不定,韵书低敛着眉眼不敢说话,她顾自大口喘息了半晌,勉强定了定心神。 很好,连她那个废|物爹都不愿意帮她。 慕惜辞…… 很好。 “韵诗呢?她怎么样了。”慕诗嫣按着胸口吐出口浊气,眉目间缓缓爬上了阴鸷,韵书听罢微微躬身:“伤口恢复了大半,将能下地,但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奴婢见她到现在,夜里都不敢翻身。” “好。”慕诗嫣闭目放在膝上的素手紧紧收拢,华贵的衣料登时被她的指甲划破了丝,“你去准备点上好的伤药,再弄点有助伤口恢复的汤水点心,我今夜亲自去看看她。” “是,小姐,奴婢遵命。”韵书应声福身,一面自食盒中取了双新筷子,“小姐,您赶快用膳吧,再耽搁会,只怕菜要凉透了。” “嗯。”慕诗嫣轻哼,眸底暗成一片。 韵诗是她母亲特意为她培养出来的智囊,脑子极为聪明好使,但太聪明的人往往更懂得趋吉避凶,见风使舵。 韵诗此遭因她受罚,心中指不定对她这个主子颇有微词,微词这东西积累多了只会变成二心……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她暂时离不了她。 锦上添花没什么意义,雪中送炭才算拉拢人心,尤其是在她自己也遭了难的时候,这会她再送去些伤药点心,定然更能显出她的温和宽厚。 何况归根结底,让她二人受罚的源头还是在慕惜辞那个小贱|人身上,只要她利用得当,便能泼出这碗黑水。 到时,韵诗自然更愿意死心塌地的为她卖命。 慕诗嫣闭目,长睫遮掩了眼中凶光。
第39章 凝露的技能 回来这么长时间,她早在暗中替阿姐把好了脉,如今调理身体的药方业已开完,只差一个合适的时机,便能将它们送到阿姐的手上。 浮岚轩书房,慕惜辞稍显疲惫地抬手按了按眉心。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她是想在京中坊市里开一家酒楼,明面做着生意,暗地里则是玄门卦铺,待她“妄生道人”的名声运作起来,再寻个机会把阿姐忽悠过去,走一遭过场。 现在的问题在于,她准备好了银钱,却差一个稳重靠谱、能接受她会玄门易术的掌柜,也少一个可以代替她不时查查账本的伙计。 最好再来个多少懂些粗浅玄术的,方便简单帮着她筛选下来客,也能防止有心之人无故上门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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