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更黑了,像在吸收周围的光亮,黑暗很好,能容纳一切。它广阔、静谧、包容。 这样很好,齐可人想,这条大江可以做他的家。 齐可人闭上眼,身体往前倾去。 “我来了。”他在心里说。 突然,后爬上来的那条腿被抓住,齐可人前倾的身体被一股大力死命往回拽。 他的身体被毫不留情地从桥栏上拽了下来,噗通一声摔倒在地面上。 齐可人被摔得闷哼一声,他呼哧带喘的大口喘气,就像濒临窒息一样。 一股浓重的酒气袭来,有人双手掐住他的腮,含糊凶狠地道,“你干嘛去?” 齐可人看着眼前陌生的脸,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只喘着气下意识回应道,“我......我......。”刚才往下倾倒的一瞬间,他心跳得飞快,此时还没恢复过来,说话声音都是抖的。 那人掐住他脸的手更用力了一些,掐得齐可人很疼,可他并没挣扎,甚至也并不害怕,这种疼给了他他还活着的感受,刚才......刚才他差点就死了。 “你......你跳河怎么不带上我?你自不自私啊?”抓着他的人身体几乎全趴在地上,只有手肘勉强撑在地上,说话时酒气都喷在了齐可人脸上。 齐可人愣了一下,注意力被吸引走,呼吸渐渐缓和,“你......也想自杀吗?” 这人笑了一声,晃了晃脑袋,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可这个晃头的动作似乎让他的状态更差了,他松开齐可人,爬起身,迅速趴到桥栏上,冲着河水哗哗吐,吐到最后,齐可人觉得他的呕吐声像是把内脏都吐出来一样难听可怕。 过了半晌,这人终于吐完了,齐可人从身上找到一包纸巾递给他,那人背着他擦拭脸嘴,吐完之后应该是清醒了一点,没有让齐可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直到这时,齐可人才有工夫观察这人,他身材修长,宽肩长腿细腰,比例极好,刚才他没太看清这人的长相,打眼看去只觉得面貌不俗。 “你怎么一个人喝醉了在外面?”齐可人试探着问。 眼前的背影颤了颤,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之后是轻轻的几个字,被夜风送到齐可人耳朵里,“活不下去了。” 齐可人踌躇了一下,“你想跟我聊聊吗?” 这人又笑了一声,“刚才差点跳桥的人,现在想要安慰我?是要在死前再行一善吗?” 齐可人被堵得停滞了一下,过了几秒才说,“刚才我冲动了,活着就什么都没有了,谢谢你救了我。”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后,这人转过身,靠着桥栏顺势坐到地上,姿态潇洒地岔开穿着牛仔裤的长腿,拍了拍自己身边,“来吧,咱两互相开解一下。” 齐可人依言坐下,踌躇着先开了口,“我的Alpha对我心凉了,他可能很快就要跟我离婚娶别人了,他不要我了。”他不是个会和陌生人敞开心扉的人,可眼前,他没有其他倾诉对象,说这话时,他还带着点哽咽。 身边的人转头看他,齐可人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打量在自己侧脸上的目光,“你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齐可人摇头,鼻子发酸,“没有,但现实情况不得不让他相信有。” 这人点了点头,“还有吗?” 齐可人被这三个字弄得一愣,他在想,这还不够糟糕吗,可是他想了想,还真的不止这点事,于是接着道,“我怀疑我妈在父亲去世前就出轨了,弟弟可能不是我父亲的。” “哈,”身边人发出一声嘲弄的声音。 齐可人急了,又道,“我找不到家了。” “呵。” 就这么一声冷笑,齐可人的心突然就松快了一些,是啊,这些烂事算得了什么呢,耳边还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哭嚎,不管怎样,他至少还好好活着。 齐可人在想着心事,那人也不吭声。 两人之间静默了很长时间,寒冷的江风从二人之间吹过。 路灯下,白色的桥栏闪着莹润的光芒。 齐可人侧头看了看他,问,“那你呢?” 那人刚张嘴,就被夜风灌到了嗓子眼儿里,他咳嗽了两声,用笑嘻嘻的语气说,“今天我接了个电话,告诉我本来定了我主演的角色换人了,我为了这部戏推了所有工作,去实地采风去采访去过剧本里描述的主角的真实生活,可这一切,一个轻飘飘的电话就全没了。” 齐可人眉头轻皱,“你是个明星?是很可惜。” “我不是明星,我只是个没名没姓的小演员,”这人的声音是很好听的,刚才他带着笑意说话,只觉得含混不清,这会儿,他的语气正经了起来,带着淡淡的犹豫和压抑,是那种会令人心疼的绵软清澈的音色,“你不明白,我有多么喜欢这个剧本,原作小说我看了不下十遍,当知道我试镜成功能演我最喜欢的角色的时候,我简直太开心了,不全是为了出名,只为了能够诠释这个角色,能在荧幕上让观众看到这个角色的美好......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齐可人不擅长安慰人,何况是在今天这个情况下,他试探着说,“或许......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角色。” 那人又笑了一声,齐可人发现这人在情绪最低的时候反而会笑着说话。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我年纪已经不小了,再老一些,也许就只能给人家当红明星演叔叔爸爸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半年前,我被一个很有名的导演选中演男二,我都进组拍了一个月了,就被突然换掉,所有关于我的戏份都被删掉重拍。这次的导演不出名,剧本原著小说也比较小众,我以为不会再出意外的,可是......又被同一个人截胡了。” 齐可人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两人都没法解决对方的问题,但在这个绝望的夜里,隔着一点距离互相陪伴着坐着,任寒风吹过心的空洞,似乎也带走了一丝丝黑暗和怨懑。 离开草灯桥时,两人分别走向两个方向,齐可人对那人说,“祝你好运,也许接下来你就会遇到心仪的剧本。” 那人冲齐可人动作潇洒地摆了摆手,“也祝你好运,希望你的Alpha早日弄清真相,回到你身边,当然,如果他不回来了,”他又打量了齐可人浑身上下一遍,“相信我,你离婚了,会有无数Alpha为你前仆后继的。” 这冰冷的痛苦的一天过去了,齐可人终于忍不住笑了。 再怎么难,再怎么伤,日子还是得过,活着总比死了强。 齐可人走在冰冷的夜色里,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大街上。 作者有话说: 齐可人不会主动选择绝路的,情况再怎么糟,他都会争取好好活下去。 他的想法很简单,人来过一趟世上,总得在人生之河里留下点值得记住的波浪纹儿。放弃很容易,但是很没劲。扬着头咬牙冲上去,高处的阳光格外灿烂,空气格外清新,起码给自己个机会去体验一下。
第21章 看到了婚姻的尽头 齐可人还是回到了他和郁崇的别墅。 站在院门外,他仰头看这个房子,上下两层楼的窗户都是黑洞洞的,院子里草木凋零,配合他现在的心境,格外的孤独寂寞冷,齐可人苦笑了一下迈进大门。 家里头还是他出门前的样子,郁崇的信息来得突然,他没怎么收拾家里就出去了,如今早上吃完的餐盘还在水槽里摆着。 很晚了,但他睡不着,于是把餐厅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去二楼卧室整理穿过的衣服。 收拾到床头的时候,他愣了一下,手指在床头柜上摸了摸,“这里喝中药的杯子呢?”他记得他并没收起来过,就算收起来了,应该也还在水槽里跟餐盘一起没洗才对。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顺手洗了,自己不记得了。 冰箱里有些青菜买的时间比较久了,齐可人想着既然收拾一回,就收拾个彻底,拿了垃圾袋打开冰箱门,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他颤抖着手拉开冰箱保鲜层的抽屉,看到里面本来满满当当的中药已经不见了,整整一层都空了下来。 “郁崇回来过,”齐可人喃喃自语,“他把中药都拿走了,为什么?” 冰箱门还开着,齐可人已经滑到在地毯上,“是了,发生了这样的事,还怎么会想我给他生孩子呢!” 他没再流泪,只静静坐了会儿,就站起身继续收拾冰箱。 凌晨天蒙蒙亮时,齐可人终于躺到床上,闭眼睡着了。 接下来的十几天,齐可人再没见过郁崇,也没见过任何人。 柳果给他打了很多次电话,甚至来家里找过他,他都没接,也没见人,只发了个微信表示自己一切都好,就是想一个人静静。 原露那边也给他打了很多次电话,齐可人连微信都没回过一条。 财经新闻上偶尔有郁达的消息,郁尚的造车事业经营得如火如荼,时不时就会有新进展在媒体上公布,最近的消息是公布了几款概念车型,发布会是在丽景酒店宴会厅举办的,发布会现场各路人马云集,郁崇作为郁尚汽车的领头人展示并讲解了几款车型,光鲜亮丽的明星白清作为助推官参会并协助讲解,侃侃而谈落落大方。 齐可人关掉电视,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他想,不论是不是有这些误会,他和郁崇也是两个世界的人,事态发展到如今,也许并不是其他人的错。可能,白清才是最适合郁崇的人。 北方的春天总是来得缠缠绵绵、磕磕绊绊,太阳出来的那几天暖和得可以穿半袖短裤,突然又降温到穿了风衣还瑟瑟发抖,又过了几天,一股春风吹来,鸟儿在窗外发了嫩芽枝头上吱吱叫了,人们才会惊觉春天是真的来了。 这段日子,齐可人都过得迷迷糊糊,他晚上的睡眠质量很差,大部分白天时间他都在努力补觉,到底睡没睡着自己也不知道,反正总是困倦的、不清醒的。 在树上的嫩叶迅速抽长成真正的叶子时,院子里的大门响了一声,有人进来了。 齐可人身体颤抖了一下,此时他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身上披着厚厚的毛毯,最近他很怕冷,茶几上放着杯已经凉了的茶,他正望着茶杯里慢慢舒展开的茶叶发呆。 咔,房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他往里看了看,关上门,弯腰换鞋。 沙发陷下去一块,齐可人的身体止不住顺势往那边歪了歪,一只温热的大手揽住他肩膀,拉着他靠近来人的胸膛,说话声胸膛跟着震动,给人带来真实的感受。 郁崇的声音低沉,眉头皱着,“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齐可人身体僵了一下,这个久违的怀抱让他眼眶泛红,他实在太想念了,忍不住伸手回抱住郁崇的腰,将头埋在他脖颈。 郁崇感觉到他的依赖和亲近,如他所愿地双手环住他的背,紧紧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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