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才显得奇怪。 谁知,慕朝的答案很简单,也很诚实。他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抬头望着他,“我一个人习惯了。而且……我有师尊就够了。” 容流微正感叹他生得如此玉雪可爱,难怪连戚若若这样的高冷女神也为之折服,冷不防听到这句话,哑然失笑,心道果然还是个孩子。 “为师又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光有为师怎么能行?你要多和师兄师姐交流,和他们做朋友才是。” 慕朝摇头,神情执拗到有些固执,还是那句话:“我有师尊就够了。” 正在这时,画面扭曲,变换到下一个场景。 渡云宗众弟子正在膳堂吃饭。 欢声笑语,有条不紊,和普通学校的食堂没什么太大区别。仙气飘飘的白衣弟子纷纷拿着筷子和碗落座。 与他们一圈成群结队的人形成鲜明对比,慕朝仍然单枪匹马,独自一人占据一张角落位置的方桌。 膳堂外路过的容流微看见这一幕,脚步顿了顿,不由自主放慢了速度。 见状,他身边的陆枫不满道:“容宗主,说好的要和我一起钻研雪参的百种用法呢?你能不能走快一点。” “快不了。” 陆枫竖起眉毛:“为什么!” 容流微大言不惭道:“因为我要放你鸽子。” “……” 就没见过这么一本正经放人鸽子的人! 陆枫往膳堂里瞥了一眼,很快缩回脖子,一脸了然地撇撇嘴:“我知道了,是要陪你那小徒弟一起吃饭对吧?去吧去吧,你开心就好,不用管我死活。” 容流微摸了摸鼻子,笑道:“要管的。改日再和你慢慢研究。” “唉,行吧。反正那雪参的用法不是刚研究出二十多种?还剩下七十多种呢,到时候我们再一起慢慢研究……” 陆枫的话渐响渐远,容流微转身走进膳堂。 一见到他,登时有几个眼尖的弟子喊道:“师尊!”“宗主!” 容流微冲他们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低调,不要吵到其他人吃饭,想了想又问:“饭菜可还合口味?” “当然!” “好吃!” 怕这几个短短的字没有说服力,其中一名弟子又道:“感觉下午修炼都更有精神了!” 容流微等的就是这句话,微笑拍肩,“如此便好。加油,渡云宗的未来就掌握在你们手中。” 几个弟子顿时满面红光,顿觉责任在肩,扒饭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趁他们埋头苦吃,容流微悄悄绕过他们,来到慕朝所在的方桌。 幸亏慕朝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位置,他走过来也没惊动太多人,自然也没惊动主人公。 容流微摇着扇子在他对面坐下。 慕朝头也没抬,筷子扒着米饭,礼貌且疏离地开口:“抱歉,我不习惯和旁人一起。” 容流微慢悠悠道:“是吗?” 慕朝吓了一跳,勺子落入碗中,发出清脆的一声声响,抬头道:“师尊!您怎么来了?” 容流微:“路过,进来看看。” 慕朝低头看了看碗中的勺子,有些讷讷:“对不起,答应师尊的事,弟子……没能做到。” 容流微思考片刻,恍然大悟——慕朝说的没能做到的事,是和别人交朋友。没成功交到朋友,这才自己一人独自吃饭,还被老师撞了个正着。 见他饭也不吃了,头低到快要埋进碗中,明显一副认错挨打的态度,哪里还有半分灭世魔头凶悍狂妄的样子。 看着脸颊上的婴儿肥还没完全褪去的小反派,容流微心中发笑,觉得他可爱极了,忍着笑道:“头埋得这么低做什么,为师又没有说你做错了。” 慕朝一下子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真的吗,师尊不怪弟子性格孤僻、不合群吗?” 容流微道:“世上既然允许有开朗的性格,就要允许有不开朗的性格,否则全世界的人都是相同的性子,那岂不是很可怕?为师从来没有说你做错了,让你广交朋友,只是担心你一个人会不开心。” 慕朝眼睛睁得大大的,把头摇成拨浪鼓:“没有,师尊,弟子现在这样就很开心!” “那就去做让你开心的事。”容流微盯着面前的少年道:“只要你保持本心,匡扶正义、扶善惩恶,其余小事,无需太过在意。” 慕朝把头点得更重了,“徒儿明白。” “明白就好。”容流微拿扇子虚点了一下桌子上的碗,“快吃吧,不然菜要凉了。” 慕朝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两口菜,忽然想起了什么,站起来道:“师尊,您饿不饿,要不要吃?弟子去帮您买一份。” 容流微不动声色看了看他碗中的饭菜,不出所料地看到了最爱的翡翠鱼片卷,咽了咽喉咙,状似不在意地摇着扇子道:“不吃。” 慕朝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睫毛扑簌颤动一下。 不知怎么,看见他这副模样,容流微蓦地心中一软,明明什么都不用说,但还是忍不住解释一句:“为师正在辟谷。” 其实,对于辟谷这种违背人类天性的事,他是发自内心表示拒绝的。 然而修真世界弱肉强食,他日日把“变强、为善”挂在口中教育徒弟,作为师长,怎么也该以身作则才行。 果不其然,听说他在辟谷,慕朝不敢坏了他的修炼事宜,只好重新坐回座位。 他小声道:“那、那师尊要看着弟子吃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对师尊太不礼貌了。 容流微想逗他“这有什么不好的”,又觉得今天已经逗了太多次,万一把孩子逗哭了怎么办——虽然不太可能,但还是作罢了。 “你吃你的,为师看书。” 容流微一边说着,一边将水扇搁置一旁,变戏法似的从思南玉佩里取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吃饭声、闲聊声、碗筷碰撞声,偌大的膳堂中,一切喧闹嘈杂的声音在这一刻仿佛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这对师徒二人。 慕朝咬下一小口翡翠鱼片,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对面认真看书的容流微。 今天的翡翠鱼片卷真好吃! 到这里,梦境戛然而止。 做梦的人往往不知道自己在做梦,一觉醒来,容流微有些恍惚,还以为自己仍然身处朝露山,徒弟也还是梦中那个乖顺听话的十四岁少年。 他摇了摇头,撑床坐起,正要换衣服,谁知,一摸胸口,却触到了一手冰凉。 ……糟糕。 胸前的伤口又流血了。 容流微有点发愁,拿起枕畔的手帕擦了擦手,正犹豫要不要再去洗个澡,这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彬彬有礼地敲了两下门。 “容仙师,该检查伤口了。”是杜瑾的声音。
第70章 伏吟 3 无须思考, 经过这几日的练习,容流微去摸面具的动作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熟练无比, 有几次甚至当着盛静深的面也戴上了面具。 他将面具扣在脸上, 声音带着刚起床的微哑:“请进。” 木门被推开,一个手上托着木匣的绿衣人走进, 正是抱着各种瓶瓶罐罐的杜瑾。 看见坐在床上的容流微,杜瑾眉头微皱。 容流微知道他在盯什么,举着手上那件血衣无奈道:“我一觉醒来就这样了。” 杜瑾几步上前, 接过那件血衣, 皱眉凝视片刻,道:“出血面积小了一点。” 容流微道:“对, 没错。我也发现了。这是个好兆头,每天少流一点, 天长日久,总会有一天不会继续流血。” 话虽然这么说,容流微却并没有成功安慰到自己——谁愿意每天早晨起来一身血啊? 伤身体不说, 还浪费衣服! 杜瑾也并未因为他的话有所放松, 依旧眉头紧蹙, 语气坚定道:“那如何能行?” 他将血衣仔细叠好放到一旁,盯着容流微道:“容仙师若不介意, 在下还想再为仙师诊治一番。” 容流微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血魔弄出来的伤口, 可是原著作者亲笔认定的“流血不止、无法愈合”,杜瑾再给他诊治几千遍都不一定有用。 但见对面的年轻人目光灼灼,容流微又觉得, 死马当做活马医,万一奇迹发生了呢?于是点了点头, 不等对方开口,自己就动手脱下了刚穿好没多久的上衣。 左上方处,一道极深的伤口鲜血淋漓、鲜艳如昨,依然维持着刚被血魔挠出来的状态,不见丝毫好转。仿佛昨天的灵药全部投进了无底洞,连个响都没听到。 杜瑾面色不改,不见气馁,略略看了伤口一眼,接着把装满各种灵药银针的木匣放到桌上。 容流微悄悄瞟了一眼那方方正正的木匣,有点担心——该不会又要缝针了吧? 顾及着面子,到底没问出口。 乒乒乓乓,瓶瓶罐罐再一次轮番上阵,容流微仰面躺在床上,觉得此情此景,好似昨日重现。不同的是,这次没有缝针。 容流微喜出望外,有点高兴地问:“这次不用缝针了吗?” 他大半张脸都被银灰色面具覆盖,看不清五官,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熠熠生辉,想来面具底下是一副很开心的模样。 杜瑾有点搞不明白,不用缝针这种小事,能让这人这么开心?能抵消血魔留下无法愈合伤口带来的阴影? 他当医修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遇见这么……心态好又不好的人。 如果容流微知道对方此刻正在想什么,一定会用那句早就想好的话回答他——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难道还怕区区一道伤口不成? 当然,缝针除外。 顿了片刻,杜瑾回答:“要先看看情况。” 容流微还没明白情况要怎么看,胸前伤口忽然微微一凉。并非寒冷彻骨的透心凉,而是一种仿佛春日小溪流动的凉爽。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萌发,伤口里流出的不是血,是一束一束的繁花。 杜瑾表情冷肃,手指罩于他胸前的伤口之上,隔着一小段距离,并不触碰。 容流微恍然大悟:“你在用灵力?” 杜瑾的动作很稳,点点头道:“准确来说,是用灵力催化灵药。” 医修治病的事,容流微一知半解,但他并非第一次被用灵力医治,不由得心道,同样是以灵力医治,陆枫怎么就没给他这种整个人要开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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