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呢? 难道遇刺受伤会让人性大变吗? 越想越觉得难以理解,周唯谨坐起身,沉声唤来小福子,冷声道:“加强对王府的监视,无论任何动静、何人进出,随时报给朕。” 小福子领命退下后,周唯谨望着漆黑的殿内,眼里闪过茫然,喃喃道:“王爷,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8章 雨夜 等皇上身体痊愈恢复早朝,已经是十一月下旬了。 这些天在御书房,百官都看到了皇上与王爷是如何君臣相得。 王爷亲手斟茶披衣,一见皇上露出疲态就出声赶人。皇上对王爷礼敬有加,听从王爷的任何安排。 君臣不睦的流言似乎不攻自破,然而复朝后的第一次早朝,百官悚然发现—— 第一排右首的位置仍然空着,王爷依旧无限期告病。 正在太监的唱喝声中落座的皇上,目光很轻地扫过那个空着的位置,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 然而转瞬又恢复了正常。 整个朝会在百官的窃窃私语中度过。 一场冷雨迎来了今年的冬至。 御书房内又加了炭盆,一身黑衣的皇帝裹着厚厚的白毛狐皮披风,眉目如画,声音却冷如冰霜:“日日前往,你没看错?” 小福子诚惶诚恐:“绝对没看错,户部尚书何大人日日都从王府后门出来,没一日落下,有时候一日还去两回。” 周唯谨眸色暗沉,指尖无意识敲击着桌面:“朕竟不知,王爷什么时候与何大人这般亲密了。” 王府闭门不见客,连宫里的太监都拦了回去,偏偏这何大人却能来去自如,真是好大的能耐。 “去请何大人过来。” 一盏茶时间后,何方贵战战兢兢地坐在御书房里。 就见皇帝笑得温柔,问他:“何大人最近可好?” 何方贵颤颤巍巍:“臣……一切都好。” 他不知道哪里得罪皇上了,只觉得皇上笑得越温柔,他可能会死得越惨。 “何大人最近很闲?” 皇上这是觉得他坐衙时摸鱼,加班时间不够长? 何方贵斟酌道:“倒也……不闲,最近户部事情很多。” “那何大人户部那么多事情,怎的还有空天天去王府?” 赫然一惊!何方贵明白了,皇上这是在敲打他! 和摄政王交往过密,暧昧不清,可不是触着皇上的逆鳞了吗! 何方贵连忙道:“皇上明鉴,臣只是去王府蹭饭吃,没有谈任何朝政相关的事情!” 却见皇帝神色古怪:“……蹭饭?” “是啊!”何方贵眼珠子一转,决定卖友保命,反正谁也动不了秦时行,“王爷心软,见下官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主动邀请下官去府上做客吃饭。” 哪知皇帝慢条斯理地重复:“王爷主动邀请?” 还没等何方贵回答,皇帝又恢复了笑意,声音温和:“呵……王府闭门谢客一个多月,连朕的人都挡了回去,怎的何大人偏偏能得王爷青眼?” 一瞬间,何方贵就后背汗湿了。 皇帝盯着他的那双眼睛很漂亮,眼睫很长,垂眸看过来时,还带着未散的笑意。 可他只感觉到了森森的寒意和杀意。 何方贵擦了下脑门的汗,诚恳道:“皇上明鉴,大概是下官不会白吃白喝,每顿吃完都会主动洗碗、给王爷沏茶,还会帮王爷铺床,端洗脚水,所以王爷可怜下官,愿意让下官吃……” 咔哒一声,是盖子用力盖在茶盏上的脆响。 何方贵一抖,他都把自己说得这么卑微了,怎么皇上好像更生气了? 他在皇帝越来越冷的目光中不怕死地又说了一句:“臣、臣臣还伺候王爷更衣……” 这、这总够卑微了吧? 便听见皇帝一字一句地冷声道:“何大人还真是温、柔、贤、惠。” “就差貌美如花了。” 何方贵暗想皇上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只听皇上唤来太监:“往何大人府上送一千石米,一百斤肉。” 然后看着他:“何大人这下不会揭不开锅了吧?” 何方贵忙连连摇头。 皇帝便又是一笑:“户部事务繁多,何大人多多尽心。” 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何方贵腿都在发抖,连忙应下。 “王爷告病,需要静养,何大人还是不要去扰了王爷清净了。” “今日朕与你之言,若传到第三个人耳中……” 皇帝眼睛一眯,警告意味十足。 何方贵忙道:“臣明白,臣明白!” 人走后,御书房恢复了寂静,周唯谨面无表情地坐了许久,突然抓起案上的茶盏,狠狠地往地上一掷! 脆响惊人,碎瓷遍地。 冬至合该是个团圆热闹的节气,外面阴雨不断,一桌子人围着吃热腾腾的水饺,是何等温馨。 秦时行赋闲在家,天一黑便亲自和了饺子馅儿,等着何方贵上门。 毕竟在这里,唯一算得上他朋友的,也只有这位老乡了。 哪知左等右等,天天嚷着家里揭不开锅的何大人竟然没来。 秦时行奇怪不已,看着门外的大雨,打消了遣人去问的想法。 精心包的饺子便只进了他一个人的肚子,剩了一大锅。 夜色渐深,雨意不止,秦时行立在廊下看了会儿雨幕,突然觉得有些萧瑟,心里空空落落。 他叹了口气,拢紧披风回到书房,拎着二两残酒,打算读点话本消磨这一夜。 许是心神不宁,他在烛光下昏昏欲睡。 这时秦海着急地推门而入,急促的声音混着雨水的潮意传来:“王爷,皇上来了,在王府门口。” 秦时行愣了一瞬,问道:“怎么不请进来?” 秦海吞吞吐吐,半天都没说出句完整的话。 雨越下越大了,秦时行看了一眼漆黑的天幕,抓起一把雨伞往王府门口走去。 跨过那两扇乌金沉木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单薄的身影——怕冷的人连披风也没披,负手立在倾盆的雨中,旁边太监举着一把作用聊胜于无的伞。 雨幕中的人闻声抬头,绽出一抹浓如水墨的笑意,顷刻间便掩盖了天地间的冰冷。 秦时行失神了一瞬,然后怒气汹涌。 他把雨伞往秦海手里一塞,大步走过去,脱下披风将人劈头盖脸地裹住,然后俯下身搂腰勾腿地抱起,咬牙切齿道:“皇上身子可好得很?” 骤然的腾空让周唯谨微惊,下意识搂住对方的脖颈。 对方眼里满是怒意,明亮又生动。 距离太近了,彼此呼吸交错,滚烫灼热。 漫天雨幕和沁人寒意都消失不见。 周唯谨眨了眨眼,靠在他胸前,闭上了眼睛。 擂鼓般的心跳声在他耳边响起。 秦时行搂着周唯谨大步往府里走,秦海和小福子举着伞小跑跟着。 两人上回在王府见面还是夏末,现在却已是初冬。 秦时行一路把周唯谨抱进卧房,放在床边,沉着脸给他披上厚披风,又吩咐下人多搬几个炭盆,但给人擦头发的手却小心翼翼,生怕扯疼了对方。 御书房里的不虞此时被安抚了大半,全身裹在温暖中,周唯谨有些倦怠,声音温软:“谢谢王爷。” “哦?”秦时行抬起眼皮,语气不温不火:“臣只当皇上是一副钢筋铁骨,没事就得吹吹冷风淋淋冷雨呢。” 话不怎么熨帖,周唯谨却笑得更甜了:“王爷舍得吗?” 秦时行面不改色:“身体是自己的,为了天下苍生,皇上更应保重玉体。” 这话不仅在说今天,更在说那晚。 下人送了姜汤过来,周唯谨喝下,辣嗓子。 他看着秦时行被雨淋湿的发,心里软软的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他服了软:“我错了。” “皇上错了,但下次还敢?” 周唯谨没接这茬,只是对着他笑。 秦时行心里暗叹,心知以周唯谨的自尊,能说出这句对不起已是非常不易。明知道他只是嘴上说说,绝不会改,但仍然控制不住心软了。 他把身上打湿的衣服换下,问道:“皇上深夜来府上,所为何事?” “来向王爷讨一碗冬至的饺子。” 秦时行丝毫不惊奇,只是温声问道:“皇上想吃什么馅的?” “王爷今天吃的什么馅我便吃什么馅。” “那皇上稍等片刻。” 卧房里只剩他一个人,闻到枕头上熟悉的淡淡檀香味,周唯谨有些困乏,躺下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你是谁?”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让周唯谨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站在桌边,手里端着碗姜汤。 那男孩满脸警惕,像是一只面对闯入者的野兽,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周唯谨眯了眯眼,马上想了起来,中秋那天,小福子告诉他,王爷在春意坊赎了个小倌儿。 来人正是柳辞。 那日他被公子的下人赎了回去,才知道公子竟然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便多了丝心思。 但他也知道王爷赎他不过顺手一举,说不定早已忘了他的存在,贸然晃到王爷面前恐遭厌烦,便一直在下人安排的房间里不曾出门。 但今晚他偶然撞见,王爷竟抱着一位公子哥回了卧房,以为王爷又赎了人回来,下意识地把对方当做和自己一样的人。他怕王爷有了新人便把他逐出府去,便借着送姜汤来会一会自己的“竞争对手”。 抱着皇上进来时,秦时行便把卧房外的下人遣走了,这才阴差阳错让柳辞钻了个空子,直接进到了房内。 看着对方眼里的戒备,周唯谨觉得好笑,但心里却沉沉地像压了块石头,他懒懒地道:“你又是谁?” 柳辞说:“我、我是王爷的……侍妾!” 周唯谨眸带寒冰,从他身上淡淡扫过,语气很差:“哦?” 那一瞥自然带着上位者不怒而威的气势,柳辞只觉得浑身一寒,下意识退了一步,却还梗着脖子道:“哦、哦什么哦!我告诉你,做什么都要讲究先来后到!是我先到的王府,论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哥哥!” 廊上传来脚步声,柳辞仍在大声说话没听见。 周唯谨再抬眸已沾了星星点点泪花,他咬了咬唇,委屈地说:“你让我滚,那我便滚吧。” 柳辞说到一半被打断,又听见他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句,以为对方被自己的气势压制了,正要得意几句,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句沉声疑问: “你是谁?”
第19章 貌美 秦时行把热气腾腾的饺子放到桌上,抬头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人。 这一眼,他便想起来了。 这是在他打算逃跑的前夜,赎回的那个小倌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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