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可忍,孰不可忍! 慕修宁咬牙切齿,在心头给墨君漓又记上了数笔。 他倒没计较过墨君漓如何得知的慕惜辞衣裳尺寸,毕竟同为习武之人,他目测尺寸的能力亦是十分了得。 莫说估测个小姑娘的身量高矮、腰肢胖瘦,便是千军万马之中,估算敌军首领与他相去多远都不在话下。 他虽气恼于墨君漓试图抢他小妹,却不曾怀疑过他的人品,自然也不担心他会对他小妹有什么逾矩的行为,但这不妨碍他心中不快。 烦躁中,少年驱马后退,令自己与马车车厢并列,他稍作迟疑,随即抬手敲了敲窗框,端坐其内的慕惜辞闻此动静,眉梢一挑,撩了软帘。 “二哥,怎么了?”小姑娘扭过身来,伏在车窗边上,满面好奇地盯着自家兄长,她不清楚她哥的脑袋瓜子里哪根筋又别错了地方,但他看起来心情仿佛不大爽快。 “没……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慕修宁绷了唇角,思索半晌,方才寻到了合适的语句,“七殿下此人,远不似传闻中的那般温和。” “确实,他的确没传闻里那么好脾气。”慕惜辞点头以示认同,那老货一身的“温和正直”统统是他装出来的,尤其是“温和”二字,他本人明明和温和不搭边。 他前世强渡过生死大劫,骨子里的煞气重得很,憋心里的东西也多,由是常被梦魇缠身,引出心中陈年旧怨,从而凶煞之气外泄,极易失去理智。 她今早刚见识过一次,差点被割到不说,还被他哭湿了一身衣裳。 她正打算着回去写两个清心宁神用的符箓,转头送给墨君漓,好教他压在枕头底下,克一克梦魇,再顺带化去点他骨子里压着的煞。 “然后呢?”小姑娘仰了头,定定盯着自家二哥。 慕修宁被她看的一时说不出来话,他想让他妹妹注意着墨君漓点,却不想让她怕他,说到底,那犊子也没干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就是想跟他抢妹妹。 “然后……他也没有太正直,他坏心思多着。”慕修宁抿唇,许久才憋出个合适的词,“他不正经!” “没错,是这样。”慕惜辞颔首,心下感慨万分——墨君漓那何止是不正经? 那简直就是下鉴,又骚又浪又贱,还欠揍。 “还有别的吗?”小姑娘说着眨眨眼,“二哥,你不会到现在才发现,七殿下的‘温和正直’都是装出来的吧?” “那当然不是,他那德行,我从小就知道了。”慕修宁摇头,他与墨君漓相识数载,自然了解他的秉性,“我只是怕你不清楚。” “啧。”慕惜辞咂嘴,“怎么可能,二哥,你妹妹我又不傻。” “再说了,那七殿下也从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真性情呀。” 除了头两次见面,互相还端着那么一星半点,再之后那老货简直是恨不能将“下鉴”二字直接写在他脸上! “是,你清楚就好。”慕修宁这下,彻底被自家小妹噎得没了嗑,他憋着脸抬手挠了挠头,最后只能胡乱一拉缰绳,“总之,跟他相处的时候,你注意着点。” “他黑得很。” “放心吧二哥,我知道的。”慕惜辞应声,她不仅知道,她还热衷于往死里坑那老货。 红袍少年下颌一点,一言不发地重新赶回马车之前,慕惜辞看着他骑马的背影,心下甚是茫然。 她没搞懂,慕修宁跟她说的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 难不成,她哥今天吃错药了?
第184章 还有事吗二婶? 奈何打那之后,回府的这一路上,慕修宁便再没开过口,纵然慕惜辞肚子里有千百个不解,如今也只能让它们安安静静地躺在腹中。 兄妹俩一前一后的进了府门,又在后院入口处各自告别,慕修宁转身去了鸿鹄馆,向慕文敬汇报本月的换防进度;慕惜辞则直接回了浮岚轩。 一进小院,原本抱着账本的湛凝露立时扑了过来,小姑娘拉着慕惜辞左转右转,直门儿夸她这一身衣裳好看,衬得她格外可爱。 慕大国师废了好大的力气,方从她的“魔爪”中挣脱了出来,随即麻利无比地钻回了闺房,换上身寻常衣装,又一头扎进了书房。 “可爱”这两个字,她听得着实腻了,并且一点都不想再听。 耳根子难得请静下来的慕大国师临桌幽怨,继而提笔将满腹怨念通通化成了手下符文。 知道今年那三月三的桃花诗会要办在萧府后她便开始盘算,聚气引煞、设局排阵和破厄化劫的符纸,她怎么也得一样带上两个。 毕竟依她现在这具十岁躯壳的体能,掐诀控煞便已是上限,想要徒手连定数局,总归是不大现实。 这就不如让她提前多做两手准备,以防不时之需了。 冷静下来的慕惜辞抬手按了按眉心,低叹一口,重新将手中毛笔饱蘸了朱墨,绘起符来。 * 三月初二,桃花诗会的请帖被人准时送上了慕惜辞的书桌。 慕惜辞抬眸望了眼一身华服、端坐对面椅中的萧淑华,唇角勾起一抹浅淡至极的笑,她倒是不曾料到,她这位二婶,竟舍得纡尊降贵,亲自踏进她这浮岚轩。 可见……她是有多希望她去这见了鬼的诗会。 “二婶,不过是一副请柬,您随意差遣个丫鬟便是了,又何必亲自给晚辈送来?”慕惜辞略略弯眼,面上的笑意万分得宜,教人挑不出半点差错。 “下人们毛手毛脚,我担心他们弄污了请柬。”萧淑华挽唇轻笑,身上端着的傲气一如往昔。 她回身一指婢女手中端着木盘,微抬了下颌,语气亲亲热热:“再说,二婶想着,你这妮子刚回京不久,手上的衣衫首饰许是不够,应当没几套适合穿去诗会的。” “我本想命人给你裁两套衣裳,怎奈明日便是诗会,时间太紧,便去了趟朝华居,替你从嫣儿那讨了套没上过身的新衣——款式虽老了些,毕竟是不失体面。” “还望你不要嫌弃才是。”萧淑华双眸盈笑,她巴不得慕惜辞赶快嫌弃她带来的衣裳,她也好顺势诬她一个“心高气傲”、“跋扈嚣张”。 怎料慕惜辞不曾如她的意,小姑娘只顾自敛眸低笑一声,眉目间却寻不到分毫不喜。 从慕诗嫣那讨来的“新衣”。 果然,在萧淑华眼中,她与阿姐,也只配捡她宝贝女儿剩下来的东西。 怪可笑的。 “二婶,衣裳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慕惜辞摆手,一瞥门外,“灵琴,看茶,再给二婶换个厚一些的兔毛垫子来,今日风大,轩中冷寒,可别让长辈冻坏了身子。” “是,小姐。”候在书房外的灵琴应声。 她的动作惯来利落,先捧来了清茶点心,而后折身取来了慕惜辞要的那只兔毛垫子,这一来一回耗了不过盏茶时间,待萧淑华回神,桌上已然斟好了清茶两杯。 中途她也曾试图开口说话,却都被灵琴拿动作“无意”打断了开来。 “二夫人,劳您起身片刻,婢子好替您换个垫子。”抱着软垫的灵琴笑容温婉万般,她在慕惜辞身边跟得久了,身上难免沾染了些自家小姐的习性。 就比如现下她面上的这副假笑,饶是以萧淑华这纵横内宅数十年的道行,愣是没瞧出丁点不对的地方。 仿佛她这笑浑然是出自真心一般。 萧淑华略显茫然地张了张嘴,原本已涌上唇边的一番说辞,这会愣生生被人塞回了喉咙。 她原想与慕惜辞拉扯拉扯衣裳,这话题怎么就变成了清茶与毯子? 慕惜辞借此机会,抢先端起茶杯开了口:“二婶,您尝尝,这是侄女前儿新得的一捧春茶,味道可还能入口?” 妇人的节奏已然被她打乱,只得耐着性子,捧起茶盏,浅呷一口,入喉的新绿浅而不薄,淳而不厚,余味悠悠,回甘阵阵,当真是上等的佳品。 “还不错。”萧淑华假咳一声,垂眸任眼睫掩去她目底稍纵即逝的惊诧。 她出身萧府,自小便是京中有名的大家闺秀,经受过她祖父最为严苛的教育,此刻自然品得出,慕惜辞命人端给她的,乃是今春新制的阳羡紫笋。 并且这个味道……多半还是今春第一批的社前*紫笋,前几日才送到京城的那些。 此等春茶,有市无价,光凭银两压根买不下来—— 这丫头哪来的这么多银子,又从哪弄来的人脉,她怎么对此全然无知? 萧淑华的手脚慌乱了一瞬,她记得自己明明已将浮岚轩的份例,压在了“合宜”的最低线上。 按理慕惜辞除了必要的吃穿用度,当拿不出多少剩余银两才对,这浮岚轩里又怎会出现这样的好茶? 难道她还有什么别的门路不成? 妇人惊疑不定地悄悄掀了眼皮,身上惯来秉持的那份高傲,无由来地弱下了三分。 慕惜辞见状,眼中笑影愈发的意味不明。 她饶有兴致地攫紧了萧淑华的眼,笑吟吟地放下了茶杯:“侄女想着,寻常茶叶,您大抵是看不上的,便特意取来了殿下所赐的宫中贡品——” “想来,当还入得二婶的眼。” “宫中御赐之物,自然非比寻常。”萧淑华端袖掩面,眸底惊诧之色虽退去不少,尴尬却又浮了上来。 她原以为这茶叶,是面前这死丫头托人带回来的,哪里想过竟是宫中之物? 她还为了面子,死撑着说什么“还不错”……好在看这丫头的表情,她当是不曾注意到那一处细节。 也幸好她未尝注意,否则,她岂不是有了“不敬天家”之嫌? 萧淑华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姣好的面容亦跟着寸寸扭曲,她只觉自己真是太过疏忽,一时竟忘了这丫头的哥哥与七殿下交好,险些闹出了笑话。 “除了诗会的请帖……二婶,您还有别的事吗?”慕惜辞托了腮,兴味盎然地看着萧淑华面上表情如风云变幻—— 她觉得有趣极了。
第185章 裁了当抹布吧 别的事…… 她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萧淑华被慕惜辞这一套的动作弄得脑子发了懵,恍惚惚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隐约记得自己仿佛是有些别的事要做,可这时间她当真是记不起来。 来浮岚轩之前,她曾预先在心中排演过数百遍……可那数百套的说辞,如今竟一套也用不出。 她应该……应该是没别的事了吧。 华服妇人无声喃喃,她不知是那窗外吹进屋来的春风太暖,还是那椅子上的兔毛垫子太热,总之她只觉心头无端一段烦躁,只想快点逃离这令她大脑打结的浮岚轩。 “二婶?”慕惜辞挑眉,放了茶杯,佯作关切之状,“您还好吧?” “我没事。”萧淑华看见她那表情,便觉得嗓子眼里阵阵发堵,一刻也不通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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