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柳木小棺个头不大,燃得却极为缓慢。 墨君漓帮不上忙,只得站在一边,定定看着慕惜辞接连变换了数道手势,又压着嗓子连念了几篇咒文,那小棺这才被烧尽。 “妥了,这样才算是利索。”做完这一切,慕大国师忍不住仰头长长舒了口气,语调中亦多了点轻快,“走吧,我们去尚书府。” “现在就去?”少年抿唇,目中现了迟疑之色,“你真的不要歇歇再走吗?” “我怕你的身子受不了。” “没事,问题不大。”慕惜辞眼神一飘,“还是正事要紧。” 其实她现在是挺累的,但眼下这天没多久便要入四更了,三声鸡鸣后,那驻守在尚书府外的禁军就该尽醒了。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至多还有大半个时辰,且光路上便要去一小半。 一点都拖沓不得。 “这样的话,”墨君漓蹙眉,稍加思索后不由分说地攥住了小姑娘的手腕,“那我带着你些,你只管提好气。” “行,那就辛苦你了。”慕惜辞点头,她知道自己剩下的力气不多,便也没跟他矫情,当即运气轻身,在少年的帮扶下窜上了房檐。 墨君漓习武多年,运起轻功时的速度,自然比慕惜辞原本的速度快上不少,两人不出一刻,便顺利地抵达了尚书府。 少年提前两日就已摸透了府外哨口与换岗的时辰,府内地图更是被他背得烂熟于心。 他掐着时间,又瞅好了那条最为稳妥的路线,没费多少功夫,便带着慕惜辞成功溜进了那尚书府内。 二人躲避着府中巡视的侍卫,小心摸入了晁陵儿子居住过的院落。 因着此处从前只住了一个不满十岁的半大孩童,院外的哨口极少,巡视之人亦大多懒于往这边多走,这倒极大方便了这两个临时做了贼的。 “嘿,没想到这一趟能这么顺利。”墨君漓咧嘴低笑,他原以为自己得与那帮禁军们好一番斗智斗勇,哪成想到头来竟能这般轻松? 莫说斗智,这一路他连气息都懒得收敛,避开那几道防哨之后,他二人几乎是大摇大摆地便入了内。 “别急着美,别忘了,晁陵说那机关可是不太好找。”慕大国师面无表情地往他头上泼了盆冷水。 墨君漓登时被这水浇得一个激灵,他唇边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塌下来,飞扬的眉眼亦瞬间蔫了:“国师大人,你这样会很打击旁人的积极性的。” “哦,那就打击呗。”慕惜辞不甚在意地耸耸肩,“行了,别磨蹭,快找。” “找找找,立马就找。”少年连连应声,一面拉着小姑娘径直向主屋的寝房走去。 离近时他才发现那门上已然上了把黄铜大锁,墨君漓正想换个路子,走走窗或者上房揭瓦,便见慕惜辞满面镇定从容地摸出把铁丝—— 继而飞速选出粗细合宜的那一根,随手掰了掰,三下五除二地撬开了锁。 “瞎转悠什么,进屋。”慕惜辞嫌弃无比,墨君漓见此却不由得目瞪口呆。 有幸成为第二位近距离欣赏慕大国师溜门撬锁手艺的少年麻了,他怔怔盯着小姑娘手中拈着的玩意看了半晌,无声抚了抚掌:“专业。” 这也太专业了,他从未见过哪个人身上能带这么多铁丝的! 还是粗细不同、软硬各异的铁丝! 就冲这开锁的利索劲儿……恐怕这天下没有哪扇门、哪把锁,能防得住她吧? “过奖过奖,无他,唯手熟尔。”慕惜辞弯眼假笑,随即骤然拉了小脸,“赶紧找!” 这一天到晚瞎走神的老货,要不是她这会当真没多少力气了,她非得给他踹进屋子里不可! “好嘞,这就找!”墨君漓悻悻摸鼻,连忙长腿一迈,钻进屋中。 小孩所住的屋子不大,两人穿过两道玄关,便一眼瞅见那张挂了纱幔的拔步床。 见到那床的少年定了定神,待他看清了床上雕花,面上的笑意却忽的一滞—— 他总算知道晁陵为什么说那东西难找了。
第265章 我背你呀 好家伙,这拔步床上到底他娘的雕了多少朵花? 墨君漓的头皮发了麻,他这么粗粗一眼望去,光是一个左壁,他便至少瞅见了百八十朵,而且个个镶着块指甲那么大的玉蛋面! 一面百八十,那拔步床拢共有三面床壁,加到一起便是三四百朵——这特么要找到几时去? 少年掩面陷入沉思,慕惜辞见此亦跟着沉默了一瞬,随即提了袖子蠢蠢欲动:“要不我把晁陵重新薅上来吧。” 左右她这一身功德够多够厚,偶尔走一趟地府应该问题不大。 ——大不了被天雷劈死,问题绝对不大。 墨君漓闻此,头上不由麻得更甚,他连忙拦住了明显处于冲动状态的慕大国师,神情惆怅:“别了别了,我的国师大人,你冷静点。” “您这小身板可遭不住。” “关键不薅他,我们就得挨个试。”小姑娘郁卒,“这么多雕花,你可别指望我能算出来具体是哪一朵,顶多能给你排除一个错误选项——” 少年的耳朵陡然一竖:“怎么说?” 慕惜辞面无表情:“肯定不在前面。” 废话,前面就没床壁,也没雕花。 墨君漓的眼皮不受控地跳了又跳,小国师这是累大发了吗,这般又冷又……的话她竟也说的出口? “咳,讲个笑话,活跃一下气氛,”慕惜辞假咳一声,微微正色,“这么多雕花,又没罗盘,我是真没辙了,不过咱俩动作快点,应该能赶在鸡叫前试出来。” 主要那花雕的实在是太密了,光凭徒手掐算,只能掐算个大概方位,加上这拔步床也没多大,掐出来的那方位也指定跟没掐一样。 “呵呵。”少年尬笑,果然,她这辈子就注定跟“风趣”俩字无缘。 “为今之计,只能挨个试试了。”墨君漓仰头叹气,“麻烦也是麻烦了点,但想来依咱俩的运气,应该不至于倒霉到要试完最后一个。” 原本挽着袖子准备从左上方开试的慕惜辞听罢,一言不发地挪去了右下角,少年见此嘴角一抽:“你这是作甚?” “老实讲,我觉得你不靠谱。”小姑娘仰头说了个严肃万分,“所以,我决定从这这里开始试,你去左上。” 墨君漓麻了:“……那万一机关就在右上角怎么办?” “有道理。”慕惜辞蹙眉,起身一巴掌拍上了拔步床右上那朵花,而后一片寂静,无事发生。 “你看,就说了不靠谱。”小姑娘闲闲耸肩,蹲下来继续她的试机关大业,少年见状亦跟着松了口气,老老实实从左侧开试。 刚行动起来的时候,墨君漓还信心满满,干劲十足,觉得怎么都不至要留到最后,然而这股子干劲,没过多久便被那无情的事实给打压了个一干二净。 试到第二十几个的时候,他尚能安慰自己是雕花太多,可当他试完一整个床壁、一百三十余朵雕花,却仍旧没见半点动静时,他便委实找不出了借口。 ……他怎么就那么天真的认为,他们的运气不会差到要试到最后一朵雕花的呢? 墨君漓疯狂反思自己前不久的愚蠢行径,慕惜辞那头同样也试完了右侧的床壁。 两人相视一眼齐齐哑了嗓子——这世上果真没什么不可能。 “咳,继续。”慕惜辞干笑,扭头摸索起临墙那侧的雕花。 说来在拔步床这面都做上雕花的人可是不多,他们早该注意到这一点的。 心下努力为自己开脱、马后炮点了一茬又一茬的两人,拿出最快的速度连按带掰地试探起其上的嵌玉花苞,并成功试到了最后一只。 找到开关时,墨君漓只觉自己的脑子都木了,慕惜辞的神情同样没好到哪里去。 中途她有数次都憋不住想要直接掏刀砍了那床柱,好在墨君漓眼疾手快,每次都能稳准狠地拦住她。 不然,这床大概早就被她拆了,等着天亮又是一桩不解悬案。 少年摆弄着机关胡思乱想,雕花按下,那床左侧果然自崩跃出了一只小盒。 他俯身拾起那巴掌大的小盒,确认了里面放着的,正是他们搜寻了半晚上的物证,赶忙整理了机关,又收拾好床铺。 “到手了,撤。”墨君漓把那盒子往怀中一塞,拉起小姑娘,顺着来时的路子,麻溜蹿出了尚书府。 两人跑出百十丈时,恰逢那第二声鸡鸣,慕惜辞回头看了眼跑过的石板路,忽的驻了足。 “怎么了?”少年皱眉,小姑娘则一把扯了面上的黑布巾,面巾下的那张小脸苍白如纸,她眉目间挂着浓浓的倦色,长睫蔫哒哒掩去了大半黑瞳。 她瘪了瘪嘴,继而轻轻吐出一个字:“累。” 先是唤魂,又是送鬼,最后还按了快半个时辰的木雕花,她这会不光躯体累得不行,精神上更是一片疲倦。 她不想走了,她现在就想找个小台阶坐会。 “脑袋晕,没力气,我想歇会,要不你先回去吧。”慕惜辞胡乱摆手,神情恹恹地赶了人。 “这可不能歇。”墨君漓见此不由哭笑不得,“等会天该亮了。” 夏日的太阳本就出得早,五更天不到,天尽头便已然有了些蒙蒙的亮光,若是慕惜辞再在地上多坐一会,他们指不定真就要看到日出了。 “可我不想动。”小姑娘垮了唇角,“真的。” “那就不动,”少年略一沉吟,衣摆微提,蹲了身,“你上来。” “咦?”慕惜辞吊着眉梢微微惊诧,“你这是要背我呀?” “嗯,我背你回去,”墨君漓颔首,眼眸轻垂,“这样还能快一些。” “啧,七殿下,你这算不算不合礼数?”慕大国师歪了脑袋,嬉皮笑脸,插科打诨。 “你现在连男女大防的年纪都没到,礼数什么礼数。”少年低啐,若非顾及着礼数,他早把她拎回去了,那样更快,“你不上来的话,我走了?” “别呀,我就打个岔嘛。”慕惜辞哼哼唧唧,到底乖乖伏了上去。 少年长得清瘦,背脊亦算不得宽阔,小姑娘抱着他的脖子忍了半天,差点想顺势给他来个锁喉。 “轻点勒,我死了你就得自己走回去啦。”墨君漓笑着戏谑一句,背着她起身走向了国公府。 小姑娘个矮人小,压在他身上,轻飘飘的没多少重量,他背着她,只觉自己活似带着十岁小闺女满街乱窜的慈祥老父。 “放心,勒不死的,我有数。”慕惜辞弯弯眼,她觉得自己像极了被自家儿子背在背上的八十岁年迈老母。
第266章 他俩天作之合 少年的速度不慢,每一步却又走得极稳,慕惜辞挂在他背上,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颠簸。 这好像是她两生以来,头一次被人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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