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惊讶发现这首动人的歌他在另一块大陆也听过,在那里,它被唤作《水边的阿狄丽娜》,不过演奏它的乐器往往是钢琴,他还从未听过竖琴的版本。 没了钢琴清脆的键音,大提琴将它演绎得有些过分温柔,也有些寂寞了。 说来,《水边的阿狄丽娜》背后是有一个动人故事的。 讲的是一位名叫皮格马利翁的国王的,由于内心饱受孤独的侵扰、又渴望爱情,于是找来了工匠为它打造了一个少女的雕像。 少女的塑像十分美丽,孤单的国王日日与雕像相伴,渐渐的,便将自己的爱慕之情倾注在了它的身上。 但不管少女的样貌有多么的栩栩如生,冰冷的石块终究和人类不一样,她没有温度,不会行动,便永远也没办法回应国王的感情。 孤独的国王好容易点燃了爱情的火苗,像飞蛾一般义无反顾地扑向那点亮光,就被这份磨人的爱所折损了。 他绝望而又虔诚地祈祷,希望神明的仁慈和慷慨能够成全他的爱情。而这份纯粹的感情终于感动了爱神阿佛洛狄忒,他赐下了神迹,将雕像果真变成了人类。 而从此,国王便与美丽的少女幸福地生活了下去。 也因这个传说,阿狄丽娜便成为了幸福和爱意的象征。 也是希尔顿沉醉地演奏之时,杜丙才敢仔细地打量他。 主教大人虽然变成了女孩儿,但其实那张巧夺天工的面庞却没什么太大的改变,只是身形变得小巧了。 他还是那道令人炫目的金色,是珍贵的颜色,也往往被人与邪恶和污秽相连结。 杜丙想到这儿就笑了,他不知自己怎么会突然产生这样古怪的想法,或许是因为现在这活泼而生动的希尔顿太像是上帝赠与人间的稀有礼物了。 一曲终了的时候,日头也终于从西边落下。 最后一抹照射在金色上的光完全撤离后,教堂内“呼”的一下亮起了璀灿如白昼般的灯光,主教大人那张圣洁的脸庞就被染上了人类的色彩了。 希尔顿从竖琴中抬首,对着杜丙露出得偿所愿后酣畅淋漓的微笑:“怎么样,我弹得好吗?” “非常好。”杜丙真心实意地夸赞着,他也略通音律,所以明白这样流畅而动人的演奏是多么的难得。 没有成百上千次的练习,如果不是真正热爱这首曲子,便无法弹奏出这样舒适的乐曲。 “这是《水中的阿狄丽娜》。”希尔顿说道,微微牵动了唇角,“不过,我想从异世而来的你,应当从未听说过它。” 杜丙本想说他听过,甚至在地球,这首乐曲的名字也分毫不差,但希尔顿接下来说的话又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一直希望能给谁演奏这个曲子。这还是我第一次在人前弹奏它,毕竟它在这里太有名了...” 他很自然的就理解了希尔顿的弦外之意。 这位红衣主教是整个王国内最富盛名又最有资质的魔法师,他应该从来就强大,永远都无私,像这样孤独到近乎自怨自艾的感情,不能在人前提及。 所以他这么说道:“不如我也借主教大人的竖琴给你献上一曲?” 他不好意思的时候总喜欢有些憨憨地挠头,“虽然我擅长的乐曲是大提琴,不一定会弹得好。” “没有关系,我很期待。”希尔顿浅金色的眼弯了起来,像是悬挂在天上澄黄的月亮,“会是你们家乡的歌谣吗?” “是的。”杜丙和希尔顿错身而过,两人交换了位置,他这次端坐在了竖琴前,将脊背挺得笔直的,“我要弹奏的是《天空之城》,在我们那里,也是很著名的曲目。” 他闭上了平日看上去总显得有些天真的圆眼,就是个硬挺而俊朗的青年人,弹奏起了同样温柔得不遑多让的乐曲。 而希尔顿,他也慢慢地阖上了金色的双眸,沉浸在音乐的海洋中。 这是一首同样孤独的曲子,他心想,虽然杜丙抚琴的技艺不很娴熟,他也不熟悉异世界的文化,但曲中的情感却也很坦率地流露。 直到最后一丝震荡从竖琴上消失的时候,杜丙才起身,朝希尔顿微微颔首道:“让你见笑了,但无论如何,我也想和你分享这首歌。” “是首剔透的曲子,我很喜欢。”希尔顿也站起了身,拖着长长的裙摆朝杜丙走来,“它讲的是怎样的故事呢?” “是强盛的帝国陨落,和帝国公主与人间最普通的少年归于平凡的故事。这首歌是类似于戏剧一样的节目中的插曲。”杜丙的眼睛亮晶晶的,“但是真正让我难忘的,是剧目创作者说的这么一番话。 他说,男性的角色通常需要社会地位乃至命运这些看不见的东西去支撑。也因此,男孩时常会悲剧性地存活于世。” “什么意思?”希尔顿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皱了眉,“你为什么突然说到了这个。” “也没什么。”杜丙左手抓住了右手的手腕,形成了一个略显不自在的姿势,“就是觉得身份也好,地位也好,对于人的束缚实在太大了,要是所有人都不再看重那些头衔的话,是否能获得快乐呢?” “不过这也是我的胡言乱语,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但希尔顿的脸色变得有些透明了。 “我不会的。”希尔顿还是这么说道,却撤销了自己身上加持的变身魔法,从妙龄少女重新变回了那副杜丙最为熟悉的模样。 “不过你的假设并不成立。”主教大人矜贵地用金色的眸子看他,执拗地纠正着他,“并且即使是被目前的境遇所束缚,戴着王冠的皮格马利翁还是得到爱神的眷顾了。 他并不是一直都那么孤单的,他最后仍然获得了幸福。” 这是希尔顿头一次这么争锋相对地驳斥杜丙的观点,甚至忘记了他的以为——杜丙并不清楚《水边的阿狄丽娜》。 杜丙明白,他是惹恼了这位一贯温和的大人了。 “所以我只是胡说,如果说错了什么,希望你能原谅。”他连忙道歉,神色显得有些不安了。 而希尔顿,则缓缓地叹了口气:“我也很抱歉,我不应该失态的。今天的治疗就到此结束了。” 他捏了捏眉心,就走至唱经席近旁,背对着面前的圣玛丽亚雕像,用手指了指头上的天花板,准确说来,是那副画有十二初神在花园畅饮的图作。 “但如果杜丙你能了解它创作的缘由,知晓风之国的历史的话,我想你不会再说出这样的话。” 希尔顿浅金色的眼已经完全没有了那些动荡的情绪,他心平气和地主动和杜丙这么说道:“虽然很不舍得,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蒙特会乐意将这一切都告诉你的。” “啊...”杜丙完全搞不懂希尔顿在说什么,只是讷讷地应声道。 而希尔顿,他明明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却不知为何没能迈开脚步,反而再次面向杜丙这么说道:“不过在此之前,让我做个简单的测试可好?” “什么?” “测试一下,我们的治疗是否有效,杜丙你,对于身为男性的我,又是否会有感觉呢?” 希尔顿渐渐地逼近了他,一如那晚一般将他束缚在墙壁和臂膀之间。 风在这时拂过两人的面颊,杜丙能够看见希尔顿金色的眼里,有一层易碎的薄膜在隐隐发亮。
第17章 “你知道吗杜丙。”希尔顿抬起一只手尝试着触碰了一下杜丙的脸颊,轻轻地说:“光明总与黑暗相伴而生。虽然我并不希望让你明白这个道理。” 感受到脸颊上一瞬间传来的温热,杜丙向后缩了缩脖颈,然后很仔细地看他面前的主教大人。 希尔顿那双金色的眼睛虽然嵌在一张矜持的面孔上,却是骚动不宁的,像是澄黄色的漩涡,跟他那一幅装饰起来的仪表截然不能相称。 “...我不明白你说的话。”杜丙只看了一眼就微微低了头,他胸膛中的心脏又开始了没有章法的跳动。 “呵...”希尔顿似乎是察觉到了,于是掩唇轻笑了一声,然后试探性地,与他耳鬓厮磨。 但杜丙一直呆呆的,毫无反应,只是耳朵和脖颈悄悄变成了粉色,这让希尔顿不禁想要放任自己的私谷欠膨胀、膨胀。 于是那普通的脸颊相贴渐渐变了意味。 不过...即使在做出更过分的举动以前,他还是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你不该这么对我百依百顺、毫无保留的。我虽然侍奉着这座教堂,身着圣洁的衣裳,但也会有谷欠望...” 不过这样的警告听在杜丙的耳中,却变成了调情。 他只觉得激动! 他本就欢喜希尔顿,又怎么会拒绝他的“上下其手”呢。 他的座右铭向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就是要好好享受、不留遗憾,以免造成过了这村就没这庙的遗憾。 所以他甚至自己主动地凑近了,像是一只主动向猎人献上脖颈的小鹿斑比。 尤其是他的圆眼也怎么看怎么无辜,“你...你是要和我亲近吗?” “是的。”希尔顿埋下了点头,在杜丙的颈项处轻轻地嗅了嗅,“那么你要拒绝我吗?” 他闻到的是年轻干净的味道,只有纯净而赤忱的人身上才能有这般令人宁静的芳香。 “不是的。”杜丙赶忙否认,然后害臊地抿了抿嘴,他可是恨不得希尔顿这放浪的举动能更出格更放肆些。 但希尔顿,他本来以为这样的行为是会招来阻止,或许还会迎来破口大骂的,所以或多或少有些诧异。 他承认他利用了杜丙的无知,才敢顶着这样一双不详的眼睛亲近他。但杜丙这样放纵他近乎骚扰的侵袭,却是不能用他的懵懂来解释的。 于是希尔顿抬起头来,盯着他瞧了:“为什么?” 他剔透的金色眼眸让杜丙无处遁形,所以杜丙就这么大方地承认了:“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了。” 他说得坦率又自然,可希尔顿却彻彻底底地愣住了,他完全停住了,表情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迷茫:“喜欢我?” “嗯!”杜丙肯定地点了点头,他忠于自己内心的感情,格外笃定。 但纵使他多么肯定,希尔顿仍对此抱有怀疑,“喜欢我?” 那位尊贵的红衣主教大人又询问了一遍。 明明他内心是有着骤然蔓延开来的巨大欣喜,却用了不敢置信的语气,就好像他从未得到过,也从没想到会得到他人的爱一样。 不过杜丙却将这惊讶和怀疑理解成了希尔顿对他不自量力的讶异。 “是的。”杜丙挠了挠头,“我喜欢你,虽然我知道你是风之国最伟大的魔法师,更是皇家桑尼教堂的主教。 我配不上你...” “不...不...”希尔顿用了两个不字。他轻摇着头后退了几步,重新让教堂透亮的光洒在杜丙的身上,再次照射在了他那身象征着权力和荣誉的红白色圣袍上,“我不是在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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