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流微早就习惯了这一点,十分淡定地光着膀子,任他检查伤口。 再次开口,陆枫的语气带上了几分严峻:“公子身上的伤口,可是血魔所为?” 容流微回答:“被它挠的。” 陆枫“嘶”了一声,“这就比较麻烦了。无论是抓是咬,是挠是啃,被血魔所伤之人,还没有伤口成功愈合的例子。”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道:“伤口久不治愈,时间一长,患者便会因流血过多,失血而亡。” 容流微扶额,想要揉一揉眉心,手指不期然触碰到脸上坚硬的面具,只好放下,无奈道:“陆医师讲话还真是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杜瑾倒还知道照顾他的玻璃心,没把会失血而死的事情告诉他……虽然他也知道。 “我只是觉得,与其编造一些善意的谎言,刻意隐瞒患者的病情,倒不如一开始就把真相告诉他。毕竟自己才是身体的主人,是好是坏,要死要活,自己才是最大的知情人,旁人无权干涉。” 容流微:“嗯。你说得对。知情权是每个人的基本权利。”他话锋一转,“所以我还有没有救?” 陆枫依然十分坦诚地道:“我先看看再说。” 于是容流微就让他看了。 看程过半,陆枫忽然眉峰一皱,“公子,你是……水系灵修?” 总算看出来了! “当然。我若不是水系灵修,也不会特意让身为水系医修的陆医师,来亲自为我诊治了。”容流微说。 陆枫依旧皱着眉,似乎并未因为他的话轻松多少。 面具底下,容流微勾起唇角,问道:“怎么样,陆医师可还有别的发现?” “我……”一贯心直口快的陆枫,此刻居然有些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利索,磕磕绊绊:“公子,你……你全身的经脉构造,修为境界,与我的一位故友,很是相似。” 岂止是相似,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哦。”容流微波澜不惊,微笑着问,“是吗?” 陆枫忽然死死盯住他,“公子,敢问你尊姓大名?” “免贵,姓容。” 听到这几个字,陆枫手指一颤,医书啪嗒一声掉到地上,也顾不得去捡。 “你、你说什么?你姓容?!” 容流微弯了弯眼睛,莞尔一笑,决意不再逗他,伸手取下面具。 面具之下,一张俊美出尘的面孔柔光流转,好看得不似真人,仿佛九仙下凡尘。 “怎么,我姓容,有什么问题?” 陆枫盯着这张熟悉的脸凝视片刻,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半晌,他疑惑地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说完,伸手掐了自己胳膊一把,看样子非常用力,下一秒就嗷的一声叫了出来。声音太大,惊飞了几只栖息在松柏树枝上的无辜雀鸟。 “你、你,你是容宗主,容流微?!” 陆枫一副见鬼的样子,却又大不相同——见鬼可没这么高兴。 “谢谢你刚才掐的是你自己,而不是我。”容流微按住躁动的陆枫,笑道:“为了向你表达感谢,我决定告诉你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对,没错,是我。” “你,你……” 陆枫仍然说不出话来,仿佛整个人的语言系统都失灵了,好半天才憋出要说的话:“难怪我说这声音为何如此耳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没死?那你为什么不回朝露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你身上那个被血魔弄出来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容流微掏掏耳朵,忍不住打断他滔滔不绝的问话:“你刚才看的真的是医书,不是十万个为什么?” 陆枫果然停顿了,拧着眉问:“十万个为什么是什么?” “没什么。” 对方刚才连珠炮弹似的一连串问题,容流微只挑了几个回答:“当年镜月海一战,我确实死了,只不过后来又活过来了。回来的路上不小心遇到血魔,跟它打了一架,受了点伤,被正好路过的盛宗主捡回了青律宗。就是这样。” 说完之后容流微才后知后觉,他这段时间的经历,一时半刻真的很难用语言说清。 陆枫默默听完,忍不住皱眉吐槽:“说了跟没说一样。这样,我再挑几个重要的问你——你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容流微只好把紫竹林一行简单与他说了一遍。当然,讲述的过程当中,特意省略了慕朝把他带回九重塔的事。 “紫竹林……怪不得。只有裴宗主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能,才知道日月精华究竟在哪里。” 提到裴恕之,容流微的心情略显微妙,随口应和一句:“是的。” 说完,他看了陆枫一眼,眯眼问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点遗憾?” “不瞒你说,容宗主。” 说到这里,陆枫稍微卡了壳,“好多年没这么叫过你了,还真是有点不习惯——话说回来,容宗主你也知道,作为医修,谁不希望自己能弄出些惊天地泣鬼神的灵药?每个医修都不例外。” “所以,看到你起死回生,我还以为你吃了什么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一时有些激动,可没想到是日月精华这种……这种……” 看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容流微贴心地接上下一句:“外挂?” 在《剑斩妖魔》这本书里,日月精华这种东西,可不就是外挂般的存在? 陆枫再次卡壳,疑惑地看向他,“外挂是什么?” “……”忘了他们之间还有次元壁了! 容流微摆手:“当我没说。” 好在陆枫并不很在意,继续道:“所以,我只是对神药的消失感到有些遗憾。能够看到容宗主你活生生的站在这里,我还是很高兴,不,是非常高兴!甚至想给你来一个拥抱!” 容流微轻轻一笑,“我知道。” 陆枫已然把变装大会抛掷脑后,话锋一转,“所以,你为什么不回朝露山?” 容流微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陆医师,你还记得四年前,发生在平阳镇的那件事吗?” “当然记得。” “那你可知罪魁祸首是谁?” 陆枫道:“外界都说是魔君。” 毫不意外的答案。 容流微挑了挑眉,“你相信?” 出乎他意料的是,陆枫摇了摇头,“不信。” “为什么?” 陆枫道:“不为什么。就是……就是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好像有点不合理吧。一个魔界圣君,哪有那么闲啊?残害平阳城的镇民,对他又没什么好处。” 听他这样说,容流微不由想起当时在九重塔,慕朝跟他控诉“镇上寡妇死了丈夫都说是我干的”,一时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 陆枫还没弄清楚他的神色为什么突然温柔起来,忽然想起了什么,难以置信道:“你不回朝露山的原因,难道是怀疑,此事是渡云宗中人所为?” 容流微正色道:“正是如此。” 陆枫觉得这事比慕朝杀了寡妇的丈夫还要离谱,眉头拧得更深了,“不可能吧?” “自你身陨之后,渡云宗一切井然有序,兰息暂任宗主,凌霄任原先的管事一职,青萝和若若也都各自身兼数职,去年的宗门大比,位次还上升了一位。而且,如果平阳城一事真的是宗众人所为,那人应该继续把坏事进行到底啊?” 容流微道:“这正是蹊跷所在。” 陆枫挠了挠头,“恕我直言,我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等等,容宗主,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吧?!” 容流微终于发现,这人比他想象中还能脑补,无语道:“我要是怀疑你,又怎么会特意让盛宗主传达‘变装大会’的消息给你?” 陆枫顿时神清气爽,“也是,我这么清清白白一个人,你怎么会怀疑我。” 话音刚落,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表情一垮,哭丧着脸道:“所以根本就没有变装大秀对不起?容宗主,你骗得我好苦。” 容流微道:“事出有因嘛,别太往心里去了。” 他毫无愧疚之心地伸出手,正要象征性地拍拍对方肩膀以示安慰,没留意动作幅度过大,扯到了胸前伤口。 一道新鲜的血液顿时顺着伤口蜿蜒而下。 陆枫比他先反应过来,扯出布条按住伤口,边按边皱眉道:“忘了这茬了。容宗主,你别担心,这血魔弄出来的伤口虽然吓人,但我新研制出来的灵药也不是盖的。” 说完,他从乾坤袖中掏出一小瓶精致的药瓶,将里面的雪□□末轻轻洒在伤口上面。 一股冰雪一般的微凉之感瞬间浸透全身。 容流微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你知道的,十分熟悉。”陆枫回答。 十分熟悉? 对于这些奇奇怪怪的药材,他可说不上熟悉。 沉默片刻,容流微忽然福至心灵,试探道:“长净山雪参?” 陆枫点头:“没错。这便是我当初研究的课题——雪参的百种用法其中的第八十八种,愈合血魔伤口!” “当然,因为缺少试验对象,自此法问世以来,还没人被血魔咬过之后还能活下来,所以这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 容流微挑眉道:“照你这么说,我还成了第一人了?” “可以这么说。”陆枫补充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我不知这药是否能够奏效。” “没关系,就算不能奏效,总有一天会流血而死,我一个修仙之人,怎么也死得慢点。” 陆枫有点羡慕地道:“你心态真好。” 容流微扯了扯嘴角。 日头高照,这场认亲大会不知不觉持续了一个上午,眼看送膳女修一会儿便要来送饭,容流微有心留陆枫一起吃饭,结果却被他拒绝了。 “容宗主,多年未见,虽然我也很想和你一起用膳,但阿秋还在外面的客栈等我,我不能放他鸽子。” 静默片刻,容流微问:“阿秋是谁?” 陆枫:? “容宗主,你真是贵人多忘事……阿秋是我的徒弟啊!” 容流微看向陆枫望过来的眼神,感觉自己像个渣男。 天地良心,他真不是!他只是一直在心里把阿秋叫小喷嚏而已。
97 首页 上一页 75 76 77 78 79 8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