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想要放弃。只是,欠下这么大一个人情,真的好难还! 蓝衣鬼道:“裴先生把这件光隐衣给我,告诉我位置,我自己去找便是。” 裴先生摇头道:“如果我说,这一趟只是为我自己,救蓝先生你只是顺手而为,蓝先生还要拒绝我么?” 蓝衣鬼“哦”了一声,道:“裴先生怎么不早说。” 早说他不就不纠结了吗! 两人合作,总比一人单方面亏欠人情要身心舒畅。 裴先生微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没关系,”蓝衣鬼在洞穴里转了一圈,道,“可是,裴先生,你还是没说我们要去哪里。” 话音刚落,只听对方说了三个字:“紫竹林。” 闻言,蓝衣鬼的问题又来了:为什么不去雪山巅和深海底? 他的问题来得快,想明白得也很快。 不去雪山巅和深海底,无非是因为他这个鬼很是碍事,爬雪山下深海,听起来就是极限运动,很危险,不安全。相比之下,紫竹林明显靠谱得多。 然而还有一个问题他想不明白,必须发问:“裴先生,我们怎么去那里?” “蓝先生可以出门一看。” 光隐衣在身,蓝衣鬼也不害怕光照了,依言出了洞口。然后就被门口那一架豪华马车闪瞎了眼。 “……” 这装备也太齐全了吧!
第62章 阴阳 6 马是灵驹, 能自发前行。虽然如此,裴先生还是坐在了驾驶位,留蓝衣鬼独自一鬼坐在马车车厢。 蓝衣鬼猜测, 多半是对方觉得和他没什么话说, 为了避免同处一室大眼瞪大眼的尴尬情况发生,索性去驾车了。 愿意亲身前往禁地寻找神器救他一命, 却又和他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位裴先生与他的关系还真是扑朔迷离。 蓝衣鬼的心情很惆怅。做鬼做到他这个地步,真的是没谁了。 在枉死城待久了, 他十分珍惜人间的一草一木, 还没把屁股下面的垫子坐热,便忍不住掀起帘子欣赏车窗外的风景。 满园春色, 鸟语花香。 可惜,今日是去无人生还之境探险, 而非春游,眼前的美景必定不能长留。果然,大约一个时辰之后, 眼前的景色就变了。 四周逐渐荒芜, 开始还能看到几丛错杂的绿意, 后来连零星的草叶都看不到了。日头隐映在云层之中,幽长的羊肠小路看不到尽头。 蓝衣鬼忍不住问道:“裴先生, 这真的是去往紫竹林的路吗?” 紫竹林紫竹林, 连一片叶子都看不见,算什么竹林! 外面传来纸张揉动的清脆响声,须臾, 裴先生的回答传来:“蓝先生放心,地图上是就是这么写的, 我们没有走错。” 原来还有地图啊……那没事了。 他对裴先生的“装备齐全”有了进一步认知。 车途漫长,闲来无事,反正裴先生也不会主动和他搭话,不如睡觉。说睡就睡,蓝衣鬼双眼一闭,陷入了黑沉的睡梦。 确实是梦。 看着身后一望无际的水域,蓝衣鬼一阵恍惚。 说好的鬼不会做梦呢? 谁能告诉他这是哪里! 他明明在马车上,为什么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水里,莫非是裴先生不小心把马车开进水里了? 看着四周,蓝衣鬼无声咆哮片刻,很快找到了罪魁祸首——都是魇仙惹的祸。 那日他跌入魇仙编织的梦境,不小心在梦中出声问话,本来必死无疑,结果却被突然赶到的魔君意外救下,然而,那句话还是对他产生了影响,让他一个鬼学会了做梦。 学会做梦都是好的,万一这次又让他陷在梦境出不来,那才叫坏事。 蓝衣鬼定了定神,想从地上站起来,结果却没成功。 低头一看,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正紧贴水面,无数耀眼白光从掌心与水面交接处迸射而出,一道又一道巨大的海浪向岸上席卷而去,雪白浪花激得人睁不开眼。 ——这是他自己的手。 五感是一点点恢复的。 先是视觉,他看到蔚蓝色的海域,以及蚂蚁群般乌泱泱的人山人海,大片大片的荼蘼花朵四散周围;然后是触觉,他摸到海水和礁石刺骨的冰冷;最后是听觉,风声簌簌刮过,他听到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喊他师尊…… 师尊……? 蓝衣鬼垂眸,发现自己正被人紧紧搂在怀里,脖颈一片冰凉。半晌,那人缓缓抬头,他看清了对方的脸。 这张脸前几日还见过,并不陌生。 在洞穴里手刃魇仙、冰冷暴戾、宛如玉面修罗的魔君,此时此刻,哭得像个被人抛弃的孩子。 蓝衣鬼看着他,眨了眨眼。 片刻,他抬起手,想要给对方擦擦眼泪,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哭”,却发现怎么也抬不起手。 他后知后觉,原来自己已经死了。 百合酥,鱼儿灯,试炼成功后的相视一笑,亲手别在发间的火红莲花,为那人剖出水韵丹时焚心彻骨的疼痛…… 无数记忆纷至沓来,仿佛有人把一整个世界全部塞进脑中,蓝衣鬼懵懵懂懂,脑中却越来越清明——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做那些梦了。 原来,那个改邪归正又改邪、镜月海海之战的罪魁祸首、亲手把丹元剖给徒弟的渡云宗宗主容流微…… 就是他啊。 沉默很久,容流微面无表情地想,这经历,还真是够丰富多彩的。 做鬼时那番“把鬼做到这个程度,真是没谁了”的感叹,还是浅薄了些许。 穿成炮灰,为救反派而死,死而复活,死去活来这段时间还体验了一把鬼的日常生活……做到这种程度,才算是真正的没谁了! 信息量太大了,容流微觉得他要是一台电脑的话,现在早就死机成一块废铁了。 为数不多值得高兴的事,大概就是他死了一次之后,系统以为宿主被抹杀,自动卸载了。他因祸得福,以后终于没有烦人的任务了! 慕朝还在哭。 并非嚎啕大哭,而是低声呜咽。这孩子哭起来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十分哀恸。 容流微本就被他哭得难受,一想到这是在哭自己,于是更难受了,哪怕知道现在没法说话也还是开口道:“好了好了,不哭了。” 谁知,这句话居然被完整无误地说了出来! 容流微双眼猝然睁大。 慕朝似乎比他还震惊,听清之后猛然抬头,一双犹带泪水的眼睛紧盯着他,隐隐泛红。 容流微只当他是哭出来的,心想反正能在梦里说话了,索性说个痛快,让这孩子收收眼泪,于是柔声道:“别哭啦,哭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他垂眸看了看颜色明显深了一截的衣领,开玩笑道:“把为师衣服都哭湿了,你说怎么办。” 跟随他的目光,慕朝怔怔往下一看,果然看见那片被眼泪打湿的深蓝衣服,挂在睫毛上的泪珠微微一颤,欲坠不坠。 容流微心中满意:这招果然管用! 根据他对自己这小徒弟的了解,想要让他做什么事情,必须迂回着来。举个例子,让慕朝好好吃饭,不能说“好好吃饭有利于身体健康”,而是要说“不好好吃饭为师会难过的”。以此类推,百试百灵。 这次果然也不例外。 容流微正得意洋洋,忽地胸前一凉,抬眼一看,慕朝居然把他胸前那片湿衣服撕了下来。 容流微:……? 这个发展……怎么感觉不太对啊? 不过,做梦嘛,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区区撕片衣服而已,何足挂齿! 而且,撕完这片衣服之后,慕朝没有再进行其他奇怪的动作,撕下来的衣服面积也不大,没露出什么关键部位,尚且可以忍受。 容流微还要再说些什么,就听慕朝又喊了一句:“师尊?” 这声音尾音上扬,带着疑问,仿佛是在确认到底是不是他。 容流微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又帮他擦了擦眼泪,“是我。别哭了,乖。” 哪怕他知道这是在自己的梦中,也想让面前的徒弟开心一点。 头发被揉得微微凌乱,慕朝的表情仍然呆呆的,又看他一眼,然后,突然把一把他按在地上。 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被扑倒在地的容流微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忽略觉得鼻尖撞上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唇上一温。 属于慕朝那张放大版的俊脸此刻正闭着双眼,双手捧着他的脸,辗转亲吻。那滴挂在睫毛上的眼泪顺势被蹭到他的脸上。 刚才一股脑儿灌进那么多信息都没死机的容流微,脑子突然不会转了。 这是……什么……情况? 人工呼吸? 可是这种亲法,完全不像人工呼吸啊! 最关键的是,他根本不会做这种被徒弟按在地上亲的梦好吗?!这都什么跟什么! 容流微脑子一片浆糊,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发展,只知道不能继续任由他这样下去,在对方柔软却不容抗拒的唇齿撬开牙关之前,一把推开! 慕朝吻得入神,根本没防备,被他毫不留情一把推开,表情有些委屈。 容流微立即从地上坐起,在对方委屈的神情中发现一丝异样。 他的眼睛,居然还是红色的! 一开始看见对方微红的瞳孔,容流微还以为那是哭出来的,没太在意,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红色瞳孔…… 原著当中,慕朝每次心魔发作之时,最显著的特点便是眼睛血红。 ——他现在根本不是在做梦,而是在慕朝的心魔幻境当中! 可是,这孩子的心魔幻境,不应该是幼时那些被虐身虐心的事吗?怎么现在换成是他被虐身虐心! 被他一把推开,慕朝眼中血色更盛,四下一看,了然道:“师尊可是嫌这里人太多了?” 他舔舔嘴唇,继续道:“我也不喜欢这个地方。无妨,我带师尊回去。” 谁要跟你回去! 大庭广众之下都能干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要是跟他回去,他不得被吃干抹净了? 他绝不允许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发生! 然而,容流微被梦中的十七岁少年搅得头昏脑胀,一时竟然忘记,此少年已非彼少年——对方现在,已经是令修真界闻风丧胆的魔族圣君了。 暗淡红光在慕朝眼中一闪而过,他一手箍在容流微腰间不让他逃跑,令一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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