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沉默和惶恐笼罩了风之国的土地,在夜幕降临以后,大街上便不再有来往的行人,纵使是白天家家户户也是门窗紧闭。 再后来,民间对于隐龙族的忌惮愈深的时候,起义终于爆发了。” 蒙特将羊皮书竖立起来,在密密麻麻的文字间,插了一副图画,是那张他所熟悉的十二初神宴饮图。 “就是这十二位英勇矫健的先贤自发地团结起来,他们拜托了矮人族铸造能够屠戮恶魔的圣器,而后进入到皇城里,亲手杀死了隐龙族族人们。 在此之后,在民间也兴起了轰轰烈烈的革命战争,隐龙族的族人终于被彻底驱逐出了风之国的土地。” 而这,也就不过是十年前的事情。” “我想象不到...”杜丙沉默了好久,才皱着眉这么说道。他扭头,从明亮的窗户内往外看去,骑士小屋门前的绿地上,蝴蝶在悠闲地追逐游戏。 “没人能想象得到这样的光景。”蒙特以为他是在表达对于风铃镇还有这段过往的惊讶,但杜丙却继续这么说道: “我想象不到,为什么大家会如此惧怕他们。难道说变身后的隐龙族人们伤害过风之国的百姓吗?” “...”蒙特愣了愣,放在羊皮书上的手指也有些僵硬:“这倒没有...” “那这是为什么呢?”杜丙的眉毛几乎拧成一个川字。 “还、还能因为什么?”这位受过良好教育的骑士大人难得有些磕巴了,“难道铲除邪祟还需要理由吗?” 杜丙被蒙特这想当然的话给惊到了,“可是...他们真的是邪祟吗?我是说...从你刚才的描述中,我并没有听到隐龙族的人们在变身后残害百姓,是吗?” 蒙特没有说话,只是抓了一把棕色的短发,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所以不管隐龙族的形态如何,是否会生长出不详的犄角和獠牙,他们是在拯救这个王国吧...” “或许吧...”蒙特的碧绿的眼眸有些闪烁,就好像他似乎也对自己产生了某种怀疑。 杜丙于是继续说道,声音不知不觉地有些拔高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他也不自觉地站了起来,站在离蒙特很近的地方俯视着他。 杜丙明明是个普通的人类,他甚至是从异世来的,根本不算风之国的臣民,但他这样的指责和逼视却让蒙特觉得难堪极了。 所以他尴尬地沉默了许久才有些烦躁地这么说道:“...我怎么会知道。” 蒙特猛地合上了羊皮书,“总之这就是历史,历史是这么写的,所有人也都这么歌颂十二初神的伟大。” 杜丙于是用难以置信地眼神看着他,这次轮到他来嘲笑骑士大人无药可救的愚昧了。 蒙特受气于这样的眼神,他本来已经起身了,想径直离开这个让他不适的地方,但不知怎么的就轻嗤了一声,收敛了自己周身愤怒的火焰,然后带着恶意地说: “说来隐龙族族人并未全然在这片大陆上绝迹。你应该或多或少地意识到了吧?那代代相传的金色,是地狱的颜色。 希尔顿主教,就是这片陆地上最后一位隐龙族人啊。” 随着蒙特说完最后一个字,杜丙头脑有一瞬间是空白的,其实如果联系修女的叮嘱和希尔顿反常的行为的话,是不难得出这个显得荒谬的答案。 只是他胸中仍有一股难言的涩意涌上了心头,看见蒙特这得逞的笑就更觉得心疼,“你真是个讨厌的人,蒙特。” 杜丙毫不避讳地表示了自己对他的反感,他捏紧了拳头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拽紧蒙特的衣领将他提起来。 但是他忍了忍怒气还是离开了。 不是说他担心如果和这位骑士团长起了冲突会吃亏,只是想到希尔顿就觉得很难过了。 他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他现在迫不及待地要去见一见希尔顿! 而蒙特,被留在原地的蒙特却收敛了那笑。 他挺拔地久久站立在原地,碧绿的眼中出现了一种在迟暮的老人眼里才能看见的苍茫之色。 他没有告诉过别人,但他其实认识希尔顿也有些年头了。 在十二初神血腥地将隐龙族族人从王位上拉下来以前,他和希尔顿几乎是一同成长起来的。 至于后来嘛... 后来不知怎么的一切就变了。他考入了皇家骑士军团,而希尔顿,就成为桑尼教堂的主教了。 ... 杜丙回到教堂的时候,希尔顿就站在二楼东面的那扇花窗前,遥遥望着楼下。 “我回来了...”杜丙微微耷拉着眉毛,脸上不禁流露出点儿可怜的意味。 “嗯。”希尔顿点了点头。 他重新戴上了镶有宝石和黄金的华贵法冠,微微阖着眼注视着中殿中教士们的离去说道:“你回来得很早,唱经席的吟诵刚刚结束。” 他从不参与这样的活动。除了特殊情况,教堂中的其他教士和修女是难得见到他一面的,但他却和杜丙这个异世而来的陌生人亲近极了。 “是啊。”杜丙应和了一声,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想引起希尔顿的注意:“咳...那个...” 希尔顿果真转过头来,用那双让人沉迷的金色瞳仁看他,“杜丙,你是要告诉我你的决断了吗?在此时此刻?” “是的...”杜丙抓了抓后脑勺,燙淉说道:“我果然还是喜欢你...” “是吗?”希尔顿于是凑近了,让他的瞳孔更清晰地能被杜丙所看到,“蒙特将一切都告诉你了吧?关于风之国的历史...或许,还有我的身份?” 他是个聪慧的人,早已从杜丙遗憾、同情的脸色中抓住了蛛丝马迹。 “是的。” “你不害怕吗?” “不...” “可是为什么呢?”希尔顿用一种叹息的眼神看他,“明明风之国里的人都害怕我的...是因为你是从异世而来的缘故吗?” “或许吧。”杜丙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但不得不承认,希尔顿所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因为从一个完全不同的文明中来,对于这里的一些风俗和认知就没办法做到全然地敬畏。所以,即使知晓希尔顿如今这个完美的皮囊下还有着恶魔的面孔,他仍然没办法感到害怕。 “那么我真是太幸运了。”希尔顿终于浅浅地笑了,金子似的眼睛就里弥漫着从心灵里荡漾出来的亮晶晶的光彩。 “你当然是。”杜丙也笑了起来,“毕竟能被我喜欢的人不多,我可是很挑剔的。” “我很荣幸能入得了你的眼。”希尔顿将头顶的法冠摘了下来,理了理自己被束缚的金发,“那么...轮到我给出承诺的答案了。” “嗯嗯!”杜丙用希冀的眼神看着他。 希尔顿就缓慢而格外清晰地说道:“我愿意和你以爱人的身份相处,我也喜欢你,杜丙。” “这真是太好了!”杜丙忍不住扑了上去,和希尔顿再次亲密地相拥。 希尔顿也露出一个微笑。 不过在脖颈相交的时候,在杜丙看不见他神情之时,他向上扬起的腮旁却短暂地浮现了鱼鳞的形状。 他感叹着,他应该感谢蒙特的。 因为这样他才能自然地偏过头,用口鼻去感受杜丙温热的皮肤。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杜丙觉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在那日和希尔顿互相袒露心意以后,他就得以在得到主教大人的首肯下骄傲地以希尔顿的女友自居,虽然当时希尔顿露出了一个略显古怪的微笑。 他打算尽职尽责地扮演好女朋友的角色。都说美好的一天从早餐开始,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杜丙自认为他做得一手好饭菜,所以就找蒙特暂借了骑士小屋的厨房制作早点。 现在,那位棕发碧眼的骑士团长就站在他身旁,在用一种奇妙的眼神打量着他,看他挥舞着菜刀,准确而迅速地将一根胡萝卜切成均匀的丁。 “你别这样看我。”杜丙还是没忍住翻了白眼。 他还没有原谅蒙特,之所以会允许他在这儿旁观也只是因为他临时借用的是骑士们的厨房。 “是我冒犯了,我只是十分欣赏你的刀工。”蒙特被杜丙这么直白地嫌弃,却仍是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 杜丙犹记得蒙特昨天愚昧不堪的言辞,搞不懂现在蒙特说出这话又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目的心情,便保持了沉默。 只是手腕翻飞得更快,将那把尖头菜刀挥舞得虎虎生风的,不一会儿,就将另一根胡萝卜雕成了一朵花。 不,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不算是花,仔细看来的话,能看到雕刻精细的花瓣旁像是有一顶帽子似的图案,只是被人潦草地毁去了。 蒙特看他的眼神于是更加奇怪,不过他出于某种矜持的原因,没能脱口而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只犹犹豫豫地重复着无意义的语言:“你是不是...你是不是.......” 杜丙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找来面粉和蛋液混合在一起,把切成块儿了的萝卜丁放了进去,又煎了两条培根算是完成了这顿稍显简单的早餐。 然后把那朵雕花摆了盘,算是终于让这盘菜不那么寒酸了。 蒙特此时也终于恢复了镇定,继续找杜丙搭话,“...看样子,这顿饭你是专门做给希尔顿大人的。” 杜丙还在气头上,仍然没有理会蒙特,只是又在锅炉前倒入了一盏牛奶。 蒙特见杜丙铁了心不打算理自己这才有些尴尬了。 他本想就这么保持沉默然后识趣地从厨房退出去,但看见杜丙拿着勺子搅拌着牛奶,还是提醒了一句,“如果是做给主教大人的话,他是不喜欢喝牛奶的。” 杜丙耳朵动了动,终于拿正眼看他面前这位骑士大人了。他确定他对这话题感兴趣,但还是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只冷淡地问道:“哦?” 蒙特于是露出点儿很浅淡的微笑解释道:“这还得从主教大人的孩提时候说起。 在希尔顿还小的时候,他就时常为身高而苦恼。后来不知从哪里听说喝牛奶可以长高,每天早上和下午放学后,就总是带着一个硕大的奶壶像喝水一样喝它。 可能因为年幼时喝太多了,总之后来希尔顿再看见这种食物的时候就敬而远之了,连带着乳酪、甚至加了鲜奶的糕点都不吃了。” “哦。”杜丙再次冷淡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但仍然倔强地搅拌着锅炉,似乎在和锅里的那一盏鲜奶暗自做着什么较量。 蒙特于是朝他微笑着,礼貌地点了头,然后迈着沉稳的步伐从厨房撤离了。 也是在那烦人的骑士前脚离开的瞬间,杜丙立马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盯着锅内雪白的液体,抓了抓脑袋。 他此刻是有些气恼又少有敏感地觉得疑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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