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可人走过去,用手指轻触那些柔软的花瓣,最后来到那个礼物盒上。 他看了一会儿,才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蓝色水晶吊坠项链,水晶透亮晶莹,在灯光下发出令人迷醉的光芒。 项链下端有一张折叠的小卡片,齐可人把卡片打开,上面用金色的钢笔写着一行字:“赠予我妻可人,愿长长久久。” 这行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辛苦你等我,期待和你度过难忘的一天。” 最下端是署名:郁崇。 郁崇从来不是个浪漫的人,他这也是想弥合两人的关系吧。 可惜,一切都被毁了。 眼泪噼里啪啦砸在卡片上,齐可人用指肚摩挲着卡片上的署名,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 西游记里太白金星对孙猴子说,“天上一日,下界一年。” 又,佛祖在灵山上说,“山中方七日,世上几千年。” 人间沧海桑田,对于天界和佛祖来说,不过短短几天。 一本书从头翻到尾不过短短几百页,却涵盖了书里人物的几天、几年,甚至是一生。 “真的好虐啊,都快看不下去了,可是又很想知道最后有没有HE,”小萱头发乱糟糟趴在床上,眼圈哭得通红,“怎么会这样呢,齐可人明明没有进错房间啊!” 看累了,小萱去合租屋的厨房给自己下了个简单的乌冬面,里面放了些火锅丸子,配上她在网上买的乌冬面酱汁,味道在速食中算是相当不错的了,关键是热腾腾的,非常暖胃。 小萱端着面碗回自己屋里吃,打算开个综艺看看,却发现手机里有新微信,她随手打开看了看,是小雅在群里艾特大家。 “发现一小甜文,与君共享。”后面还跟了个片段截图。 小萱打开图片仔细看了一眼,一下子愣住了,筷子里的面条掉进碗,汤里溅出来的汁水烫得她嘶了一声,立刻回过神来。 她干脆放下筷子,专心打字,“小雅就骗人,大家别信她,这篇文我正在看,叫《可郁不可求》,超级大虐文,根本不甜。” 群里其他姑娘排队发送省略号,其中一个说,“小雅,你又来这手,这回别想骗我们看虐文,生活已经够苦了,谁要再遭那个罪啊!” 小雅在群里反驳,“喂,这次我可真没骗你们!” “小萱,你说的书名倒是没错,但是咱们看的是同一本吗,明明很甜啊,受穿书到一个讨人厌的反派明星身上,因为他本性善良又单纯,逐渐赢得攻对他看法的改观,并且得到了攻的信任。看到这里完全不虐啊,只是有点波折,攻是结婚了的,不过他当年结婚是识人不清,他那个妻子不过就是个炮灰,很快就会离婚下线的。” “等等,小雅,你说的剧情我很熟悉,可怎么不是完全一样呢,受竟然是穿书的吗?他不是大学毕业就结婚,没有工作过吗?” “他肯定是穿书啦,虽然作者没有明确写出来,但她屡次在文里暗示过啊,我在论坛上看过讨论,很多人都发现这些暗示了,还有,受没结婚哦,小萱,你是不是站错CP了?” 小萱茫然地发了个问号,“那你说说攻和受都叫什么名字?” 小雅迅速回复,“攻叫郁崇啦,一个企业家。” 小萱发了个“嗯,没错”。 小雅又继续发,“受是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软萌Omega,超级可爱,他的名字叫白清。” 啪嗒,手机掉到了桌子上,小萱傻了。 微信群里,小雅还在发消息,“那个讨厌的炮灰妻子就叫齐可人啦。”她见小萱好半天没回消息,又劝慰道,“哎呀,小萱你不用自闭啦,好多读者一开始都站错CP了,主要是作者文名起得不好,容易让人误会,最近丁丁客服说这书要印新版本啦,以后要改书名了,新名字就叫做《清风崇远》。” 小萱看着这四个字,只觉得心惊肉跳的,好像要发生什么很可怕的事。 她颤着手指打字,“丁丁说准备什么时候印新版了吗?” 小雅回复,“这个版本都卖完了,新版本都修订好了,这不赶上国庆长假了吗,印刷厂不接单,所以等放完假以后才能付印,估计上市还得一个月吧。” 小雅还在群里叨咕,“希望这次多印点,我想收藏个新版本的,别像上次买不到,我还是去咸鱼收的高价二手。” 小萱已经放下手机,呆呆地愣神了。 桌子上的乌冬面凉透了,泡得胀大了,看起来毫无食欲。 佛祖高居山顶,眼望众生,慈悲为怀,却不为人悲不为人喜。 人类日日为更优越的生活蝇营狗苟,欢喜也好,灾难也罢,在时间的洪流里不过短短一瞬。 命运像一只无所不能的大手,操纵着一切,那么渺小的人类,谁能逃出命运的安排呢! 齐可人离开了丽景酒店,站在街上时,一时茫然。 他出生于这个城市,生长于这个城市,在这里求学,在这里成家。 八岁时,他父亲患上胃癌,治疗中又转移到肺子,去世时,他形销骨立,得仔细看才能从那张枯槁的脸上看出过去的痕迹。 也是从那时起,他就再没有真正疼爱他的亲人了。 二十二岁,他遇到郁崇,二十三岁,他和郁崇结婚,他以为自己从此有了最亲的亲人,从此有了家,可是,一切都毁了。 问题是,他甚至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他不甘心,可他没办法。 这么大一座城市,他现在能去哪呢,哪是他的家呢? 齐可人在路边长椅上坐了很久,伸手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了父亲在世时居住的小区。 那间小房子早就被母亲卖掉,换成了郊区一栋更大的房子。 如今,齐可人走进这个小区,发现这里的变化并不大,还是维持着原来的样子。 破旧但也热闹。 小区外围有很多小店,来来去去的老街坊们互相打着招呼,门口的老保安坐在岗亭里昏昏欲睡,收音机里传出单田芳的声音。 齐可人来到2号楼单元门前,他曾经无数次经过过这里,有平常的,有开心的,有悲伤的,如今他站在门前,回忆里的情绪纷至沓来,可铁门只是冷冰冰死物,它承载不了人类丰富的情感。 他没有门禁钥匙,进不去,便在单元门口附近的长椅上坐下,愣愣坐着出神。 半晌后,铁门传来响动,是有人出来了。 齐可人茫然地望过去,看清出来的两人后,眼睛里有了几分神采。 是了,他还可以找柳果,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他可以收留自己,至少暂时可以。 齐可人站起身,准备迎上去。 邱桁一身灰色风衣,手里拎着一袋垃圾,穿着牛仔衣的柳果跟在他旁边,小区破旧的石板路凹凸不平,没走几步呢,柳果就被绊了一下,幸好被邱桁抓住胳膊挡了一下,才没有摔倒。 柳果腼腆地冲丈夫笑了一下,邱桁眉头微皱,“你今天经常走神。” 柳果“啊”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我今天右眼皮一个劲儿跳,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邱桁理智地解释,“眼皮跳跟运气无关,你今晚早睡觉就可以解决。” 柳果用圆圆的眼睛斜着瞥他,一手拉住他胳膊肘,嘟囔道,“好不容易结婚了,我才不要早睡......。” 邱桁转头看他,眉目没什么表情,说出口的话却没那么平淡,“知道了,我会让你累到想早睡的。” 柳果的苹果脸瞬间通红。 两人又走了一段,接近齐可人所在的位置了。 柳果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我觉得可人最近状态不对,咱们结婚那天你注意了吗?” 邱桁回答,“没注意,我就看你了。” 柳果又高兴又恼,结婚前他还觉得邱桁话太少,木呆呆的,自从两人发生亲密关系以后,他才发现这男的就擅长板着个冰块脸说情话,说的时机还都特出乎意料,他伸手似责备似害羞地打了丈夫一下,才接着道,“我就觉得最近很少见他笑模样了。” 邱桁想了想,说道,“他和郁总一直是这样吗?” 柳果好奇问,“一直怎样?” 邱桁微皱眉,“齐先生和郁总在一起,看着不像夫妻,甚至不像朋友。” “那像什么?”柳果问。 “像上下属。”邱桁回答。 听到这里,齐可人心头一跳。 早在听到柳果提到自己时,就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甚至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避开了两人的目光范围。 那两人说话时眼里只有对方,太过专注,要不然早该发现他了。 柳果不解,“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邱桁说,“婚宴时他们和我们一起坐主桌,齐先生一直在给郁总布菜,郁总一次都没给他夹过菜。敬酒时,齐先生一直在给他低声介绍来人的身份,离开的时候,郁总的随身文件包都是齐先生拿着的。” 柳果“啧”了一声,“你观察得很仔细,郁崇可能是有点大男子主义,可也说明不了什么。” 邱桁摇头,“齐先生那顿饭没吃饱,郁总没注意到,着急离开,他就起身送他上车了。” 两人身后的齐可人怔愣了片刻,原来是外人总是看得比较清楚。 邱桁转头看了看柳果不愉的神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你的负担已经很多,我不希望你再为其他人的事操心。” 柳果皱眉,语气软软反驳道,“可人不是别人。” 邱桁伸手摸了摸他额发,“我们新婚,我希望你多关注我。” 柳果脸又红了,停下脚步,踮起脚尖在邱桁脸上亲了亲,点了点头。 齐可人看着他们走到垃圾桶附近扔了垃圾,然后手拉着手往小区门口溜达过去,他说什么也叫不了人了。 所以,他也并不知道,在两人越走越远时,柳果对邱桁说,“可人就是我的家人,我放不下他的。” 邱桁用漂亮的眼睛静静看他,“我只是有一点吃醋,你得理解我。” “不过,只限于今天,你要只看我,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找他,咱们吃个饭一起聊聊,你看怎么样?” 柳果开心的点头,大大的说了声,“好。” 齐可人看着两人走远,仰头看着熟悉的楼好一会儿,失魂落魄地从小区离开了。 他在路上打了车直奔郊区。 进家门时,屋子里空荡荡的,原露和何青松不知道去哪了,都不在家。 可东的房间里发出很大的重金属摇滚音乐声,齐可人伸手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应,他试探着推了一下,门没锁,顺着他的力道开了个小缝。 何可东在房间里蹦蹦跳跳,屋子里都是烟,呛得齐可人咳嗽了几声。 这次何可东终于注意到了有人,回头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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